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大年三十,時間進入太寧元年正月初一。


    每年的正月初一,燕雲歌都會前往城隍廟燒香拜佛,順便逛一逛廟會。


    過年不去廟裏走一趟,燒兩炷香,這個年是不完整的,是有缺憾的。


    這就像是一種儀式,是新年期間不可缺少的一道儀式,是新年的一部分。


    新年第一天,燕雲歌同樣早早地起床,洗漱完畢,穿上新衣,用了早餐,出門前往城隍廟。


    丫鬟婆子侍衛簇擁著。


    一群人到達城隍廟附近,猶如魚入大海,毫不起眼,馬車無論如何前進不了一步。


    因為人太多了。


    放眼看去,全是黑壓壓的人頭。


    仿佛全京城的人,今天都來到城隍廟這一帶逛廟會。


    馬車動不了,隻能下車步行,前往城隍廟。


    阿北在燕雲歌耳邊嘮叨,“每年都早早地出門,結果每次來到這邊,人都這麽多。明年正月初一,姑娘要不要再提早一個時辰出門?”


    燕雲歌搖頭,“這個時間段也不錯。”


    周圍都是人。


    最近半年,大傷元氣的京城,在今天,在此地,恢複了生機。


    看著來來往往的行人,賣命吆喝的小販,喜笑顏開的商家,這才是一國之都城該有的麵貌。


    熱鬧!


    濃厚的生活氣息!


    繁榮的商業!


    每個人臉上都有著對生活的向往和期盼!


    被大街上的氣氛感染,燕雲歌臉上也不由自主露出了真心的笑容。


    路過南北雜碎湯鋪子,她還進去喝了一碗,照顧自家店鋪生意。


    之後,才不緊不慢前往城隍廟燒香。


    燒香不趕時辰,隻求一個儀式,求個心安。


    請求城隍老爺保佑今年風調雨順,家人健健康康,平平安安。


    燒了香,照例要去城隍廟後山逛一逛,給新的一年開個好頭,一切都從神清氣爽開始。


    一開始真的是神清氣爽,直到遇到了蕭逸。


    遠遠的,就看見一位模樣俊俏的公子,站在梅花樹下麵,衝她淡然一笑。


    燕雲歌止住腳步,有點遲疑。


    她得承認,前麵那位公子,臉是極好看的。


    不過,除了臉以外,用母親蕭氏的話說,一無是處,處處都是坑。


    “姑娘,前麵那位是公子逸吧!他不會是特意在這裏等候姑娘的吧?”


    “閉嘴!”


    有時候丫鬟就是多嘴多舌。


    燕雲歌輕咳一聲,“我們離開!”


    “姑娘不見他?”阿北有點意外。


    燕雲歌瞪了她一眼,少說兩句不行嗎?


    阿北自覺地閉上嘴巴。


    蕭逸:“……”


    他站在梅花樹下,在寒風中淩亂。


    天氣很冷,他穿得又少,隻是為了好看。


    穿成一隻熊,可沒有美感。


    雖然他不怕冷,可是風吹在身上,也不太好受。


    她竟然走了?!


    她明明看見了自己,竟然掉頭就走了?


    他都不敢相信!


    仿佛受到了一萬點傷害。


    紀先生從樹叢中走出來,咯咯咯發笑,“哎呀,燕四姑娘貌似也不待見公子,這可怎麽辦啊!要不公子另娶賢妻。”


    “你閉嘴!”


    他算是看明白了,紀先生特別喜歡看他的笑話。


    尤其喜歡看他吃癟的樣子。


    他鄭重說道:“本公子和四姑娘是合作夥伴,一定是有什麽誤會,她才會避而不見。我得追上去,把話說清楚。大家將來還要繼續合作,哪能如此生疏見外。你不許跟上來。”


    說完,他急匆匆跑下山,追尋燕雲歌的蹤跡。


    紀先生捋著胡須,一雙眼睛仿佛看透了一切,“公子想娶燕雲歌為妻,路漫漫其修遠兮,任重道遠啊!”


    ……


    蕭逸在月亮門追上了燕雲歌。


    “燕四姑娘,今兒趕巧了,會在此處碰麵。許久不見,不知今年礦場的收益,燕四姑娘是否滿意?”


    燕雲歌歎息一聲,有點無奈。


    回頭,她露出完美的笑容,“剛才遠遠地看著,有點麵熟,又不能確定。原來是蕭公子。幸會!生意上的事情,如今我都交給下麵的管事處理,我自己已經很少過問。我現在要準備回府,蕭公子若是沒別的事情,就此別過。”


    “等一等!”


    蕭逸很意外,如果說之前避而不見,是誤會。


    那麽現在,如此冷漠的態度,又是怎麽回事。


    “燕四姑娘對本公子是不是有什麽誤會?若是不忙,後廂房茶室,我想請燕四姑娘喝一杯。”


    見燕雲歌要拒絕,他趕緊補充道:“隻說幾句話,你隨時都可以離去。請燕四姑娘務必給我一個機會,讓我把話說出口。”


    燕雲歌微蹙眉頭。


    紀先生登門提親後,她就一直在考慮自己和蕭逸之間的關係。


    從什麽時候開始,蕭逸動了心思,想要娶她?


    她認為,自己既然不想嫁,從今以後就該劃清界限,不要給對方留下餘地,更不要給對方任何希望。


    斬斷,就要斷得幹幹淨淨。


    萬萬沒想到,蕭逸會在城隍廟堵自己。


    而且還是一副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態度。


    她揮揮手,示意丫鬟婆子退後幾步。


    然後,她才說道:“蕭公子恐怕是誤會了,我們之間應該沒什麽可說的。”


    “除開生意,幾年的交情,真的無話可說嗎?”蕭逸鄭重問道,“我竟然不知,你會如此厭惡我。”


    燕雲歌自嘲一笑,“我並不厭惡你,隻是,事情發生了變化,我任何我們之間應該保持恰當的距離。”


    蕭逸四下看了看,“你確定要在這裏談論這個話題?”


    月亮門,周圍人來人往。


    今兒初一,城隍廟處處都是人。


    燕雲歌遲疑了一下,說道:“你隨我來!城隍廟外的茶樓,我定了一個包間,可以用一天時間。”


    她走在前麵,他走在後麵,二人都沒說話。


    丫鬟婆子們見氣氛如此嚴肅,也不敢多嘴多舌,像平日那般隨意開玩笑。


    出了城隍廟,進了茶樓,由小二領著,上了二樓包間。


    茶水點心,擺滿了這一張桌子。


    燕雲歌示意下人都在門外候著。


    丫鬟阿北有些擔心,“姑娘,這合適嗎?要不奴婢留下。”


    燕雲歌搖頭,“你們在門外候著,若有需要,本姑娘要叫你們。”


    “姑娘當心!有什麽事,叫一聲,奴婢和侍衛會衝進來保護姑娘。”


    “嗯!去外麵等著吧!”


    蕭逸很想翻個白眼。


    那個叫阿北的丫鬟到底什麽眼神,他是壞人嗎?


    他可是正人君子,犯不著那般警惕他。


    燕雲歌提起茶壺斟茶,輕聲說道:“前些日子,金吾衛處置恒益侯府,近千條人命,轉眼間身首分離。同時,賈氏一族被誅九族,死了幾千人。滿地鮮血,連個收屍的人都沒有,著實慘烈。家母受到了驚嚇,很擔心我的安危。弄得身邊的丫鬟侍衛們,個個風聲鶴唳,草木皆兵。丫鬟的態度不太好,請蕭公子見諒。”


    “你我之間,不必如此客氣疏離。我以為,多年交情,總歸有所不同。”


    蕭逸很傷心。


    他以為他是不同的。


    結果,隻是他一廂情願。


    多年交情,並沒有換來任何不同。


    真的很打擊人。


    燕雲歌虛虛一抬手,做了個請的動作,請他喝茶品茗。


    她表情平靜地說道:“在我眼裏,我們是合作夥伴。除此之外,不應該牽涉到個人私事。不瞞你說,紀先生突然登門提親,我很意外。以前家母曾提醒過我,我始終認為家母是杞人憂天。看來,我還是經驗不足,竟然沒有看出你懷揣著另外的心思。”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我這麽做,錯了嗎?”


    “當然沒有錯。隻是,我不願意和合作夥伴產生感情上個牽連,更何況還要談及婚姻。這會破壞雙方的合作。”


    “雲歌,你錯了!若是我們成親,並不會破壞雙方的合作。我名下的產業,可以全部交給你打理,我用錢的時候你給我錢,旁的事情我一概不過問。那時候,我的就是你的,我們是夫妻,也是合作夥伴。”


    燕雲歌蹙眉,“可是,我不願意和合作夥伴做夫妻。這樣不好!”


    蕭逸聞言,唯有苦笑。


    他發現,自己的思路,我燕雲歌的思路,根本不在一條線上。


    這樣,很難談下去啊!


    他揉揉眉心,“那你告訴我,什麽樣的人,才能和你做夫妻?你把要求一條條列出來,我照著你的要求一樣一樣改正,行不行?”


    燕雲歌一臉錯愕,她懷揣疑問,“你真心想娶我?”


    “你看著我的眼睛,你認為我是假意想娶你?我像是做戲的人嗎?”


    蕭逸覺著自己受到了一萬噸的傷害。


    他如此努力,如此有誠意,竟然還被懷疑不夠真心。


    蒼天啊!


    他太難了!


    燕雲歌認真地打量他,“我真沒看出來,你是真心想娶我。”


    噗!


    蕭逸差點噴出一口二十幾年的陳年老血。


    他輕輕擦拭嘴角,鄭重說道:“我想娶你,你願意嫁給我嗎?”


    燕雲歌蹙眉,盯著他看,仿佛不認識他這個人。


    好一會,她才說道:“我以為你比較喜歡一個人的浪蕩生活,沒想到你也會有娶妻生子的想法。”


    蕭逸:“……”


    他什麽時候給了燕雲歌暗示,他比較喜歡一個人的浪蕩生活?


    這完全是錯覺啊!


    絕對是誤會!


    他很想娶妻生子的,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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