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陶公主被關在未央宮,出不去,令她絕望。


    本想趁著三哥新婚進宮請安求救,卻連見麵的機會都沒有。


    等到二哥進宮,兄妹才有機會見麵。


    “二哥,你幫幫我!母後要把我嫁給聽都沒聽過的涼州刺史的嫡次子,我不想嫁,我不想去涼州,我……”


    “誰告訴你要嫁到涼州?”


    二皇子蕭成文打斷她的話。


    定陶公主一臉懵逼,眼淚還掛在臉頰上,看上去頗為可笑。


    “你,你,二哥你都知道?”


    她後知後覺反應過來,想到了什麽,腳底板升起一股寒意,隻竄腦門頂。


    下意識的,她渾身一哆嗦,臉色變得煞白。


    二皇子蕭成文盯著她,目光平靜,平靜到猶如古井,毫無情感波動。


    定陶心中生寒,下意識倒退一步。


    二皇子蕭成文見狀,卻笑了起來,笑容卻未達眼底。


    他直接告訴她:“劉寶平會在下個月,到京城述職。之後,他會留在京城當差。所以,你不必嫁到涼州,你就在京城成親,成親後依舊在京城生活。”


    定陶公主連連後退,且頻頻搖頭。


    “父皇不會同意這門婚事。”


    蕭成文低頭一笑,似乎是聽見了世上最可笑的笑話。


    他說道:“今兒父皇正式下旨賜婚,你和劉寶平已經是未婚夫妻。”


    “不,不可能!你是在騙我,對不對?父皇怎麽可能同意這門婚事。”


    “父皇有什麽理由不同意?”蕭成文反問她。


    定陶公主張張嘴,卻說不出一句話。


    蕭成文麵無表情地說道:“你雖然是嫡出,然而,並不是父皇最寵愛的閨女,甚至排在了父皇最不喜歡的子女前幾名。你的婚事,父皇從始至終沒有過問一句。


    隻要母後拿定主意,別說嫁劉寶平,就算是嫁個瘸子聾子瞎子,嫁給阿貓阿狗,父皇也不會說半個‘不’字。這麽多年,父皇對你的事情從不在意,你難道就沒察覺到嗎?我的親妹妹,你怎麽這麽傻呢?”


    “啊……閉嘴,你閉嘴!”


    定陶公主捂住耳朵,不要聽,她不要聽。


    全都是騙她的。


    事實真相,怎能如此不堪。


    雖然明知道母後二哥都是心黑手辣之人,陶七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可是當她直麵母後二哥的心黑手辣時,她還是承受不了,幾乎崩潰。


    她蹲在地上,嚎啕大哭。


    她很害怕!


    仿佛落入了魔掌。


    她突然有些羨慕陶七。


    至少陶七是在無聲無息中死去,沒有承受痛苦,不用知道真相。


    平靜去世,未嚐不是一種幸運。


    她是公主啊!


    她是皇帝的嫡出閨女啊!


    老天怎麽可以讓她承受如此之痛,怎麽可以對她如此之狠。


    她活得還不如小戶人家的閨女。


    蕭成文蹲下來,捏著定陶的下頜骨,強迫她抬起頭。


    他一邊替她擦拭眼淚,一邊冷靜道:“哭什麽哭?不就是嫁人,至於哭成這個樣子嗎?”


    定陶瑟瑟發抖,不敢哭,隻是本能地抽泣。


    她呆呆地望著親二哥,遍體發寒。


    比麵對母後,更讓她恐懼。


    她甚至不敢動一下,連本能地抽泣都顯得小心翼翼。


    蕭成文繼續說道:“父皇母後沒讓你和親,就是身為公主最大的幸運。嫁給劉寶平,比起和親,強了百倍不止,有必要哭嗎?你反對這門婚事,無非就是沒見過劉寶平,不知道他長什麽模樣,什麽性情。若是我告訴你,劉寶平長得如我一般好看,性情溫和,你還要拒絕這門婚事嗎?”


    定陶公主突然之間,忘記了害怕。


    她傻乎乎地問道:“二哥見過劉寶平?”


    蕭成文笑了笑,“若是沒見過他,又怎麽會將你許配給他。”


    定陶公主瞪大眼睛,“可是,母後分明沒見過劉寶平。”


    蕭成文說道:“母後常年在宮裏,難得出宮一趟,自然沒見過劉寶平。”


    “可是二哥你,你的身體,你怎麽可能見過劉寶平?”


    定陶公主一臉懵逼。


    蕭成文刮了下她的鼻子,“這有什麽好奇怪的。你忘了,劉寶平一家,同禦史大夫劉進劉大人一家,結了同宗,兩家是同姓宗親,常有來往。以前,你從未關注過劉家,自然不知道有這麽一號人。”


    定陶公主恍然大悟。


    她小心翼翼問道:“這門婚事,是二哥定的?”


    “你不滿意?”蕭成文似笑非笑。


    定陶公主心頭一跳,小心搖頭,“沒有!”


    蕭成文滿意一笑,“這才是我的好妹妹,聽話,懂事。你放心,我不會害你,這門婚事,等你見到劉寶平此人,你一定滿意。”


    定陶公主心情忐忑,順從地點點頭。


    被二哥開解一通,心裏頭沒有一開始那麽抵觸這門婚事。


    若是劉寶平果真如二哥所說,長得好看,性情溫和,倒是可以嫁過去。


    她卻沒想過,就算她不同意,她也得嫁過去。


    她也沒想過,涼州,苦寒之地,異族禍亂。


    劉寶平常年行伍,殺伐果斷,豈會是個性情溫和之人。


    全身煞氣,倒可能是真的。


    這些,沒人告訴她。


    這會,她也想不到那裏去。


    蕭成文見她情緒穩定下來,於是說道:“別蹲著了,怪累的。來,扶我站起來。”


    定陶趕緊扶著蕭成文站起來。


    見他扶著椅子坐下來,還伸手捶腿,她好奇問道:“二哥很難受嗎?這些年,你的身體難道就沒好一些?”


    蕭成文聞言,笑了起來,“即便難受,也習慣了。娘胎裏帶來的病根,去不了,隻能慢慢養著。定陶啊,說不定哪天我就沒了,你還會記恨我嗎?”


    定陶心虛,慌亂。


    她急忙搖頭,“我從未記恨過二哥!”


    蕭成文挑眉一笑,顯然不相信。


    他也不拆穿她。


    “你是不是記恨我,並不重要。但你要記住:你,我,三弟,母後,我們四人一榮俱榮,一損俱損。任何人都有可能害你,但是我,母後,三弟,絕不會害你。我們是你最親最親的親人,都在一心替你打算。”


    定陶公主內心受到震動,表情糾結矛盾遲疑。


    蕭成文再接再厲,“劉寶平這門婚事,你總認為我和母後是在害你。可你從未想過,劉家在涼州,你成親後住在京城,等於上無公婆妯娌,下無小姑子小叔子。婚後,你繼續住在公主府,日子想怎麽過就怎麽過,無人掣肘,瀟灑自在。這樣的婚事不好嗎?


    若是在京城眾多世家中,替你挑選一門親事,上有公婆妯娌,下有小姑子小叔子,各種人情來往。即便你貴為公主,平日裏好歹也要敷衍敷衍。以你的脾氣,那樣的生活,你過不了三個月,就得喊受不了,委屈自己不說還壞了名聲。豈有嫁給劉寶平自在。”


    定陶公主愣住。


    得知這門婚事之後,她不曾從這個角度思考過。


    聽兒歌這麽一說,這門婚事,貌似,真的還不錯。


    她怯生生問道:“真有二哥說的那麽好嗎?劉寶平,他,真的好相處嗎?”


    蕭成文嗤笑一聲,“不好相處又怎麽樣。你是公主,他是駙馬,隻有他讓著你,不會讓你受他的氣。”


    定陶聞言,仔細一想,的確是這個理。


    隻要無公婆妯娌,無孝道壓製,婚後日子就能過得美滋滋。


    直到此刻,她終於被二哥蕭成文說服,心裏頭已經不再排斥這門婚事。


    甚至,開始期盼能早點見到劉寶平,看看對方是不是真的長得有二哥那麽好看。


    蕭成文滿意一笑,“快要出嫁,你就安心留在未央宮,跟著嬤嬤學規矩。無論如何,麵子功夫總要做,不可叫人挑出刺來。婚後,關起門過日子,自然沒人過問。”


    “我聽二哥的。”


    這會,她乖巧得很。


    蕭成文含笑點頭,這一刻,定陶在他眼裏極為順眼。


    安撫住定陶,蕭成文又去見陶皇後。


    ……


    “母後放心,定陶已經想通了,不會再鬧。”


    聞言,陶皇後長出一口氣。


    她說道:“還是你有辦法,一會的功夫,就勸住了定陶。前幾日,她鬧騰得厲害,本宮拿她一點辦法都沒有。”


    蕭成文低頭一笑,“母後對定陶,還是要多點耐心。定陶吃軟不吃硬,不讓她心服口服,真心順從,她就會一直鬧騰。”


    “本宮對她已經足夠耐心,好聲好氣同她說話,她是一句都聽不進去。認定本宮是在害她,拿她交換利益。這個死丫頭,就愛鑽牛角尖。怎麽她就相信你說的話?本宮的話,她卻半句不信?”


    陶皇後氣呼呼的,想不通。


    蕭成文輕聲一笑,“我說了,母後要多點耐心,不要三兩句不對付,就開始喝罵。嗬斥怒罵,從來都不管用,輕言細語方是上策。”


    陶皇後恍然。


    她突然想起,這些年,她竟然從未見過大兒子發怒。


    任何時候,無論多麽緊急的情況,即便火燒眉毛,他都是一副不疾不徐,耐心十足地模樣。


    陶皇後不由得蹙眉,心頭一驚。


    她意識到,大兒子不僅沒有良心,他甚至沒有情緒。


    這樣的人,何等的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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