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後和皇帝這對母子,關係不好,此乃公開的秘密。


    隻是無人點破。


    大家都心照不宣。


    之前還有人躍躍欲試,想要給皇帝難堪,拿孝道攻擊。


    哪裏想到,皇帝動手比他們更快。


    借著平陽郡押解稅款的契機,一口氣滅了三五家本土世家,一下子將眾人給嚇壞了。


    南方的這些大世家,很多人都沒有親身經曆過朝堂鬥爭,沒見識過天子一怒,伏屍數萬的場麵。


    北方的世家,大部分都是朝鬥經曆者,更能從容不迫。


    瞧著南方同僚們嚇得麵無人色的模樣,輕蔑一笑,渣渣。


    想當年,“章義太子”謀逆案,持續數月,被直接處斬者就有上萬人。


    更別提因為此案而死的人,高達數萬人。


    那場麵,那個混亂的年月,怕不是要將這群沒見過皇權鬥爭殘酷一麵的南方渣渣,直接給嚇死。


    皇權和相權的鬥爭,向來都伴隨著血流成河。


    雖說現在沒有了丞相,但是政事堂,文官集團,他們手中的權柄,就等於是相權。


    都是皇權和相權之間地鬥爭,隻不過換了一個方式,換了一個名稱。


    本質相同!


    皇帝一出手,讓某些蠢蠢欲動的人安分下來。


    建州的天,一副歲月靜好的畫麵。


    大量北方世家,朝廷百官的湧入,讓建州越發繁榮富貴。


    城池擴建,房屋翻新。


    秦樓楚館上百家,形成了產業鏈,競爭頗為激烈。


    高端大氣奢華的消費場所,天天都有開業大酬賓。


    就連沿街叫賣的小商販,生意也比往年多了三五成。


    整個建州,因為帝國統治中心的遷移,逆勢上漲,好一副繁華盛世的太平景象。


    甚至讓人產生一種錯覺:大魏天下蒸蒸日上,國力強盛。


    其實,隻要往建州城外幾十裏的鄉野地方看一看,就知道,依舊是百業凋零,小民生活多艱難,天下頹勢並無任何改變。


    盛世繁華,隻集中在一城一地。


    富貴人家的湧入,帶來了一城商業繁榮。


    大魏江山,頹勢明顯,不知何年何月才能收回京畿,報仇雪恨。


    ……


    大部分人,都不關心天下大勢。


    比如,淩長峰!


    我胡漢三……


    錯了!


    我淩長峰又回來啦!


    困在老家數年的淩長峰,長期遭受父母“家暴”的淩長峰,終於被放歸城池,來到溫柔多情,繁榮奢華的建州城。


    可喜可賀啊!


    他喜極而泣,幾乎跪地大哭。


    這一天,他等了太久太久!


    還是大哥對他好,果然是一母同胞的親大哥。


    若非大哥淩長治發話,父親怕是要打死他,都不肯放他出弘農郡一步。


    嚶嚶嚶……


    太感動了!


    他被誠摯的兄弟情給感動得翻江倒海,哭得稀裏嘩啦。


    他是頭一次知道,自己竟然會暈船。


    此次到建州,全程走水運,又快又穩,就是頭暈。


    令他對大哥淩長治的感動,更顯得真誠。


    燕雲珮像是看傻子一樣看著他,大男人暈船就算了,還哭哭啼啼,哭得比女人還慘,真是丟人。


    “你知道個屁!你這個膚淺的毒婦,哪裏能理解我和大哥的兄弟之情。”


    燕雲珮不得不提醒他,“你腦子糊塗了吧,你難道忘了,當初是你大哥將你趕出京城。而且老爺每次打你,都是因為你大哥寫信回家,氣不順打你出氣。”


    淩長峰怒目而視,“你真當我是傻子,什麽都不知道,什麽都忘了嗎?你這個蠢婦!我難道不知道大哥打我,是為了出氣嗎?”


    “那你還一副感動到哭的樣子,虛不虛偽?”


    燕雲珮十分不屑。


    她現在在淩長峰麵前,既不做作,也不掩飾。


    夫妻二人,一見麵就互相攻擊,堪稱十世仇人。


    偏生兩個人結為夫妻,這輩子注定要被綁在一塊。


    那就互相折磨吧!


    誰都別想有好日子過。


    淩長峰冷笑一聲,“所以說你是蠢婦,什麽都不懂。大哥教訓我,那是為了我好。他氣不順,打我出氣,總比他將一腔怒氣發泄在朝堂強吧!


    不管怎麽說,我也為大哥的仕途做出了貢獻。所以,我才有今日,才得以重出江湖,來到建州城瀟灑。你跟著沾光,還滿腹牢騷,一張嘴說話,簡直臭不可聞。


    你這人,本公子不和你一般見識。但是,請你離我遠一點,休要在我麵前晃來晃去。還有,在大嫂麵前不準胡說八道。要是讓我知道你在大嫂跟前亂說話,明日我就將你送回老家,才不管皇後娘娘是不是燕家人。”


    燕雲珮衝天翻了個白眼,隔著江麵,她朝另外一艘更豪華的樓船望去。


    淩長治的妻子,少夫人謝氏就在那艘豪華的樓船上。


    這一次,他們一起上京,分乘兩艘樓船。


    她說話的語氣,同樣不客氣,“你也知道皇後娘娘是我娘家姐妹,你最好對我客氣些。這次你大哥讓你來建州城,說不準是誰沾誰的光。改明兒,我進宮給皇後娘娘請安,你可別害怕。”


    淩長峰聽到這話,不僅不緊張,反而哈哈大笑。


    他嘲諷道:“我看你的腦子才是真糊塗,你到現在還搞不清狀況嗎?你以為你和皇後娘娘同個姓氏,她就會給你好臉色,你哪來的自信?皇後娘娘從未待見過你,在京城幾年,從未邀請你到王府做客,你都忘了嗎?


    你和燕家三姐妹之間的恩恩怨怨,別人不清楚,本公子可是一清二楚。別忘了,你能嫁給本公子,全靠算計,外加運氣。若非走了狗屎運,你就是給本公子做妾,都不夠資格。”


    這是燕雲珮心頭最大的痛,也是她一生都洗刷不幹淨的恥辱。


    她的婚事,來得名不正言不順。


    她想忘記這一切,可是每一次,淩長峰都往她傷口上戳刀子。


    一次又一次,提醒她有多卑微,多下賤,多不配!


    她厲聲怒吼,“夠了!我再不配,也是皇後娘娘的姐妹,是燕家女,是郡主娘娘的過繼的女兒。你羞辱我,就等於是羞辱皇後娘娘,羞辱郡主娘娘。


    淩長峰,到了建州,我也提醒你最好管住嘴巴,別在外麵亂說。你當著外人的麵詆毀我,就等於是在詆毀皇後娘娘以及燕家。就算皇後娘娘不待見我,可她也不容忍有人肆無忌憚地羞辱燕家。


    還有,你大哥叫你來建州,是讓你給他分憂,不是給他添亂。你要是管不住嘴巴,遲早有一天,會再次被趕出建州,灰溜溜滾回弘農郡。到時候,淩家下一代已經長大成人,已經沒你的位置。你再想出來,就是白日做夢。”


    不得不說,燕雲珮這些年被關在淩家老宅,還是有些長進。


    她沒資格管家理事,每日大把的空閑時間,時常胡思亂想。


    偶爾也會學著思考,看看書,聽聽外麵的八卦消息。


    隨著年齡增長,外加在淩家耳濡目染,想法和脾氣,多多少少都有些改變。


    淩長峰自然不服氣,還要繼續爭執。


    下人實在是看不過眼,小聲提醒道,“兩位主子,這船上還有外人。你們爭吵不要緊,要是叫人聽見了傳出去,有損淩家名聲。”


    燕雲珮冷哼一聲,扭過頭,不理會淩長峰。


    淩長峰同樣扭過頭,不想看她。


    片刻之後,他覺著氣悶,幹脆上甲板吹風。


    三九寒天的風,嗚嗚炸響……


    吹得人冷颼颼。


    江風陰冷,卻不及心裏頭的冷。


    淩長峰一拳頭砸在欄杆上,心頭怒火升騰。


    寒風沒有吹滅他的怒火,反而讓怒火高漲。


    他無數次後悔當初沒管住自己,受不住誘惑,同燕雲珮胡搞瞎搞,還被人逮了個現行,最後不得不娶她為妻。


    他無數次想要結束這門婚姻,可是家裏人不答應。


    弄死燕雲珮,這個念頭,在他腦海中轉動了無數次。


    可是他沒機會下手。


    在老家,父親母親數次提醒他,不許胡來。


    大哥也不許他傷害燕雲珮的性命。


    他就不明白,燕雲珮一個賤人,為什麽大家都要保她。


    難道就因為她姓燕?


    全都是狗屁!


    好!


    他放棄弄死她的想法,和離總可以吧。


    日子過不下去,兩口子和離,大魏律法也是許可的。


    這麽做,總不犯忌諱吧。


    可是,家裏人還是不同意。


    原因是,淩家沒有和離的夫妻,這個頭不能開。


    尤其是不能讓他來開這個頭,給後麵的人立下一個極壞極壞的榜樣。


    這是歧視!


    赤果果的歧視!


    憑什麽不能讓他來開這個頭?就因為他名聲差?


    淩長峰煩躁得狂吼怒叫,衝著江麵“啊啊啊”亂吼。


    甚至驚動了另外一艘船上的謝氏。


    謝氏打開門窗,探出頭看了眼,了然一笑。


    “兩口子肯定剛吵完!”


    心腹丫鬟抿唇一笑,“五公子和五少奶奶也怪好玩的,明明兩看相厭,還天天湊在一起,非得吵上一架才過癮。”


    謝氏笑了笑,“人啊,一旦習慣了某件事,就很難戒掉。吵架,也是會上癮的。要不然,剩下的日子怎麽過啊!夫妻二人,常年不同床,卻又不得不綁在一塊,吵架總比一句話不說強一些,好歹也算是夫妻交流。”


    “夫人言之有理。隻是,奴婢有一事不明,他們夫妻二人兩看相厭,為何老爺和大公子,都不許他們和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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