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不能擔起燕家的重擔,你說了不算,得本侯說了算。”


    燕守戰戲謔一笑,他饒有興致,想要看看燕雲同會有什麽反應。


    燕雲同擲地有聲,“自然是父親說了算!隻是,燕家家主之位,兒子也想爭一爭。”


    燕守戰嗬嗬一笑,“本侯記得,你以前曾說不稀罕這個位置。如今為何改了主意,想要爭一爭?莫非過去說的話,都是為了哄騙本侯。”


    “當然不是!兒子的確不稀罕家主之位,可是兒子還是想爭一爭,以此來證明自己的能力。我有資格擔起燕家的重擔,但,我也有勇氣放棄這份責任。若是有一天,我得到後又放棄,不是我不行,而是我不屑!”


    好大的口氣!


    燕守戰嗤笑一聲,麵色一沉,“你將燕家家主之位當成了什麽?遊戲嗎?你放肆!事關家族興衰,事關數萬人的性命,豈容你兒戲。”


    燕雲同微微垂首,“兒子並非兒戲,隻是實話實說。”


    燕守戰冷哼一聲,“就憑你這個態度,你就不合格。若是想繼承燕家家主之位,先想想如何端正你的態度。”


    燕雲同沉默。


    燕守戰怒氣衝衝,又朝燕雲權看去,“大郎,你作何想法?”


    燕雲權遲疑道:“兒子還需仔細思量,方能給父親一個答案。”


    “那麽本侯就等著你的答案。你們兄弟二人退下吧!”


    “諾!”


    兩兄弟起身,離開簽押房。


    全程,兄弟二人都無交流。


    走出了簽押房,燕雲權叫住燕雲同,“是否因為我這次大敗,你才生出了爭奪家主之位的想法?”


    燕雲同嗤笑一聲,“你太高看自己,也太小看我。我之所以在這個時候說出爭家主之位的話,你難道看不出來,我是在替父親分憂嗎?你奉命領軍出征,結果連敵人麵都沒碰上,自己先將人馬給折騰死了。父親對你很失望啊!你以後好自為之吧!”


    燕雲權笑了起來,“你終於露出了真麵目,不再扮演兄友弟恭的戲碼,可喜可賀!”


    燕雲同望天,一聲歎息,“現如今,你還在糾結這個問題,越發令人失望。你我雖是兄弟,自小卻一直被人比來比去。所謂兄友弟恭,是世俗地要求,也是父親地要求,豈能不從。


    而今,我們都已經獨當一麵,有些話大可以說透,不必假惺惺。你也不必防備我,我不會背後下毒手,要你性命。至於你,若是想要我性命,有任何招數盡管施展,我接著就是。言盡於此,告辭!”


    ……


    簽押房內。


    杜先生問燕守戰,“侯爺作何想法?二公子膽量頗大,都敢主動提出京城家主之位。換做大公子,定不會說出類似的話。”


    燕守戰哈哈一笑,“二郎從小就是個膽大包天的人。大郎嘛,恪守規矩,凡事聽令行事。兩兄弟各有各的長處和優點,缺點也很典型。哎,本侯為難啊!”


    杜先生眉眼抽抽,侯爺分明是得了便宜還賣乖。


    “老夫以為,世子之位還是要早日定下,以免爭鬥不休,內訌影響士氣。”


    燕守戰擺擺手,“先應付完眼下的事情再說吧!烏恒一日不退,本侯一日不得清閑啊!”


    ……


    京城……


    愁雲慘霧!


    北軍大敗,北軍將軍吳法天戰敗身死,市井小民也被這個消息所影響。


    市集上,人人麵上都是憂心忡忡,心頭慌亂亂。


    天下無敵的北軍都敗了,烏恒王庭,大魏還能戰勝嗎?


    烏恒兵馬會不會打到京城來?


    要不要提前想好退路,提前離開京城?


    若是京城城破,大魏江山,是否就此易主,更換門庭?


    隻是……


    那是異族啊!


    花花江山,豈能讓異族坐上龍庭,奴役百姓?


    無論如何,朝廷要堅持住,皇帝要堅持,一定要打敗烏恒王庭。


    北軍敗了,還有南軍,還有涼州兵馬,豫州兵馬……


    天下兵馬何其多,就不信偌大的大魏,擋不住烏恒王庭的兵峰。


    ……


    金銀坊。


    蘇記醬菜鋪子的蘇老板,跑到南北雜碎湯一號店找秦掌櫃閑聊。


    他喝著雜碎湯,大熱天,熱得滿頭大汗。


    一手搖著蒲扇,也解不了暑氣,幹脆再來一碗冰鎮酸梅湯。


    又辣,又冰,爽啊!


    蘇老爸擦擦嘴角,憂心忡忡,“秦掌櫃,你消息靈通,你說說我要不要出城躲一段時間?”


    秦掌櫃樂嗬嗬的,“烏恒兵馬離著京城上千裏遠,中間還有幾路兵馬構築的防線,蘇老板別聽風就是雨,安心做你的生意吧!”


    蘇老板雙眼發亮,“這麽說,京城平安?”


    秦掌櫃笑道:“目前,京城肯定平安。將你的心放回肚子裏,別一驚一乍。真到了要逃命的時候,誰還有閑心開門做生意啊。”


    蘇老板頓時鬆了一口氣,“你說的有理!京城太平了上百年,千萬別有事啊。我們蘇家,從我爺爺的爺爺那輩起,就在京城討生活。幾代人才攢下一個鋪子,可舍不得放棄。


    全部家當就這麽一個鋪子,你說我要是逃離京城,豈不是成了不孝子孫,連祖宗家業都守不住,無顏見人啊!希望朝廷大軍趕緊烏恒趕走,給大家一個太平年月。


    還有那些鬧騰不休的反賊,今年老天開眼,勉強也算是風調雨順。你說那些人不好好種田,跑去造反,到底是怎麽想的?”


    秦掌櫃隨口說道:“吃慣了山珍海味,又是吃現成的,哪裏還願意埋頭種地,土裏刨食,吃糠咽菜。習慣了一言不合就殺人,哪裏能忍受老實本分過日子。人啊,毛病都是慣出來的。”


    蘇老板嘖嘖稱奇,“還是秦掌櫃有見地,隨便幾句話,我就明白了這裏頭的道理。就是過慣了不勞而獲的日子,再也受不了土裏刨食的苦日子。你說這人,怎麽就不知足?聽說朝廷要招安大反賊司馬鬥,此事當真?”


    秦掌櫃笑著搖頭,“朝廷大事,我一升鬥小民可不清楚。真要招安大反賊司馬鬥,過些日子,肯定會傳出消息。”


    蘇老板連連稱是,又說道:“改明兒還要去城隍廟拜拜,請城隍老爺保佑今年一定要平平安安,可不能再出事了。”


    ……


    平親王府!


    蕭成文一身米白長袍,坐在繡樓吹風。


    夏日的風,都帶著一股滾滾熱浪,讓人渾身難受。


    好在,繡樓放置了冰盆。


    徐公公像是幽靈一樣,出現在蕭成文的身後,“啟稟王爺,祝副將已經收攏北軍殘兵,正在集結,準備撤回防線內。”


    蕭成文歎了一聲,替北軍不值。


    他輕聲問道:“北軍還剩下多少人?”


    徐公公沉默片刻,才說道:“祝副將收攏殘兵五千人,後續估計還能收攏一千殘兵敗將。”


    蕭成文麵色陰沉沉,語氣極為嚴厲,“兩三萬人的北軍,一戰下來,就隻剩下六千殘兵敗將,吳法天該死!他要死戰,也不該拿北軍陪葬。北軍陪著他吃了這場敗仗,除了成全他的名聲,毫無益處。


    本王在兩月前就給他傳信提醒過他,一旦情勢不利,不要顧忌名聲,保存北軍實力才是上策。隻要北軍在,大魏就垮不了,就有東山再起的機會。


    他卻一意孤行,將本王的話置之不理。就為了爭一口氣,為了洗刷北軍的恥辱,竟然膽敢死戰不退,讓幾萬將士給他陪葬。吳法天就該被千刀萬剮……咳咳……”


    “王爺息怒!”


    蕭成文連連擺手,“本王心頭怒火,從得知北軍兵敗那天起,一直燒到現在。這火,熄不了。一想到用無數錢糧養起來的北軍,竟然隻剩下六千殘兵敗將,本王恨不得……”


    他喘著粗氣,實在是氣狠了。


    片刻之後,等情緒平複後,他又問道:“宮裏就如何善後,如何處置吳法天,可有定論?”


    徐公公躬身說道:“朝堂上一直吵鬧不休,幾路大軍將領,紛紛上本彈劾,要求誅吳法天九族,給死去的將士一個交代。朝堂上意見不統一,說什麽都有。陛下一時間也拿不定主意。畢竟,吳法天已經死了,屍骨不存。”


    沒有人替吳法天收屍。


    因他死戰不退,他的親兵全部跟著他陪葬,一個都沒活下來。


    北軍殘兵敗將,目前還沒安頓下來,暫時也顧不上給他收屍。


    反正,現在就是這麽一個情況。


    吳法天,一代名將,落一個戰死沙場,曝屍荒野的下場。


    可悲可歎!


    世間之殘酷,莫過於此。


    徐公公見蕭成文許久不說話,於是鬥膽問道:“王爺,要不要派人去草原替吳將軍收屍?”


    蕭成文冷冷一笑,“給祝副將傳令,若是有機會,就給吳法天收屍。如果找不到機會,也別勉強。”


    吳法天曝屍荒野的地方,目前已經是烏恒的地盤。


    派人去收屍,肯定要冒一點風險。


    除非,比如燕守戰這般地位的人出麵同烏恒談,烏恒才有可能放開防線,讓大魏人進出草原收屍。


    沒有燕守戰這般地位的人出麵,就隻能偷偷摸摸進去收屍,隨時都有可能遭遇伏擊,丟掉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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