涼州兵馬如期拔營撤兵。


    美其名曰:追擊烏恒兵馬!


    消息傳出,從北到南,從邊關到京城,都對涼州兵馬充滿了期待。


    涼州兵馬一出動,烏恒遲早要退兵。


    京畿之圍可解。


    就連在京畿前線,連日苦戰,天天上本罵人的蕭逸,也都鬆了一口氣。


    涼州兵馬肯馳援京畿,他身上的壓力,瞬間少了一半。


    隻可惜,他根本不知道涼州兵馬根本來不了京畿。


    從涼州兵馬拔營那天開始,壞消息就一個接著一個傳出來。


    劉章病重,昏迷不醒,恐怕命不久矣!


    涼州腹背受敵,後院著火。


    涼州兵馬軍心混亂,將士無心作戰,行軍一再被拖延。


    大將軍劉寶順以武力彈壓,結果鬧出兵變……


    一個接著一個的壞消息,讓人目不暇接!


    這是什麽見鬼地操作?


    蕭逸第一時間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


    他對紀先生說道:“劉氏兄弟不回來京畿,涼州兵馬不會來京畿,一直以來都是我們在自作多情!”


    他的語氣很肯定,仿佛親眼見證了劉寶順的騷操作。


    紀先生驚得目瞪口呆。


    “涼州兵馬這個時候耍花腔,戲耍朝廷,戲耍皇帝,戲耍天下人,不怕遭到天打雷劈嗎?劉氏兄弟難道不知道,天下人都在盼著涼州兵馬救援京城。他們不來,京城怎麽辦?大魏江山怎麽辦?難不成要指望燕守戰?”


    蕭逸嗤笑一聲,“這就是為什麽他們要耍花腔的原因:涼州兵馬不能救援京城,不是劉氏兄弟的錯,一切都是天意!是天意讓涼州兵馬到不了京城。估摸著,是劉寶平想出來的主意。劉寶順那個粗人,做事沒這麽迂回。”


    他咬牙切齒,又冷冷一笑。


    他在這裏苦戰死戰,幾乎都做好了要和京城共存亡的決心,結果別人早就想好了退路,堅決拒絕同京城共存亡。


    蕭逸除了罵一句mmp,毫無辦法。


    他還不能拆台。


    他還得用涼州兵馬鼓舞士氣,穩定軍心民心。


    一旦拆台,說出真相,整個京畿,包括軍隊,人心瞬間就亂了。


    到時候人心惶惶,再想鼓舞士氣抵擋烏恒兵峰,簡直是在做夢。


    紀先生眉頭緊皺,“沒有涼州兵馬,單靠京畿這點兵馬,如何抵擋烏恒兵峰?現在還能指望誰?南邊的將領,高喊勤王,恐怕沒有半年時間,到不了京城。北邊的將領,基本上都被陷在邊關前線。公子,趕緊下決定吧!不能再這麽打下去。”


    哐!


    蕭逸一腳踢翻小杌凳。


    “本公子如今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手中就這麽一點兵馬,縱然有天大的本事,也是難以為繼。他奶奶的,大不了死戰。”


    “不能死戰啊!都戰死了,後麵拿什麽去打。這仗,一年半載肯定是打不完的。公子一定要保重自身啊!”


    蕭逸咬牙切齒,“本公子說話分量輕,邊關將領根本不會賣我麵子。隻能讓舅舅出麵,讓邊關將領重新發兵救援。如今,看來,或許隻能指望我那嶽父大人!”


    “廣寧侯燕守戰?”紀先生胡子抖了抖,“那是個不見兔子不撒鷹的主,想讓他出兵,比起讓劉氏兄弟改變決定還要難。”


    蕭逸咬咬牙,“本公子隻能厚顏懇請雲歌以及郡主娘娘幫忙。希望她們有辦法說服我那嶽父出兵馳援京城。”


    難啊!


    注定是一場空。


    ……


    京城小民還處於涼州兵馬正在馳援京畿的喜悅中,大家歡欣鼓舞,一改之前悲觀絕望的情緒,人人都充滿了希望。


    涼州兵馬兵峰強悍,一定可以打敗烏恒,逼迫烏恒退兵。


    所有人都這麽想。


    涼州兵馬也有這個實力。


    隻要配合得當,同京畿兵馬兩麵夾擊烏恒,不怕烏恒不退兵。


    隻有少數人,從各種消息中猜到了真相,瞬間出了一身冷汗。


    京畿遲早要完!


    京城遲早要完!


    除非再來一支兵馬,馳援京城。


    誰?


    誰能在最短時間內馳援京城?


    誰能在蕭逸兵敗之前趕到京畿?


    ……


    燕雲歌收到了蕭逸的信件,不由得愣住。


    許久,她一聲歎息。


    不祥的預兆,是應驗在這件事情上嗎?


    涼州兵馬不肯救援京畿,單靠南軍和豫州兵馬,根本擋不住烏恒兵峰。


    現在,京畿急需一支兵馬,一支有能力和烏恒一戰的兵馬。


    幽州兵馬,燕家,似乎成了唯一的選擇。


    燕雲歌連連苦笑。


    情勢怎麽就急轉直下,越來越糟糕?


    老天到底怎麽了?


    大魏朝到底怎麽了?


    她提筆給渣爹燕守戰去信。


    不管有用沒用,總要試試看。


    ……


    邊關前線。


    燕守戰當然不肯出兵。


    他振振有詞地同謀士杜先生嘮叨,“天下不亂,我們燕家哪來的機會?天下不亂,本侯那個夢又如何應驗?再說了,單憑幽州兵馬,無論如何也沒辦法將烏恒趕出關口。除非涼州兵馬肯配合本侯,本侯不介意和劉氏兄弟合作一把。”


    杜先生提醒道:“石丞相連著數份書信,陛下又下秘旨,侯爺果真要假裝視而不見,不肯出兵?”


    “本侯全副家當,都壓在邊關前線,打烏恒打了這麽多年,本侯已經盡到身為臣子的本分。現在讓本侯領兵馳援,這就不是本分,而是要命啊!烏恒以逸待勞,本侯兵馬疲憊,短兵相接,必敗無疑!”


    “可是侯爺別忘了,現如今是您的女婿蕭逸領兵的抵擋烏恒兵馬。他若是敗,四姑娘就要做寡婦。”


    “寡婦就寡婦!”


    廣寧侯燕守戰冷哼一聲,“本侯一直不滿意這門婚事。要是蕭逸死了,本侯趁機就給雲歌另外說一門婚事,保證門戶相當。”


    杜先生嘴角抽抽,不忍直視。


    做謀士難!


    做燕守戰的謀士是難上加難!


    他輕咳一聲,“侯爺,四姑娘不會聽你擺布。她有自己的主張,也有自己的部曲私兵。而且,規矩就是初嫁從父,二嫁從己。如果四姑娘果真做了寡婦,她可以光明正大決定自己的婚事。屆時,侯爺恐怕插不上手。侯爺還要考慮另外一個情況,蕭逸若是死了,四姑娘會不會恨你?”


    燕守戰眨眨眼,“不能吧!雲歌的脾氣本侯一清二楚,她不可能對蕭逸動感情。再說了,蕭逸要是死了,也是活該,同本侯半分關係也沒有。”


    “侯爺難道忘了,世人都愛遷怒!四姑娘拿朝臣和皇帝沒辦法,但是對付侯爺,還是頗有心得。”


    燕守戰頓覺後槽牙好痛。


    他想起了被閨女燕雲歌敲詐的感受,不好受啊!


    死丫頭,就知道敲詐他。


    真以為他縱容她,就可以為所欲為嗎?


    他緊蹙眉頭,問杜先生,“先生當真認為,雲歌對蕭逸動了感情?蕭逸如果死了,她真的會遷怒本侯?”


    杜先生捋著胡須,“不得不防啊!男男女女,天天在一起,沒感情也能生出感情來。四姑娘是女子,恐怕也不能免俗。就算侯爺不肯馳援京城,好歹也該做做樣子,將蕭逸救下來。”


    “他不需要本侯救。”


    燕守戰惱怒。


    “他一身的本事,除非自己想尋死,無論如何他都有辦法脫身。不行,萬一蕭逸王八蛋走黴運,正好死了,也是麻煩。不能讓閨女遷怒本侯啊!”


    燕守戰覺著心好累!


    身為一個“慈父”,他是左右為難啊!


    做人太不容易!


    尤其是做一個“慈父”,簡直難上加難。


    他摸摸頭,為日漸稀少的頭發心碎。


    一大把年紀,還要為脫發苦惱,這是何等慘絕人寰的事情。


    他看著杜先生濃密的毛發,心生嫉妒。


    老天果然眼瞎,竟然給杜先生這個糟老頭子一頭濃密秀發。


    他,堂堂廣寧侯,卻被脫發困擾。


    嚶嚶嚶……


    杜先生臉頰肌肉不受控製的抽搐,他的一顆心,更累。


    飽受摧殘啊!


    他老了,不假!


    他有一頭濃密的秀發,難道是他的錯嗎?


    這是老天爺對他的補償。


    對他不能出仕為官的補償。


    也是他少有的值得驕傲的長處。


    年紀大了,有一頭濃密的頭發,這是一件多麽不容易的事情。


    足以證明,他爹媽將他生得好。


    年輕的時候也是風流倜儻,英俊瀟灑的書生一枚。


    隻是運氣稍微差了點。


    他甩了個眼神給廣寧侯燕守戰。


    別羨慕了,更別嫉妒!


    頭發是天生的,羨慕不來。


    越嫉妒,脫發越嚴重。


    他輕咳一聲,“看在四姑娘給侯爺準備的防脫發秘方的份上,好歹也該表示表示,不能眼睜睜看著蕭逸死啊。而且,多少也要給石溫一個麵子。就算不給石溫麵子,好歹也要給雲菲夫人一個麵子。”


    燕守戰哼哼兩聲,“誰都指望本侯,本侯又能指望誰。關鍵是,雲歌怎麽會知道本侯脫發嚴重?難不成是燕雲同那個兔崽子偷偷告訴她的?”


    杜先生裝傻,不作聲。


    燕守戰摸摸自己的頭,“先生請看本侯的頭,雲歌給的防脫發秘方,本侯用了幾次,你看有用嗎?”


    杜先生小心翼翼問道:“用了秘方後,侯爺脫發有減少嗎?要是有減少,就證明有用!”


    燕守戰一臉心酸,脫發太多,少幾根多幾根,看不出區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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