劉寶順一路籠絡文武大臣。


    等他扶棺回到皇城,大局基本已定。


    文武兩班大臣,對他心服口服,都願意支持他登基稱帝。


    於是乎……


    等到皇子們齊聚一堂,形勢一邊倒。


    除了同為嫡子的劉寶平沒有趕回來之外,所有皇子都不是劉寶順的對手。


    薛貴妃,一個後宮女人,失去了皇帝的寵愛,失去了最大的靠山後,她就成了浮萍,根本掀不起任何風浪。


    如果,薛氏滿門沒有被屠,薛氏家族還存在的話,鹿死誰手,她和劉寶順誰贏誰輸還真說不定。


    沒了家族的支持,薛貴妃孤木難支,隻能任人宰割。


    至於,最有力的競爭者劉寶平,他都不露麵,待在邊關半點不動,誰都摸不準他在想什麽。


    是甘願放棄了皇位爭奪嗎?


    是高風亮節,不希望兄弟相殘嗎?


    總而言之,劉寶平不露麵,讓劉寶順和他身邊的謀士,全都鬆了一口氣。


    他們都不願意在當下和劉寶平發生衝突。


    一切順利進行。


    在文武大臣地堅決支持下,擁護下,劉寶順名正言順順利繼承皇位,登基稱帝,年號太初。


    登基後,他下的第一道旨意,就是大赦天下。


    此旨一出,一改先帝劉章嚴酷行徑,讓許多世家都看見了希望。


    這個皇帝沒選錯啊!


    果然比先帝劉章更仁義!


    更令人歡欣鼓舞的事情,是青州叛軍竟然在他登基稱帝後一個月主動投降,結束了將近一年的戰亂。


    此事,更加想印證了他受命於天,名正言順的正統地位。


    有了這兩件事,劉寶順順利收攏人心。


    他在後宮的一係列舉措,縱然有人私下裏非議,明麵上卻無人反對。


    因為……


    朝臣和世家都明,薛貴妃必須死。


    甚至,薛貴妃的兒子也必須死。


    此舉不仁義,但很有必要。


    皇權鬥爭,向來都是你死我活。


    一杯毒酒賜下,薛貴妃慘淡一笑。


    “雖然早知道會有這麽一天,但,心中始終抱有一線希望,故而一直掙紮求存,努力想尋找一條出路。隻要先帝能多活幾年,再活個七八年,等我皇兒長大,哪有他劉寶順囂張的餘地。可惜啊,天不遂人願。”


    “貴妃娘娘設莫要胡言亂語,還是趕緊上路吧!陛下也是顧念舊情的人,才會給貴妃娘娘一點體麵。若是娘娘不識趣,貴妃之尊可就沒了。”


    “威脅本宮!嗬嗬……他能把我怎麽著,不就是奪了我的妃位,打入冷宮,再用三尺白綾結果我的性命,草席一裹,丟入亂葬崗喂野狗。”


    薛貴妃笑著,眼中滿是不屑。


    她不屑於劉寶順的給她的體麵,不屑於一切。


    注定要死,她連死都不怕,還有什麽可怕的。


    用皇兒威脅她,哈哈……


    太小看她。


    她情願親手結果皇兒的性命,帶著皇兒一起墮入地獄,來世說不定還能繼續做母子。


    “娘娘莫要為難咱家!咱家也是奉命行事。娘娘要怪,就怪先帝臨終前沒有留下隻言片語,沒有對娘娘有任何交代。”


    “先帝是真沒留下隻言片語,還是有人暗中攔截了先帝的臨終遺言?”


    薛貴妃似笑非笑,眼神冰冷。


    劉章那麽寵愛她,為何沒有在臨終前留下隻言片語?


    她不相信!


    她始終懷疑有人在搞鬼。


    搞鬼的人,當然就是劉寶順。


    “娘娘可別胡說!陛下是在睡夢中過世,此事文武大臣皆可作證。不是陛下不想留下臨終遺言,而是來不及啊!”


    “如今,自然是隨你們說,你們說什麽就是什麽。誰又能反駁呢?”


    “娘娘是不舍得,還是怕死啊?”內侍見她遲遲不肯飲下毒酒,於是很直白的問了一句。


    這要是換做以前,誰敢對她這麽說話,她就直接下令杖斃。


    一群賤婢,膽肥了。


    她輕蔑一笑,“告訴本宮,等本宮死後,陛下會如何處置我皇兒?”


    “娘娘放心,十五殿下是陛下的親兄弟,又是最小的一個。陛下一定會善待十五殿下。”


    “善待不指望,隻求給他一條活路。若是不肯給他活路,不如就讓他現在來陪本宮,陪著本宮一起下地獄。”


    內侍唬了一跳,“娘娘可別胡說!陛下不會針對十五殿下。”


    “你能保證嗎?保證不了,就別廢話。”


    終於,她端起了酒杯。


    濃鬱的酒味衝鼻而來,這將是她在世上最後‘一餐’。


    她抬頭,四下看看。


    住了這麽長時間的宮殿,不算大,卻足夠奢華。


    劉章真的很寵愛她,好東西從不吝嗇,流水一般的送入她的宮中。


    別了!


    所有一切!


    她笑容滿麵,果斷飲下毒酒,隻等發作。


    “告訴劉寶順,本宮就算是下地獄,也不會放過他。他誅殺本宮族人,他不得好死!”


    話音落下,七竅流血,氣絕身亡!


    一代寵妃,人生就此畫上了終點符號。


    從今以後,北梁宮中再無薛貴妃。


    後宮中,同先帝劉章相關的一切,都將逐漸湮滅。


    ……


    劉章過世,傳遍天下。


    南魏皇帝蕭成文還特意派禮部官員,前往北梁,送上一份奠儀。


    很不幸,沈書文被指派了這份工作。


    理由是,他曾在邊關多年,熟悉北地情況。又是燕雲歌的表兄,燕守戰的親戚。


    豫州還有一位燕雲菲罩著他。


    他去北梁,安全可以保證。


    禮部再也找不出,比他更合適出使北梁的官員。


    沈書文:“……”


    身為崔家女婿,他也是很悲催啊!


    臨危受命,帶著奠儀,從屬官員,在兵將的護送下,乘船北上。


    北上,可以走豫州,也可以走平陽郡。


    隻是平陽郡要繞遠路,多耽誤幾日時間。


    就算如此,他還是果斷選擇了去平陽郡繞遠路。


    昔日的小廝,如今是他府上的管事,伺候他多年。


    此次北上,隨侍身邊。


    管事姓吳,人稱吳管事。


    沈書文成親數年,有了孩子,稱呼也跟著長了一輩。


    如今,府中下人都稱呼他為老爺。


    “老爺特意饒遠路去平陽郡,是為了見燕夫人嗎?”


    在心腹老仆麵前,沈書文沒什麽可隱瞞的。


    若說誰對他近十幾年的情況最了解,莫過於吳管事。


    他坦誠道:“你說的沒錯,繞遠路,就是為了同雲歌表妹見一麵。”


    “難道老爺對她餘情未了。”


    “非也!劉章過世,劉寶順繼承皇位,北梁局勢震動。雲歌表妹見識非凡,在去北梁之前,本官有必要和她聊一聊,至少要做到心中有數。”


    “老爺深謀遠慮。不過,之前老爺說,這一趟沒有危險。”


    “沒有危險,不等於沒有麻煩。多做點準備,錯不了。”


    “老爺說的是。”


    行船數日,到達平陽郡。


    燕雲歌派紀先生到碼頭迎接。


    下了船,離開碼頭,就是人流如織的商貿街道。


    其熱鬧程度,繁華程度,商品之豐富廉價,令人咋舌。


    他還看見許多鄉農,將自家的農產品挑到集市上販賣。


    叫賣聲,吆喝聲,討價還價聲,書生意氣風發談笑,大姑娘小媳婦嘻嘻哈哈,漢子們高聲呐喊……


    各種聲音,此起彼伏,合成了一曲最美妙的市井樂章。


    此地,沒有涇渭分明的階層劃分。


    金貴的書生在茶樓高談闊論,小販就在茶樓門口吆喝招呼買賣。


    說書人同書生搶擂台,大姑娘小媳婦衝粗魯漢子啐一口,再呸一聲。


    一切都是和諧的。


    那些書生不嫌小販粗鄙,小販也不羨慕書生金貴。


    粗魯漢子不自卑,大姑娘也不傲嬌。


    不同階層的人,出現在同一條街,甚至是同一個茶樓,半點不稀奇。


    竟然能和諧共存,有一種奇妙的氛圍,一種神奇的平衡。


    這是一個包容的市井文化,足夠接地氣,也足夠的深入人心。


    無需刻意引導。


    平陽郡寬容的大環境,自然而然產生了這樣的文化氛圍,別的地方想學也學不來。


    沈書文感慨了一句,“比起上一次來平陽郡,更顯繁華熱鬧。”


    不見富貴,卻見到了富足。


    市井小民足夠富足,提著菜籃子的大姑娘小媳婦也能穿一身細棉衣衫,腳踩繡花布鞋。


    他對身邊的吳管事說道:“恐怕平陽郡的市井小民,是天下最富足活得最自在的一群市井小民。”


    吳管事則說道:“老爺不必羨慕平陽郡,建州的市井小民也不差錢。”


    “不一樣,完全不一樣。”


    沈書文連連搖頭。


    他透過雙眼,看見了本質。


    精神麵貌,每個人眼中的神情就完全不一樣。


    建州的風氣奢靡富貴,空氣中都彌漫著一股我很有權我很貴的氣味。


    那不是小民的天堂,而是權貴的天堂。


    奢靡富貴的建州,照樣充斥著乞丐,家破人亡的慘劇,衣不蔽體的小兒在街上亂竄……


    年年冬天,都有凍餓而死的人。也有房屋倒塌不幸罹難的人。


    那是一個,富貴到無法想象的城池,同時又伴隨著令人瞠目結舌的貧窮和不公。


    平陽郡不一樣,這裏平和,自在,空氣都是寬容的……


    人們肆意的放聲大笑,高談闊論,不必擔心因言獲罪。


    沒有劍拔弩張,你死我活地朝堂鬥爭。


    生活在這裏,人是快活的。


    突然間,他很羨慕雲歌表妹。


    他甚至夢想,若是能生活在這裏,那該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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