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長治從來都沒讓人失望過。


    在他的整頓下,南軍終於煥然一新,重塑軍容,從戰敗的陰影中走出來,恢複士氣。


    有了一戰之力,淩長治請旨出城作戰。


    不能讓反賊如此囂張,一定要殺一殺反賊的氣焰。


    太寧帝蕭成義很是猶豫。


    “守城不好嗎?反賊肯定打不進來。出城作戰,勝負難料!”


    淩長治擲地有聲說道:“陛下明鑒!反賊在城牆下已經囂張了快一個月。若是再不出城迎戰,會打擊士氣啊!所有人都認為,南軍已經被打殘廢,已經沒有一戰之力,所有人都指望著豫州兵馬救援,指望著京倉糧食支應。


    這樣下去,微臣以為恐有不堪言之事發生。隻有讓南軍出城迎戰,表明朝廷決心,方能給京城所有百姓強烈的信心。甚至於,可以趁機打壓兩家,平抑物價!微臣懇請陛下以大局為重,準許臣領軍出戰!”


    太寧帝蕭成義依舊遲疑。


    “出城作戰,萬一敗了,豈不是更加打擊士氣?”


    “可若是勝了,就能鼓舞士氣。即便沒有勝,能打個平局,也是勝利。”


    “你讓朕再想一想!”


    “陛下,時不待人。請陛下盡快決斷!”


    淩長治猛地拔高音量,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樣子,讓太寧帝蕭成義有些恐慌。


    這算什麽?


    逼迫皇帝嗎?


    太寧帝蕭成義心中不滿,卻不敢表現出來。


    現如今,他能依靠並信任的人並不多。


    淩長治這些年的表現,有目共睹。


    他不能在這個時候,寒了臣子的心。


    於是,他問道:“淩愛卿可有把握打贏?若是沒有把握,朕以為,此事還需從長計議。比如,等地方將領,以及豫州兵馬馳援,皆是雙方配合夾擊反賊,更有把握。”


    “陛下,打仗,勝負從來都是五五分。從沒有百分百一定能打勝仗的說法。”


    太寧帝蕭成義弱弱說道:“可是北軍,以前就是百分百打勝仗。”


    淩長治朗聲說道:“所以,北軍一敗,就是全軍覆沒,連重整旗鼓的機會都沒有。打慣了順風仗,一旦戰敗,其後果隻會比其他部隊更嚴重。


    其他部隊,好歹還有打敗仗的經驗,知道敗仗之後要如何處置方能減少損失。北軍,就是因為打慣了勝仗,隻會死戰。


    朝廷每年花費無數錢糧養起來的北軍,就這麽被打沒了。


    所以,陛下不用擔心南軍會敗。即便敗了,微臣也有辦法挽回損失,重整旗鼓!絕不會像薛學將軍那般,隻會死戰。”


    薛學原本是北軍副將,後來接替蕭逸,擔任南軍將軍。


    薛學的軍事經驗,打仗作風,完全照搬北軍。


    好處是打仗勇猛!


    壞處是,一旦遭遇戰敗,後果極其嚴重。


    死戰,有時候未必是好事!


    打仗,也需要靈活變通,機動應對,而不是一味死戰!


    是個人都看得出來,淩長治的態度很強硬。


    不達目的誓不罷休!


    已經是明顯在逼迫。


    宮人看得目瞪口呆。


    其他朝臣則是眼觀鼻鼻觀心,並不開口反駁。


    更沒有人站出來嗬斥淩長治。


    中青年官員中,淩長治明顯是領軍人物。


    再過一二十年,不出意外,他就是朝廷丞相,一言決人生死,一言決一地生死。


    太寧帝蕭成義的雙手,都被衣袖籠罩。


    無人知曉,他的雙手緊握著龍椅扶手,青筋暴突,麵上卻還要維持平靜。


    他很憤怒,也應該憤怒。


    但,同時他也感到恐懼。


    事態似乎在失控。


    身為皇帝,他已經感覺到,他對朝堂地控製力正在被逐漸削弱。


    去年,有官員逼宮,造謠中傷他是孤星,正在禍害大魏朝廷。


    那件事情,看似已經解決。


    牽涉其中的官員,都已經被處斬。


    但是……


    那件事情的影響力還在!


    恐怕,現在有更多的朝臣,心頭已經認定他是孤星,是大魏江山的禍害!


    他就不配坐在龍椅上!


    太寧帝蕭成義臉色煞白,身體已經開始冒汗。


    羅小年著急,隻能輕聲問道:“陛下身體不舒服嗎?”


    隻要皇帝點頭,說身體不舒服,他就冒著被朝臣打死的風險宣布退朝。


    可是,皇帝並沒有回應他。


    反而說道:“淩愛卿當真認為必須出兵迎戰?不戰不行?”


    淩長治朗聲說道:“是!南軍必須出城迎戰,將士氣打出來。”


    “萬一輸了……”


    “臣已經做好戰敗的準備!當然,臣會努力打贏,給陛下一個好消息。”


    太寧帝蕭成義深吸一口氣,“那……淩愛卿自己拿主意吧!你是知兵之人,肯定比朕想得更周全!”


    “多謝陛下!臣一定不會讓陛下失望!”


    淩長治領命,領軍備戰。


    ……


    在某個傍晚,反賊正在埋鍋造飯的時候,城門大開,南軍出動,打了反賊一個出其不意。


    經過一天喊殺,已經疲憊不堪,等著開飯的反賊,突然遭遇襲擊,陣營大亂。


    南軍騎兵直接殺入反賊陣營,放火殺人,目標直指反賊糧草!


    一顆人頭高高飛起。


    幾十黑衣蒙麵人,趁亂退去。


    並放聲高喊,“司馬鬥死了!司馬鬥死了!”


    喊聲越傳越遠,傳入更多人的耳中。


    反賊軍心大亂。


    一場混戰,就此開始。


    ……


    大火整整燒了一天一夜!


    反賊終於退去,在五十裏外紮營休整。


    南軍退入京城!


    京城城牆外麵,殘肢斷臂,煙火塵埃,被鮮血浸濕的土地。


    這是一場勝利!


    一場始料未及的勝利。


    淩長治一身煙火塵埃,臉都來不及清洗,召見手下兒郎。


    他要弄清楚昨晚上到底發生了何事。


    司馬鬥死了,此事當真?


    “似乎是有人趁亂殺入反賊中軍,取了司馬鬥項上人頭。”


    “確認了嗎?死的當真是司馬鬥?”


    “還沒確認!昨晚一場大火,很多屍體都已經燒得麵目全非,無法辨認。”


    “趕緊派人確認!”


    “諾!”


    “昨晚那群殺入中軍的黑衣蒙麵人,是大人安排的嗎?”


    “當然不是本官安排的。”


    淩長治都還在懵逼,琢磨著突然殺出來的黑衣蒙麵人到底何方神聖,時機拿捏得如此準確。


    最大的可能……


    他心中已經有了懷疑對象,隻是還需要求證。


    他現在,最關心的事情,司馬鬥到底死了沒?


    當然,黑衣人製造一場混亂,引發反賊大亂,這才是勝利的關鍵。


    他脫下鎧甲,洗漱更衣,沒急著去皇宮複命,而是喬裝打扮去了東平王府。


    敲開東平王府的大門。


    “本官要見你們王爺!”


    東平王府的門房:“大公子快請進!”


    這可是王府的稀客啊!


    門房不經通報,極為熱情地將人迎入府邸,然後才去通報東平王蕭過。


    表兄弟二人,在書房碰麵。


    蕭過拱拱手,“恭喜你打敗反賊,解京城之圍!從今以後,應該沒人會反對你統兵作戰!”


    淩長治似乎對這場勝利並不看重,“反賊隻是暫時退去,遲早還會卷土重來。”


    幾十萬人規模的反賊,不是靠一晚上,一把火就能解決的。


    “我要見蕭逸!你讓他出來見我!”


    東平王蕭過明顯愣了下,“你要見老六?老六不在府上。”


    淩長治說道:“你聯係他,就說我要見他,盡快。”


    蕭過忙說道,“可是我現在聯係不上他。我也不知道他現在到底在哪裏。前段時間,築陽郡主府的四姑娘,也托我聯係老六,這麽長時間,一直都沒消息。我懷疑他早就離開了京城。”


    淩長治大皺眉頭,“你都聯係不上他?”


    蕭過苦笑一聲,“名義上,他是王府的人,是本王的親兄弟。然而,他的事情,本王管不了也沒辦法管。他也不會讓人插手他的事情。


    這麽說吧,他隻是在王府掛了個名號,隻為了拿回他的身份。除此之外,方方麵麵,他都和王府分得清清楚楚。上次,我說給他月例銀子,給他鋪子,他都沒要。還嫌我多事!”


    淩長治想了想,問道:“燕雲歌讓你聯係他,有沒有說為了什麽事?”


    蕭過想了想,“我記得,她托人帶信,正好是反賊圍攻漆縣,富貴山莊遭遇危險的時候。不出所料,應該是為了富貴山莊的事情才會主動聯係老六。不過我一直聯係不上老六。”


    淩長治不死心,“我記得蕭逸身邊有位紀先生,他人呢?”


    蕭過忙說道:“紀先生也不在王府!自從紀先生跟了老六,除非老六來王府,他從不主動登門!”


    淩長治:“……”


    mmp,蕭逸到底躲在哪裏?


    這麽一個大活人,找了這麽長時間竟然找不到。


    蕭過斟酌了一下,壓低聲音說道:“或許平親王知道老六的下落。”


    “怎麽說?”


    蕭過尷尬一笑,然後才正色道:“老六和平親王是連襟,而且老六的婚事,也是平親王出麵幫忙定下來。他們兩人,表麵上似乎沒什麽聯係。說不定私下裏一直有來往。否則,平親王沒道理幫著老六進宮請旨!”


    淩長治有些遲疑!


    他不想和平親王蕭成文打交道。


    那是個不好對付的人。


    而且,如果事情正如蕭過所說,蕭逸同平親王之間的關係,隻會比人們想象得更複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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