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氏還來不及在燕守戰耳邊吹枕頭風,燕守戰就收到了燕雲權的來信。


    燕雲權想離開京城,回上穀郡,他在信裏麵言辭懇切,征求燕守戰的意見。


    燕守戰將信件交給杜先生,問道:“本侯該答應他嗎?”


    杜先生斟酌著說道:“侯爺希望大公子回來嗎?”


    燕守戰似笑非笑,“他一回來,又是一鍋亂燉。”


    杜先生眉眼一跳。


    看來父子兩人數年分別,侯爺對大公子的情分,的確淡了些許。


    於是他說道:“老夫以為,大公子遲早都要回來。不如就借著這次機會,讓他回來吧!”


    燕守戰不置可否。


    沉默了許久,他才說道:“他要回來也行,本侯不攔著他。不過一切都要重新開始,妄想坐享其成,那不可能。”


    “老夫這就給大公子去信,同他說明一切。”


    燕守戰點點頭,默許。


    另外,他也接受了杜先生的建議,同涼州劉家修複關係。


    劉寶珠居中牽線搭橋,為兩家說話。


    涼州劉刺史的意思很明確,看在閨女劉寶珠的份上,他不和燕守戰計較。


    燕守戰哈哈一笑,愉快地打發了劉家信使。


    轉過頭,臉色就沉了下去。


    “姓劉的什麽態度,將本侯當成了他的屬下嗎?莫非他以為本侯需要求著他?”


    “隻要本侯再擴軍一萬,隻需要一萬兵馬,從今以後誰都別想在本侯麵前指手畫腳。”


    擴軍一萬,一年至少要增加幾十萬貫錢的開銷。


    這是一筆極重的負擔。


    在沒有找到新的穩定的財源的情況下,燕守戰不敢貿然擴軍一萬人。


    如果,朝廷不收回渤海郡,給他一兩年時間,他就能攢夠擴軍一萬人的條件。


    徒呼奈何!


    “給夫人去信!朝廷收回渤海郡,她又得了郡主爵位,唯獨本侯毛都沒有。讓她務必替本侯爭取一二,區區一個子爵就想打發本侯,本侯可不是討飯的叫花子。另外,給朝廷上奏本,問朝廷要錢要糧。想要空手套白狼,靠一個爵位收回渤海郡,做夢!”


    燕守戰怨氣很大。


    這一回,他真是損失慘重。


    出兵拖延西戎兵馬,結果什麽好處都沒撈到,渤海郡也丟了。


    一個子爵,屁用都沒有。


    郡主爵位又不能世襲,對燕守戰來說同樣無用。


    一腔怒火無處發泄,燕守戰就爬到後院消遣。


    側夫人陳氏抓住機會,在他耳邊吹枕頭風。


    “……一轉眼,雲權去了京城好些年,也不知他現在是胖是瘦,有沒有熱著凍著。你說他老大不小了,連個媳婦都沒有,我一想起這事愁都愁死了。下麵幾個小的,都已經成親,他是老大,婚事還沒動靜。這事,侯爺你可得上心啊!”


    燕守戰躺在床上,全身放鬆。


    他掃了眼陳氏,“你大哥又在你耳邊吹了什麽風?”


    陳氏尷尬一笑,“侯爺誤會了,大哥也是體諒我,知道我和大郎分開多年,我心裏頭怪想的。侯爺就開開恩,讓大郎回來吧!”


    燕守戰冷哼一聲,“本侯同你說了多少次,讓你大哥少摻和侯府的事情。說了這麽多次都不聽,信不信本侯將他趕到草原上去吃沙子。”


    “侯爺息怒!可是大哥說的話也有些道理。總不能讓雲權一直留在京城。”


    燕守戰翻了個白眼,“放心吧,雲權寫信回來說想要重回軍營。本侯已經答應了他。不過……一切重頭開始。”


    “啊?重頭開始?這這這……豈不是連兄弟都不如?”


    陳氏慌了。


    “大郎在京城多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侯爺怎麽能對他如此嚴苛。”


    “你閉嘴!本侯是愛之深責之切。他離開軍營這麽多年,突然回來,官複原職,你讓下麵的人怎麽服氣?官場什麽規矩,本侯管不著。但是在軍營,一切都是靠實力說話。沒有實力,卻又身居高位,沒人會服氣他。他帶著不服他的兵出去打仗,你知不知道會有什麽後果?他會丟掉自己的性命!大郎已經是成年人,休要用你的婦人見識去揣度本侯的安排。”


    陳氏一臉委屈,張張嘴,弱弱道:“我隻是心疼大郎!離開家多年,回來後還要重頭開始,多難啊!他那些兄弟,難保不會嘲笑他,為難他……”


    “行了!說來說去,你就是怕大郎吃虧。他那麽聰明的人,如果這點困難都克服不了,那他也不配繼續留在軍營。”


    陳氏張口結舌。


    話都說到這個份上,她還能怎麽辦。


    她擦擦眼角,一臉自責,“是我沒用,幫不上大郎,還盡給他拖後腿。但凡我的出身稍微好一點,大郎也不會那麽辛苦。”


    燕守戰歎了一聲,“說那些做什麽。有本侯的疼愛,出身不出身,沒那麽重要。”


    “可是大郎的確是被出身耽誤了!在外人眼裏,他就是庶子,永遠都比不上二郎雲同。”


    “別和雲同比!大郎和二郎是不一樣的人,沒必要比。”


    陳氏偷偷撇嘴。


    話說得簡單,怎麽可能不去比嘛!


    兩個人是兄弟,一個庶長子,一個嫡子,從出生開始就會被人拿來比較。


    在陳氏看來,燕守戰所謂的沒必要比較,純粹是站著說話不腰疼。


    因為燕守戰沒有體會過上麵壓著一個庶長子兄弟的感受,也沒體會過下麵有個出身高貴的嫡出兄弟的感受。


    燕守戰這一代,兄弟姐妹裏麵,就他出身最高,最好。


    原配嫡出,上麵無庶長兄弟壓著,下麵也無比他出身更高貴的嫡出兄弟。


    他這一生,除了幼年喪母外,可謂是一路順順利利,平平安安。


    年幼喪母,除了缺少了母愛,並沒有遭受過任何不公的待遇。


    生母留給他的財富和得力手下,足以讓他平安長大。


    舅舅家的保護和支持,使得燕家上下,無人能撼動他的地位。


    成年後,順利繼承爵位,繼承了燕氏家族的家業。


    他根本就沒有體會過兩個親兒子那種從出生就開始被比較,被迫競爭的心情。


    所以,他不太理解燕雲權和燕雲同兩兄弟的想法。


    兩個兒子私下裏鬧騰,很多時候在燕守戰看來,純粹是沒事找事,就是欠揍。


    孩子欠揍怎麽辦?


    打一頓就好!


    他偏愛燕雲權,也是偏愛的理直氣壯。


    燕雲權是他的第一個孩子,長子,而且生的聰明,上進,討人喜歡。


    他不偏愛討人喜歡的長子,難道要偏愛整日和他對著幹的二兒子嗎?


    燕雲同天生反骨,從來不知何為討好,從小就會對著幹。


    這樣叛逆的兒子,怎麽喜歡得起來。


    總之,在燕守戰眼裏,二兒子燕雲同大部分時候都是欠揍。


    但他也不能否認燕雲同很有能力,天生就是吃軍武這碗飯。


    這讓他對二兒子燕雲同又恨又愛,心情格外矛盾複雜。


    無數次,他都在想,如果燕雲同不是蕭氏的孩子,那該多好。


    他一定會給二兒子燕雲同更多的支持和父愛!


    然而,沒有如果!


    燕守戰閉目養神。


    陳氏糾結得很,攥著手絹,手絹都快被她攪了成醃菜。


    她小心翼翼問道:“侯爺真打算讓大郎重頭開始?那多耽誤時間啊!而且,大郎的婚事還沒著落,等他回來後,是不是就在幽州本地給他物色一個門當戶對的媳婦?”


    燕守戰無意義的“嗯”了一聲,“本地閨秀,你有看得上的嗎?”


    陳氏本想說有,話到嘴邊又突然改口,說道:“暫時沒看見合適的。侯爺心目中可有合適的?”


    燕守戰伸出手,握住她的手。


    陳氏的手生得小,肉肉的,小而肉,摸起來很舒服。


    他對她說道:“大郎的婚事,你不必擔心。本侯會想辦法。”


    陳氏低頭,撇嘴。


    類似的話,這些年她聽了不下百遍。


    可是大兒子燕雲權的婚事依舊沒著落。


    劉寶珠即將生孩子,自家媳婦還不知在哪家?


    她可愁死了!


    燕守戰睜開眼,“你不相信本侯?”


    陳氏微微搖頭,委屈道:“我就是著急抱孫子。”


    燕守戰哈哈一笑,“本侯也著急抱孫子!”


    “侯爺的心願很快就將達成。二郎媳婦眼看著還有幾個月就要生了,好多人都說她這一胎是個哥兒。”


    陳氏語氣酸溜溜的,毫不掩飾自己的嫉妒和不滿。


    她就是嫉妒蕭氏,就是不滿燕雲同比大兒子燕雲權早成親。


    燕守戰笑了起來,他就是喜歡陳氏這份真實。


    他捏捏她的臉頰,“吃哪門子醋?蕭氏獨居京城,沒礙著你。”


    “侯爺說反了,是妾身終於不用礙著夫人的眼。”


    “你就是小心眼。”


    “妾身本來就是小心眼,侯爺又不是第一天才知道。”


    燕守戰笑了起來,“過些日子,等傳旨太監到了,你豈不是更難受。”


    “什麽傳旨太監?侯爺你快同我說說嘛,怎麽突然就來了傳旨太監?”


    燕守戰神秘一笑,“你還是不要知道的好!好了,好了,不說了!讓本侯好好歇息,最近累得很!”


    陳氏大感不妙,有些不高興地說道:“侯爺半句不肯透露,分明是故意吊人胃口。”


    “本侯吊你胃口,也是為了你好。”


    一聽這話,陳氏心頭更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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