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


    劉章放聲大笑,笑聲中全是狂妄肆意!


    鄧少監罵他厚顏無恥,這話很重,可他絲毫不在意。


    他看著對方,目光猶如看一個小醜。


    “縱觀古今曆史,爭天下者哪個不是厚顏無恥之輩?”


    “荒謬!”


    “朕真的荒謬嗎?鄧先生也是飽讀詩書的人,你給朕舉一個你認為不荒謬的例子。有哪個爭天下的人是正人君子?”


    鄧少監冷冷一笑,“就算不是君子,也不會如你這般厚顏無恥。”


    “你錯了!真的錯了!大錯特錯!”


    劉章連連搖頭,顯得頗為可惜,可歎……


    他難得動情,像是老友閑聊,說說真話。


    “本以為你雖然身有殘缺,但不失一個亂世梟雄,攪風攪雨,差點將大魏江山都給葬送了。


    如今看來,你隻是一個被仇恨控製的可憐蟲罷了。你將恒益侯蕭成禮藏起來,讓他不沾染這些髒事醜事,生怕髒了他的手。


    你有沒有想過,你這不是在保護他,你是在害他。


    不經曆風吹雨打,一個自小錦衣玉食的皇族公子如何能成長為一方霸主?


    像我,我今日能坐在這張椅子上,難不成是靠祖萌撿便宜撿到的嗎?


    天下人提起我劉章,不管是褒獎還是貶斥,都無法否認我的戰功。我今日能坐在這裏,靠的是一刀一槍拚殺而來。


    絕非施舍,更不是靠身邊人做完了所有髒事,我等在一邊撿現成。


    鄧先生,你把所有的事情都做了,讓你家殿下渾身上下幹幹淨淨,這樣就行了嗎?


    就算有一天你們主仆好運,真能榮登大寶,你認為一個幹淨的蕭成禮,他真能坐穩皇位?


    他連朝臣的套路都看不懂,他如何同滿天下的官員鬥,同世家鬥,同人心鬥?天真啊!


    你罵我厚顏無恥,怎麽就不想想,你家殿下要是如同我一般厚顏無恥,你們至於躲在山溝溝裏麵見不得光嗎?”


    鄧少監麵色漲紅,渾身顫抖,“簡直是一派胡言,歪理邪說。敢問陛下,你就是靠著這套歪理邪說,說服自己是正統嗎?逆臣就是逆臣,就算是說一千遍,也改變不了逆臣的事實。”


    劉章一聲輕笑,搖搖頭,“鄧先生啊,你又錯了。就算是歪理邪說,說上一千遍,也會成為真理。而且,你嘴上雖然駁斥朕,心裏頭卻不得不承認朕的話有幾分道理。”


    鄧少監哈哈一笑……


    笑得青筋凸起,麵色猙獰。


    笑過之後,他還難掩激動神情。


    “如今,咱家就是一個階下囚,任人宰割。陛下大可以殺了我,以絕後患。無需浪費時間說那些廢話,反正道不同不相為謀。”


    劉章搖頭一笑,“我們畢竟是老朋友,合作了數次的老朋友。難得見一麵,當然要聊聊天,拉拉家常。


    開口閉口就是死啊殺的,朕沒有那麽暴躁。你也該冷靜下來,不要整日想著死,朕不會殺你。


    至於恒益侯蕭成禮,他要是有本事一直躲著不露麵,朕也奈何不了他。


    要是哪天他忍不住冒出頭來,朕肯定會抓他。不如我們之間,拋棄各自的成見,好好聊一聊這個天下。”


    鄧少監譏諷道:“這個天下沒什麽好聊的。大好河山,都被一群亂臣賊子給禍害成了什麽樣子。”


    “說起亂臣賊子,在南邊朝廷那群朝臣的心目中,你們主仆才是世上頭號逆臣,大魏的叛徒,奸賊!我們二人都是別人口中的亂臣賊子,何必互相嫌棄。”


    劉章此話有理。


    都是逆臣,大哥就別嫌棄二哥,反正都差不多。


    鄧少監淒涼一笑,“咱家從未想過背叛大魏,從未想過禍亂江山。咱家唯一的目的,就是報複那一家子,讓他們一家人不得好死。”


    劉章嗤笑一聲,“可你別忘了,那一家人是皇帝啊。你報複皇帝,就等於是在報複天下。


    天下小民家破人亡,我劉章背負兩成責任,你至少要背負四成責任。剩下四成,自然是皇帝的黑鍋,誰讓德宗太寧帝太過無能!但凡他強勢一些,或許天下就是另外一個麵目。”


    鄧少監抬起頭來,看著他,“陛下果真不殺我?”


    劉章哈哈一笑,“朕殺你做什麽?殺你簡單,殺了之後呢?”


    “你就不怕留下我的性命,有朝一日我逃出牢籠,繼續和你為敵?”


    “你不會有這個機會!這一點,朕可以保證。”


    鄧少監從劉章的嚴重,看到了深深的惡意。


    他下意識哆嗦了一下,緊接著笑了起來,“縱然你有千般手段,咱家也不可能說出殿下的下落。你還是死心吧!咱家勸你,殺了我才是最明智的選擇。”


    劉章語重心長,苦口婆心,就像是個操心的老媽子。


    “恒益侯蕭成禮還需要鄧先生去伺候,朕若是殺了你,豈不是傷害了恒益侯蕭成禮的心。他畢竟是個貴公子,自小沒吃過苦,沒有你在身邊,他得多難啊!”


    什麽樣的話,都能從劉章嘴裏吐出來。


    然而……


    鄧少監一個字都不相信。


    他求速死。


    眼下看來,是不可能了。


    既然還能活著,那就想想活著的出路。


    “所有人都想求一個太平,隻可惜陛下的所作所為,咱家看不到太平,隻看到了殺戮。”


    “以殺戮求太平,太平才能長長久久。以苟且求太平,那是自欺欺人!”


    “據咱家所知,平陽郡的燕雲歌,也遇到了陛下相似的問題。然而她的辦法是分化拉攏,最終到達同化的目的。這麽做,付出的時間更長,但是效果肯定比殺戮強。”


    “燕雲歌隻有區區三郡地盤,如何同朕比較。朕占據整個北地,郡縣幾十個,州府都不下十個,人口數百萬。燕雲歌的措施,小地方實施還行。全天下施行,必然遭到全天下反對。”


    “陛下很有信心啊!”


    劉章一樂嗬,笑道:“朕手底下,兵強馬壯,當然充滿信心。換做先生你,你要是擁有和朕一樣多的兵馬,隻怕你比朕更狂妄十倍,殺戮的人也是十倍起跳。”


    “休要栽贓咱家!咱家可不是屠夫。”


    “你雖不是屠夫,幹的事情卻比屠夫還要狠毒三分。京城被焚,百姓被屠,你也脫不了幹係。”


    “荒謬!”鄧少監出聲反駁,“咱家從未和異族烏恒苟且,咱家和所有人一樣深恨烏恒王庭。盼著有一天,王師北征,報仇雪恨!”


    劉章嗤笑一聲,他一個字都不相信。


    一個愛好當攪屎棍的閹人,還談什麽王師北征,報仇雪恨。


    不覺著可笑嗎?


    當然……


    鄧少監攪風攪雨的本事,還是很犀利的,不可忽視。


    他笑著說道:“今日和鄧先生一番閑聊,朕心情格外舒爽。還是老朋友貼心啊,直言利弊,有一說一。


    不像朕的老部下,那些個朝臣,整日裏就知道撿好聽的話說,朕想聽一句真話都不能,氣煞人也。來人,帶鄧先生下去好生安置,不可為難。”


    鄧少監瞪眼皺眉,有些猜不透對方的想法。


    正想說些什麽,就聽到對方繼續說道:


    “你就安心住下來,有什麽需要和看門的人說一聲,都會盡量滿足。等什麽時候朕有空,再請鄧先生過來談話。老朋友,還是要常常見麵,互相溝通。”


    鄧少監聞言,低頭一笑,“陛下是要將咱家當做門客養起來?”


    劉章似笑非笑,“莫非先生不願意?難不成你愛好特殊,更願意住在詔獄裏,遭受嚴刑拷打?”


    鄧少監一聽,臉都綠了。


    他拱拱手,“多謝陛下厚愛!咱家隨時恭候陛下召見!”


    “很好!退下吧!”


    ……


    劉寶順從偏殿走出來,“兒臣叩見父皇!”


    劉章冷眼看著跪在地上的嫡長子劉寶順,眼神不帶絲毫溫度。


    不作聲,就這麽晾著他。


    劉寶順低著頭,齜牙,心想老頭子還沒消氣啊!


    罷了,罷了!


    他是做兒子的,跪就跪吧。


    他跪著不要緊,期間有朝臣求見,猛地看見他跪著,貌似眼睛都已經閉上,全都唬了一跳。


    大殿下跪著也能睡著?


    神人啊!


    求見的朝臣絡繹不絕,每天都有處理不完的事情。


    其他皇子跟著湊熱鬧,也跑來求見,就想看看自家大哥的慫樣。


    這麽一折騰,時間已經過去了將近兩個時辰。


    劉寶順整整跪了兩個時辰,沒有發出一點點雜音,沒有一聲抱怨,了不起啊!


    直到他睜開眼睛,下意識伸了個懶腰,眾人才確信他跪著的時候是真的睡著了。


    特麽的……


    跪著都能睡著,而且一睡兩個時辰,這份功力到底怎麽練出來的。


    劉寶順衝眾人齜牙咧嘴一笑,想要和他一樣跪著也能安穩入睡嗎?


    去做兩年夜不收,別說跪著,就算是騎馬奔馳,水溝裏躺著,雪裏麵藏著,照樣能睡著。


    而且,還能一邊睡一邊關注周圍的動靜。


    他一臉嘚瑟,說不出的得意。


    身為父親的劉章已經看不下去,開口問道:“知罪嗎?”


    “兒臣知罪!這是兒臣的請罪折子,請父皇過目。”


    說完,劉寶順雙手呈上請罪折子。


    劉章氣得不行。


    臭小子請罪倒是很幹脆啊,顯然是有備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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