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逸神情古怪地看著紀先生。


    哪來的什麽真相?


    別唬人了!


    人都死了,又何必替老頭子辯解。


    是與非,都隨著老頭子的死,埋進了墳堆裏。


    他已經不在意當年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他能長大,肯定不是老頭子的功勞。


    這一點,毋庸置疑。


    也不太可能是大舅舅石溫的功勞。


    很多時候,人們都堅信自己以為的真相,才是真正的真相。


    別人所謂的真相,不過是狡辯,開脫……


    總之,都另有目的。


    紀先生歎了一聲。


    然後,他鄭重其事地說道:“公子當年小,加上老王爺又下了封口令,公子不知道情有可原。老夫這麽同你說吧,如果沒有石丞相出頭,公子不可能平安長大。


    據老夫所知,王妃過世,石丞相不遠千裏親自登門吊唁。


    之後就將你父親老王爺打了一頓,警告他善待你們兄弟二人,確保你們兄弟能平安長大。


    你們兄弟二人,但凡死一個,他就殺老東平王親眷十人。你們兄弟若是都死了,就殺光王府上下。”


    蕭逸皺起了眉頭。


    他明顯在懷疑紀先生的話。


    這些事,他從未聽人說過。


    王府的老仆,也不曾提起過。


    此事是真的,還是以訛傳訛?


    紀先生不在意蕭逸的態度。


    他語氣平緩地繼續說道:“平武侯石溫的暴脾氣,天下皆知。他絕對說得出做得到。


    老王爺怕啊!他怕石溫殺他,所以他才安排了妥當的人照看你們兄弟,確保你們能平安長大。


    隻是,老王爺心頭難免有怨氣,不敢朝平武侯石溫發泄,就隻能發泄在你們兄弟二人身上。這才造成了你們父子離心。


    後來,無論是你們受欺負,還是爭奪世子之位最凶狠的時候,平武侯石溫都沒替你們兄弟出頭。


    有可能是因為,他認為確保你們兩兄弟平安長大,就算盡到了做舅舅的責任。其他事情,你們兄弟得靠自己應付。”


    蕭逸張張嘴,表情有些微地變化。


    他深吸一口氣,“紀先生沒騙我?”


    紀先生鄭重其事,“老夫沒有必要,編造這些事情來欺瞞公子。”


    蕭逸微蹙眉頭,“我從未聽說過這件事,大哥也從未說過。”


    紀先生說道:“那是因為你大哥他根本不知道這件事。平武侯石溫毆打老王爺,肯定是背著人。而且隻打身上不打臉,外人根本看不出來。


    少數知道此事的人,都被下了封口令,而且都是老王爺身邊的心腹。自然不會將老王爺丟臉的事情,嚷嚷出來。”


    “那麽先生又是如何得知此事?”


    蕭逸突如其來的靈魂拷問,紀先生早有準備。


    他捋著胡須,慢條斯理地說道:“當年,公子刺殺兄長繼母,老王爺嚷嚷要除掉你。後來被大管家勸住。


    老夫記得很清楚,大管家當時說了句‘王爺別忘了平武侯石溫當年的警告’。


    此話一出,老王爺當時臉色都變了,變得奇臭無比。


    老夫很好奇啊,旁敲側擊,加上老王爺也需要老夫出謀劃策,於是才將此事和盤托出。


    很顯然,這些年平武侯石溫也不曾對你提起過此事。他或許認為,他盡到了做舅舅的責任,保你們兄弟平安長大,其他的都不要緊。”


    蕭逸聽完紀先生的講述,內心翻湧滾動。


    他張張嘴,好一會才吐出話語,“如果事情是真的,舅舅對我有救命之恩,我該回報。


    但是,舅舅不容人,睚眥必報也是真的。


    我當麵落了他的麵子,他不可能一點反應都沒有。


    我自認為,我還是了解舅舅的秉性,了解他的行事風格。


    因為,我本人就替他幹過很多見不得光的事情。其中有一部分,就是收拾那些對舅舅不敬之人。但凡得罪了舅舅,通常都不會有好下場!”


    紀先生勸道,“幾天過去,一直沒動靜。說不定這一回會是例外。”


    蕭逸連連搖頭,“從來就沒有例外,本公子也不相信例外。或許,他正憋著壞水。”


    ……


    蕭逸一直等著大舅舅石溫報複,這一等,就等到了他的婚禮。


    九月十六,黃道吉日。


    女方添妝!


    男方催妝!


    這一天,築陽郡主府格外熱鬧!


    賓客盈門!


    女眷們帶著禮物,登門為明日出嫁的燕雲歌添妝。


    看著滿屋子的賓客,燕雲歌嘀咕了一句,“我的人緣,什麽時候變得這麽好?”


    阿北吐槽她,“大家都是看在郡主娘娘的麵子上,才會登門,給姑娘添妝。姑娘可別往自己臉上貼金。”


    燕雲歌一臉生無可戀。


    阿北啊,你得去教養嬤嬤那裏回爐重造才行。


    好生學一學,什麽話該說,什麽話不該說。


    再學一學,如何討自家主子歡心。


    這可是身為丫鬟的必修課。


    必修課竟然不及格,差評!


    她哼哼兩聲,自動忽略了阿北的話。


    眾多添妝的賓客中,二姐姐燕雲琪最為豪氣。


    直接拉了這一車禮物上門,從布匹藥材,要珠寶首飾,甚至還有一個商鋪。


    燕雲歌:“……”


    有點震驚,有點感動……


    眼睛澀澀的,有點想哭。


    她拉著二姐姐的手,“二姐姐給我添妝,我也不和你客氣。隻是,別的倒也罷了,怎麽還有鋪子?這萬萬不行,我不能要。”


    燕雲琪一臉笑眯眯,“盡管收下!這是王爺給你的添妝。他愧對你,自然要補償你。”


    燕雲歌忙說道:“王爺已經補償過我,不用再特意補償我。”


    “那不一樣!以前的補償,那是補償。現在的補償,是添妝。你就當這是王爺給你新婚祝福的一番心意。明兒就是你大喜的日子,哪能將禮物推出去。你可別犯糊塗啊!”


    燕雲歌擦擦眼角,“那我就謝謝二姐姐!肯定是你替我出頭,王爺才會如此大方。”


    燕雲琪抿唇一笑,“這回你可說錯了,我還沒來得及替你出頭,王爺已經將添妝禮物準備好。他身體不適,不便頻繁出門。說是明兒會上蕭逸府上吃喜酒。”


    燕雲歌連連點頭,“明兒二姐姐也上蕭逸那邊吃喜酒。”


    燕雲琪笑道:“明兒我先來給你送嫁,然後跟著結親的隊伍一起到蕭逸那邊吃喜酒。對了,明日出門,誰背著你?難不成真讓下人背著你出門嗎?”


    “不用那麽麻煩!”燕雲歌神秘一笑,“我和母親,還有蕭逸都商量好了。明日出嫁,我騎馬出嫁,不坐花轎!”


    噗!


    燕雲琪眼睛都瞪大了。


    “你沒開玩笑?這這這,哪有騎馬出嫁的道理?花轎什麽時候成了擺設?母親怎麽會同意如此荒唐的決定。”


    燕雲歌昂著頭,“二姐姐此話謬誤。我本是特立獨行的人,少有遵守世俗規矩的時候。大家對我的印象,多半都是有本事的野丫頭。如此,我在婚禮上搞一點創新,來一個與眾不同,想來大家也是能接受的。”


    “這,這合適嗎?”燕雲琪都快急死了,“沒有花轎,這真的合適嗎?四妹妹,現在改變主意還來得及。你穿著大紅嫁妝,蓋著紅蓋頭,騎著馬出嫁,不成體統啊!”


    燕雲歌笑著說道:“二姐姐放心吧,母親和蕭逸都已經同意我的決定。區區一個紅蓋頭,攔不住我。再說呢,還有結親的隊伍在前麵領路!”


    燕雲琪隻剩下歎息,“已經決定了,不改?”


    燕雲歌重重點頭,說道:“決定了,不改!就連馬匹我都挑選好了。一共預備三匹馬,以防萬一。”


    燕雲琪揉著眉心,有點發愁,“你可真是驚世駭俗,能把人給嚇死!明兒,全京城的人都會討論你的婚事。甚至會傳到宮裏,引起宮裏的關注。你的做法,著實太過張揚大膽。”


    燕雲歌拉著二姐姐的手,笑道:“我知道二姐姐在擔心什麽。但是,我和蕭逸的婚事本來就吸引了很多人關注的目光,還有不少人等著看我笑話。


    就算我中規中矩,一切都照著規矩來,照舊會是別人口中聊天的談資。不如,我主動給大家增加一點談資,叫大家樂嗬樂嗬!”


    “你……我真不知道說你什麽才好。我得去見母親,我得問問母親是怎麽想的。怎麽就讓你胡來!”


    “要不要我陪著一起過去?”


    燕雲琪連連搖頭,“不用你陪著。”


    她扔下燕雲歌,前往花廳見母親蕭氏。


    蕭氏這會很忙,忙著招呼賓客。


    見到燕雲琪,當即拉壯丁,讓她跟著一起招呼賓客。


    曬妝!


    燕雲歌的嫁妝,擺得滿滿當當。


    偌大的院落,從屋裏到院子,那麽大的麵積竟然還放不下,嫁妝已經擺到了院門外。


    上門賓客看著滿目玲琅的嫁妝,嘖嘖稱奇。


    更有甚者,眼睛都瞪直了。


    “這麽多嫁妝,得值多少錢?”


    “少說十萬貫錢!”


    “這這這,這也太多了吧!我記得,平親王王妃出嫁的時候,同樣是曬妝,也沒這麽多嫁妝啊!”


    “今非昔比。當初,平親王王妃出嫁,這裏僅僅隻是縣主府。如今這裏可是郡主府。縣主和郡主嫁閨女,自然不同。再說了,燕雲歌本身就很有本事,她自己掙下了一大份家業。有這麽多嫁妝,不稀奇!”


    真會說笑。


    十萬貫錢的嫁妝,怎麽可能不稀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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