逗留到傍晚,燕雲菲才啟程回到位於白馬巷的石家大宅。


    宅院已經收拾出來,行李也都安放到該放的位置。


    下人們各司其職,偌大的府邸井井有條,讓人身心愉悅。


    管事拿著一疊請帖找過來。


    “大家得知夫人到了京城,紛紛送來請帖。夫人可要過目?”


    “拿給本夫人瞧瞧。”


    燕雲菲此時氣質大變。


    在縣主府的時候,她談笑自如。


    是好女兒,好姐姐,說說笑笑,樂趣無邊。


    在石家,她是侯夫人,是當家主母,氣勢逼人。


    一舉一動,皆透著身為上位者的威勢。


    管事遞上請帖,遊丫鬟接手,放在小幾上,燕雲菲一伸手就能勾著。


    她隨意翻看了幾本請帖,毫無興趣。


    最終,她從幾十份請帖中,挑出三份,扔給管事,“你去安排!剩下的都回絕。”


    管事領命,躬身退下!


    崔嬤嬤在她身邊伺候,“夫人打算何時去二皇子府拜訪?奴婢可要提前做準備?”


    燕雲菲正閉目養神,“給二皇子府下帖子,後日本夫人會去上門拜訪。若是方便,我會帶上四妹妹。”


    崔嬤嬤麵色遲疑,“帶上四姑娘合適嗎?”


    燕雲菲眼睛都沒睜開,輕聲說道:“沒什麽不合適!本夫人隻是上門走親戚,不是為了探查二皇子殿下。我與二妹妹多年未見,她即將生產,我擔心都來不及,哪能顧上旁的事情。”


    “夫人言之有理。希望夫人這一胎是個哥兒。”


    燕雲菲輕撫腹部,“若是個哥兒,本夫人就不得不謀劃一番。”


    是啊!


    石家情況那麽複雜,她若是不謹慎謀劃,孩子恐怕都活不到成年。


    ……


    天氣幹燥,二皇子蕭成文犯了病,難受。


    太醫守在二皇子府,隨時聽命。


    他怕過了病氣給燕雲琪,不讓燕雲琪近身,隻讓貼身太監伺候。


    “殿下,喝點冰糖雪梨潤潤喉。”


    費公公端著一碗冰糖雪梨,溫熱,正好下口。


    蕭成文嗓子幹癢難受,這個天氣,對他很不友好。


    他接過湯碗,一次喝了小半碗,便不肯再喝。


    費公公也不勸,因為勸解也無用。


    他關心問道:“公子感覺好點嗎?這是夫人給的方子,據說效果很好。”


    蕭成文聞言,笑了起來,“夫人的方子?恐怕是燕雲歌的方子。也不知她從哪裏搗鼓出那麽多食材,那麽多食譜方子,聽聞她名下的南北酒樓生意極好?”


    “生意是不錯,老奴特意去嚐過味道,比起那些百年老店,絲毫不差。”


    蕭成文笑了起來,“任何年月,都不缺有錢人,也不缺舍得花錢的人。”


    費公公小聲說道:“糧食又漲價了。”


    蕭成文無動於衷。


    費公公繼續說道:“聽說京畿一帶,有不少小河流都已經斷流。”


    蕭成文還是沒動靜。


    費公公於是直接問道:“殿下不打算過問此事嗎?”


    蕭成文搖搖頭,“即便本公子要過問此事,也不是現在。本公子不能做出頭鳥,尤其不能做第一個跳出來告訴父皇天下大旱的那個人。


    知道為什麽朝中一點動靜都沒有嗎?因為朝中那些官員,大部分人都盼著幹旱,他們背後的家族就可以趁此機會大肆低價買入土地,擴充田奴數量


    幹旱,對百姓來說是天災,對世家來說是難得發財的機會。本公子這個時候跳出去,等於是得罪了滿朝廷的官員。”


    費公公聞言,歎了一聲。


    他是窮苦人家出身,也是因為天災,家裏窮得揭不開鍋,不得已淨身進宮做了個小黃門。


    後來被安排到二皇子殿下身邊伺候,他才逐漸翻了身,有了自己的產業,家族也因他富貴起來。


    偶爾,他還是會懷念在家鄉的日子。


    他很清楚,天災對於靠天吃飯的百姓意味著什麽。


    意味著生存,生死,自由……


    蕭成文反過來又安慰費公公,“你不必擔憂,很快朝中就會有動靜。本殿下可以忍著不出聲,別的人可不一定忍得住。”


    “殿下是說三殿下?”


    “不是他!禦史台有幾個棒槌,心懷天下,得知了具體情況後,定然忍不住。”


    費公公鬆了一口氣,“謝天謝地,希望朝廷能盡快采取措施,組織地方官府賑災。”


    蕭成文卻搖頭,“別抱太大希望。父皇下令賑災,下麵的官員也會陽奉陰違。不逼得百姓造反,他們不會罷手。”


    “那就殺一批當官的,不信不能震懾天下人。”費公公厲聲怒吼。


    他不恨貪官,他隻恨草菅人命的官。


    人都要餓死了,還惦記著爭權奪利,這些人難道不該殺嗎?


    蕭成文笑了起來,“可惜不是本殿下坐在那個位置上。父皇有魄力殺諸侯王,殺個別幾個官員。可是要他一口氣殺上百個,幾百個官員,未必就有那個魄力。”


    費公公語塞,像是泄了氣的皮球。


    “殿下說的對,老奴一時天真,險些誤了殿下的大事。”


    “無妨!”


    蕭成文讓費公公擺上棋盤。


    這會,他很有興趣研究一下新得的棋譜。


    費公公安安靜靜,沒再說多餘的話。


    卻不料,蕭成文卻突然開口,“燕雲歌的富貴山莊,應該能接收很多破產良民。”


    咦?


    費公公有點懵。


    蕭成文又說道:“連著幾年開荒,富貴山莊得田地幾千頃。加上燕雲歌經營有道,富貴山莊可是個聚寶盆。裏麵的糧食,能養活不少人。”


    費公公試著問道:“殿下在打富貴山莊的主意?要不要將富貴山莊搶過來?”


    蕭成文哭笑不得,“你讓本殿下搶小姨子的產業,你這是在置本殿下不義啊。再說了,燕雲歌的產業,是憑著她的本事打下的,並非侵占良田得來。你不思找地方豪強開刀,卻盯上富貴山莊,不妥不妥。此等不義之舉,以後不要再說。”


    費公公嘴角抽抽,“燕雲歌也要賺錢,不可能無償替朝廷養活百姓。”


    “理是這個理。可如果,朝廷給她一筆錢,讓她養人,你猜她會養嗎?”


    費公公麵色遲疑,不敢確定。


    蕭成文繼續說道:“把錢給世家,讓世家養失地的良民,十成至少貪墨九成。剩下一成也落不到百姓手中。到燕雲歌這裏則不一樣,主動給她三成利潤,剩下七成基本上都能落到失地良民的手中。”


    “殿下肯定?燕雲歌難道就不貪?”


    “她貪!她比任何人都要貪婪!但是,她是有原則的貪婪。她的貪婪,不是從別人手中掠奪,而是創造。她現在幹的事情,你以為僅僅隻是種田嗎?錯!她是在創造財富!這一點明顯區別於其他世家。大部分的世家,都是通過掠奪侵占,獲取大量的財富。燕雲歌卻反其道行之,本殿下很看好她。”


    蕭成文臉上帶著溫和的笑容,美得令人窒息。


    可惜,這張臉,燕雲琪沒看見,她正在養胎,準備即將到來的生產。


    費公公斟酌著說道:“靠燕雲歌賑災,朝廷恐怕不會答應吧!陛下那裏,也會有擔憂。而且,富貴山莊未必有那麽多糧食。”


    蕭成文緩緩搖頭,“你太小看富貴山莊,也太小看燕雲歌。不說自產的糧食,從年初開始,在很多人還沒有反應過來之前,燕雲歌就開始大肆購買陳糧囤積。據本殿下所知,少府,戶部,各大糧行的陳糧,幾乎被燕雲歌掃蕩了七成。


    這麽多糧食,可都堆積在富貴山莊的倉庫裏。而且養人嘛,不用吃好喝好,也不用吃飽,確保能活命就行。如此一來,糧食就可以支撐很長一段時間。”


    費公公提醒道:“殿下看好燕雲歌沒有用,得陛下認可她,朝臣認可她才有用。而且殿下提出來的賑災方案,以前從未這麽做過,怕是連陛下那一關都過不了。”


    蕭成文笑了笑,並不在意,“本殿下隻是隨便說說,你不必當真,也不要往外傳。本殿下關起門來過日子,外麵的風風雨雨,無需操心。”


    他不操心,別人卻很操心。


    大皇子蕭成業經謀士提醒,也注意到天下幹旱的情況。


    他急吼吼地,想要趕在所有人前麵,將這個情況稟報給父皇知曉。


    自從他有了兒子,兒子又是皇長孫,他心口缺的那口氣,瞬間就被填滿。


    一改往日做事退縮,束手束腳的作風,變得積極進取。


    在他心裏,他生了皇長孫,宮裏那個位置舍他其誰。


    他身邊的謀士,也讚同他搶個功勞,樹立起憂國憂民的形象,在皇帝麵前留下一個好印象。


    於是乎,大皇子蕭成業急吼吼進宮,要掙表現。


    其實,永泰帝早就得到有關今年幹旱的稟報。


    繡衣衛和金吾衛,也不是吃素的。


    隻是,永泰帝以為幹旱範圍不大,就京畿一帶。


    他想著,以京畿的水利情況,應該能確保今年的糧食生產。


    也就是說,京畿以外的地方,皇帝根本不了解情況。


    他還以為,出了京畿,各地都是風調雨順。


    直到大兒子蕭成業進宮,告訴他天下大旱,並非京畿一地。


    而且,京畿地區的水利設施常年失修,很多都已經荒廢。


    想要靠祖宗修繕的水利設施賑災,怕是做夢。


    永泰帝大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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