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皇後急匆匆趕到興慶宮。


    麵對眾臣期待的眼神,她冷哼一聲,拂袖而去,直接進入寢殿。


    這群朝臣,平日裏落井下石比誰都狠。


    這會要被問罪,就開始想起她這個皇後。


    天下哪有這麽好的事情。


    今年旱災,災情之所以這麽嚴重,全都是這群朝臣背後的家族弄出來的。


    但凡,佃戶的田租低一點,錢莊利息少一點,遭災的鄉農也不會那麽慘。


    道理誰都懂,卻沒有人,哪怕施舍一點點善心。


    開口必稱百姓,閉口必說民生,幹的事情卻沒有一件真的為百姓民生著想。


    一群吃人不吐骨頭的狠人,嗬嗬……


    永泰帝已經醒來,不願意起身,躺在床上自閉。


    孫邦年也不敢勸,他勸不動。


    見陶皇後到來,他明顯鬆了一口氣。


    好歹,不用他一個人承受壓力。


    陶皇後往床頭一坐,輕輕握住皇帝的手。


    皇帝沒動靜。


    她輕聲說道:“朝臣都在外麵等著,陛下如果不想見他們,臣妾這就去親自打發他們。”


    永泰帝終於有了動靜,他側頭,盯著陶皇後,“你是在看朕的笑話?”


    陶皇後一臉難過,“都這個時候,陛下還在懷疑我的用心嗎?”


    永泰帝突然坐起來,掐住陶皇後的脖頸。


    陶皇後驚呆了,一臉驚恐。


    孫邦年更是張大了嘴巴,卻不敢發出聲音,怕驚動外麵的朝臣,更怕驚動皇帝成為炮灰。


    永泰帝厲聲低吼,“休想看朕的笑話。朕的江山社稷,誰都別想搶走。誰敢壞事,朕就殺誰。”


    陶皇後抓住他的手,“陛下,你放開我。我快喘不過氣來。”


    永泰帝冷哼一聲,終究還是放開了陶皇後。


    陶皇後趴在床頭,咳得嘶聲力竭,有種想死的感覺。


    她捂著脖頸,很難受。


    每呼吸一口氣,都在刺激喉管,生痛生痛。


    不用看,她都知道自己的脖頸一定已經是青紫色。


    她抬起頭,望著永泰帝,目光前所未有地冷靜。


    “陛下高興了嗎?要不要我把命給你?”


    永泰帝大怒,“你敢抱怨?”


    “我為何不能抱怨?”


    陶皇後直接反問他。


    永泰帝被套皇後一句反問,給搞懵了。


    他充滿迷惑地看著眼前的陶皇後,不能理解,她為什麽態度如此惡劣,難道不怕他治她的罪嗎?


    陶皇後整理衣領,盡量遮住脖頸上的青紫痕跡。


    天很熱,寢殿內擺放了冰盆,依舊難擋暑熱。


    孫邦年滿頭大汗,躬身站在角落,盡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隻恨沒有隱身術。


    陶皇後語氣平靜地說道:“天下大旱,民生凋敝,南方已經開始秋收,然而收成不及往年的三成。別說交賦稅,連吃飯都成問題。官府糧倉空空如也,朝廷也沒有多餘的糧食拿出來。三郎出京賑災,還要靠成陽公主出糧支持。


    這個時候,陛下不思如何賑災,緩解災情,安頓災民,卻在宮裏大逞威風,拿劍砍人,甚至還要掐死我。自從平息了諸侯王之亂,陛下當真是意氣風發,已經忘了當初剛繼位時候的如履薄冰,戰戰兢兢。如今,一點打擊,陛下就承受不住嗎?”


    “你放肆!”永泰帝怒斥。


    陶皇後嗤笑一聲,“我的確放肆!隻是,陛下都已經對我動手,有些話我不得不趁著還沒死之前說出來,否則我怕自己沒時間。陛下惦記民生,惦記大魏的江山社稷,深恨地方官員不思賑災,反而同地方豪強狼狽為奸,逼良為奴。


    一群害群之馬,又有現成的證據,正所謂非常時候行非常事,陛下何不拿起屠刀,學中宗皇帝,斬盡天下貪官。殺他個血流成河,就不信還有人敢頂風作案,逼良為奴。還是說,陛下怕了,不敢讓官場染血?”


    “你……是誰讓你當著朕的麵說這番話?是誰?”


    “沒有任何人指使,這些話全都是臣妾的肺腑之言。臣妾雖是一介女流,卻也知道以江山社稷為重,區區人命不算什麽。隻是,陛下有這個決心嗎?”


    砰!


    永泰帝砸了瓷枕,踢翻了杌凳。


    陶皇後冷眼看著,不為所動。


    永泰帝一把抓過她的衣領,將她拉扯到自己跟前,“你想做什麽?蠱惑朕大開殺戒,對官場動刀子,你到底想幹什麽?”


    陶皇後冷冷一笑,“臣妾鬥膽問一句,陛下是要江山,還是要保官場?保官場失民心,保民心就必須殺盡天下貪官。沒有第三條路可走。除非,陛下可以憑空變出糧食。”


    永泰帝急促呼吸,呼出的熱氣,直接噴灑在陶皇後的麵頰上。


    陶皇後覺著熱,感覺身上已經被汗水打濕。


    但是她不敢有絲毫鬆懈,也不敢稱累。


    她得撐住,不能露出絲毫軟弱。


    永泰帝嗬嗬冷笑,“誰給你出的主意?是誰想挑起官場廝殺,目的何在?是不是陶家,還是成陽公主?”


    陶皇後搖頭,“和他們無關,剛才說的那些話,都是臣妾的心裏話。”


    “你騙不了朕。你是不是篤定朕不會殺你,所以你才敢肆無忌憚在朕麵前大放厥詞?你放肆!你膽敢幹涉朝政,試圖左右朕的決定,你找死!”


    “那麽陛下要處死臣妾嗎?”


    呼!呼!呼!


    永泰帝地呼吸很粗,清晰地傳入陶皇後的耳中。


    陶皇後冷漠地看著他,目光直視,且平靜。


    永泰帝冷冷一笑,“你放心,朕不會處死你。無論是你個人的想法,還是有人給你出主意,朕現在正式回答你,休想染指朝政。天災也好,人禍也好,朕自有分寸。”


    陶皇後展顏一笑,美得驚人。


    她說道:“臣妾恭喜陛下!陛下既然已經有了決斷,臣妾這就告退!”


    她微微躬身,低著頭,等著皇帝鬆開她的衣領。


    永泰帝在鬆開她衣領的同時,猛地一推,陶皇後朝後一仰,差點倒在地上。


    好不容易穩住身形,就聽見皇帝一聲嗬斥,“滾!朕最近都不想見到你。”


    陶皇後麵無表情,起身,行了一個禮,一句話都沒說,轉身就走。


    孫邦年著急,皇後娘娘走了,他怎麽辦。


    可是,現在這個情勢,他又不敢叫住陶皇後,隻能目送陶皇後離去。


    ……


    陶皇後回到未央宮,心情極度不爽。


    直接砸了半邊屋子。


    她沒辦法保持平靜,她比任何時候都要憤怒。


    在興慶宮的時候,她是以超越常人的意誌力,才壓住了心頭的怒火。


    此刻,回到了未央宮,她再也不用忍耐。


    狠狠砸了一通,她心頭那口氣,總算平息了下去。


    她揮揮手,自有宮人收拾地麵上的一片狼藉。


    她吩咐梅少監,“去將二皇子殿下請來,本宮有話同他說。”


    梅少監躬身領命,派人匆匆去請二皇子蕭成文。


    ……


    內侍到達皇子府的時候,蕭成文正在釣魚。


    或許是受到燕雲歌的影響,最近蕭成文也喜歡上了釣魚。


    釣魚不錯,能鍛煉耐心,讓起伏的心情迅速平複下來。


    內侍到來,請他進宮。


    他不慌不忙,說道:“等本殿下忙完,就去宮裏。”


    內侍嘴角抽抽,釣魚能比皇後娘娘地召見更重要嗎?


    內侍提醒他:“殿下,皇後娘娘從興慶宮出來,發了好大的火。殿下還是早點進宮比較好,不可讓皇後娘娘久等。”


    蕭成文挑眉,“母後發火,一時半會心情平複不下來。本殿下這個時候急匆匆進宮,談話也談不出結果。不如先讓母後冷靜冷靜,晚些時候我再進宮。”


    內侍慌了,“殿下別開玩笑了。您晚點進宮不要緊,咱家的項上人頭可就要搬家了。”


    蕭成文嗬嗬一笑,“有你幹爹保你,你怕什麽?”


    “縱然有幹爹保我,咱家心頭也怕啊!完不成皇後娘娘的吩咐,就是無能。無能就得死!”


    內侍囉囉嗦嗦,吵得蕭成文耳朵生痛。


    魚,釣不成了。


    蕭成文看著毫無動靜的魚竿,有點鬱悶。


    罷了,罷了,就去宮裏走一趟。


    他讓內侍稍等,他要回房換一身衣衫,順便讓臉色看起來更蒼白病弱些。


    費公公在他身邊伺候,小聲嘮叨:“自從大姑娘出生,殿下的身體已經好了很多。娘娘知道殿下的身體好轉,也會高興。殿下為何還要遮掩?”


    蕭成文對著銅鏡笑了笑,“母後未必樂意看到我身體好轉。父皇估計也是一樣的想法。”


    費公公的手明顯頓了下,接著歎了一聲,“殿下太難了!”


    蕭成文不甚在意,“難不難也都過了這麽多年,不必在意。”


    費公公越發心疼。


    蕭成文反倒是關心起別的事情,“燕雲同即將成親,賀禮夫人那邊準備好了嗎?”


    “殿下放心,賀禮早就準備妥當。為了這份賀禮,夫人特意拿了嫁妝銀子出來。”


    蕭成文聞言,當即說道:“她拿了多少錢出來,讓賬房全額補給她。賀禮是以皇子府的名義送過去,豈能讓她拿嫁妝銀子補貼。府中不至於這麽窮。”


    費公公躬身應下。


    蕭成文接著口風一轉,又說道:“今年收成不好,本殿下可能真的要受窮。富貴山莊那邊,今年能足額把糧食給本殿下送來嗎?”


    費公公忙說道:“老奴晚些時候派人問問。要是不能足額給糧食,總得有個章程。”


    “派個會辦事的人去問,好好說話,別把人得罪了。如今,誰手裏有糧,誰就有底氣。”


    “老奴明白!”


    ------題外話------


    想不出合適的章名,“大難了”三個字,代表了元寶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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