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雲珮一臉憤恨,麵色扭曲道:“還能為什麽,不就是因為姑爺娶了我,沒娶燕雲菲。他們淩家,都認為我配不上姑爺,嫌我名聲不好。


    娘親,我在淩家過得好艱難啊!婆母妯娌,都不肯拿正眼看我,人人都看不起我。好不容易來到京城,姑爺又不肯進我的房,不肯讓我給他生孩子。我怎麽這麽難啊!”


    說到傷心處,她又哇哇大哭起來。


    二夫人孫氏心疼壞了。


    她很氣憤,“淩家怎麽可以這樣。明明是姑爺壞了你的名節,理應對你負起責任,這事連平武侯石溫都同意了。都說娘舅最大,平武侯石溫是姑爺的親舅舅,你們的婚事就是他做的主,淩家憑什麽不認,憑什麽嫌棄你。


    要是有意見,也該去找平武侯石溫。淩家不就是欺負你遠嫁,沒娘家人撐腰,真是欺人太甚。不行,我得找姑爺說道說道。你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他憑什麽不進你的房,憑什麽不肯給你孩子。淩家和燕家的聯姻,到底算不算數。”


    “母親,你不要去!姑爺愛麵子,你去責問他,他落了麵子,回去後定會怪我。”


    燕雲珮苦苦哀求。


    二夫人孫氏恨鐵不成鋼,“你糊塗!我和你爹曆盡千辛萬苦來到京城,做什麽?不就是為了給你撐腰。你不抓住機會就算了,竟然還攔著我和你爹,你腦子進水了嗎?這個時候,我和你爹要是不出麵,替你爭取爭取,你這輩子就別指望生孩子翻身,你懂不懂?”


    燕雲珮一副可憐兮兮的模樣。


    二夫人孫氏冷哼一聲,氣不打一處來。


    “你瞧瞧人家燕雲歌,多硬氣,連公主府都敢砸。你呢,連個男人都拴不住。你就不能學學燕雲歌?”


    燕雲珮聽到燕雲歌三個字,頓時怒火升騰,“燕雲歌有個縣主親娘,我呢,我有什麽?”


    “你糊塗!你難道忘了,你過繼給了你大伯母。也就是說,燕雲歌的娘,也是你的娘。你在淩家受了委屈,沒有得到應有的尊重,你就該去找你那個便宜娘,請她替你出頭。”


    燕雲珮一臉硬氣,“我才不要找她幫忙!請她出麵,恐怕我的皮都要脫一層。”


    “若是脫一層皮,能換來一個孩子,你願意嗎?”二夫人孫氏麵色陰沉地問她。


    她語塞。


    本想不加遲疑地回答“不願意”,可是話到嘴邊,又都咽了下去。


    二夫人孫氏哼哼兩聲,“現在知道權衡利弊,在這之前,你怎麽就想不到?就算你大伯母不肯出麵替你出頭,你也可以找燕雲權啊。燕雲權那個人好麵子,講體麵,你若是求他替你撐腰,礙於麵子他也會替你出頭。


    有這麽多辦法壓製姑爺,你怎麽就什麽都沒做,白白浪費了這麽多時間。要是你早點行動起來,說不定肚子裏已經有了幾個月的身孕。”


    被母親一頓數落,燕雲珮又羞又愧又悔。


    她之前怎麽沒想到這些辦法?


    是真的想不到,還是不願意?


    不願意求人,不願意將自己狼狽不堪的一麵暴露在血緣親人麵前。


    所以,一直獨自承受,一直強撐著。


    果然是死要麵子活受罪,喜歡打腫臉充胖子。


    她低下頭,自嘲一笑,心頭卻哇涼哇涼。


    她難受啊!


    她就是要麵子,就是為了爭一口氣,所以一開始,她連父母都不肯說實話。


    可是母親一頓數落,讓她頭都抬不起來。


    她已經沒了麵子,如今連裏子都沒了。


    即便有父母替她撐腰,這份喜悅也抵不上心中的難堪。


    麵子大過天的人,哪能那麽容易坦然接受自己的不堪和懦弱。


    她悶悶不樂,什麽都不想說。


    她沉默!


    聽著母親的數落,神思已經飄遠。


    ……


    挑了一個好日子,二房兩口子穿戴一新,提著禮物,正式上淩家拜訪。


    淩長治帶著淩長峰出麵接待。


    一開始,賓主盡歡。


    當燕二老爺提起淩長峰和燕雲珮兩口子的事情,氣氛開始變了。


    淩長治倒是幹脆,承諾一定會管教好親弟弟,讓他不準胡鬧。


    然而,淩長峰卻麵無表情,什麽表示都沒有。


    了解他的人都知道,他這是不高興,非常不高興。


    他和燕雲珮,純粹是被人強硬地湊成一對。


    他給了燕雲珮想要的正妻身份,還想怎麽樣?


    非逼著他寵愛燕雲珮,抱歉,他做不到。


    他的妻子,不應該是燕雲珮那樣的女人。


    燕雲珮從頭發絲到腳底板,都配不上他。


    這就是事實。


    在他看來,燕家二房理應認清這個事實,不應該強人所難。


    可他親大哥不認同他,甚至還要強壓著他低頭認錯。


    他憤怒,他內心在呐喊。


    淩家,是當今世上有數的大家族,他是淩家長房嫡子,憑什麽要對一個小世家毫無權柄的二房低頭?


    他們是自己的嶽父嶽母,這沒錯。


    可是,誰都知道這裏麵的鬼名堂,他們怎麽好意思擺出嶽父嶽母的姿態。


    別忘了,燕雲珮已經過繼給了築陽縣主。


    他死也不肯低頭。


    淩長治眼一瞪,他怕,可他依舊昂著頭。


    這是原則問題。


    別的可以妥協,原則問題絕不能妥協。


    淩長治氣得臉色鐵青。


    混賬弟弟,又犯了倔脾氣。


    淩長治隻能含蓄地將話題轉移到別的地方,聊聊地方風土人情,聊一聊朝廷諸位相公,聊一聊男人都興趣的話題。


    很快,燕二老爺就被帶偏了,九頭牛都拉不回來。


    這一頓應酬,淩長治發揮了五成功力,將燕家二房兩口子哄得高高興興。


    回去的路上,二夫人孫氏還在感慨,“不愧是大世家長房嫡長子,談吐氣度,一般人都比不上。隻可惜,那位淩家大公子已經成親。”


    二夫人孫氏發出同京城貴婦太太們同樣的感慨。


    隻恨淩家大公子成親太早,妻子同樣出身世家。


    若是早知道淩家有這般好人才,當年拚著麵子不要,也要將閨女嫁給對方。


    可惜啊可惜!


    可惜淩長治來京城,來得太遲。


    為何不在成親前來到京城呢?


    這是京城無數貴婦太太們的疑問和遺憾。


    燕二老爺對淩長治同樣影響極佳,“淩家的教養和氣度,你都看見了。雲珮在淩家,不會受罪的。”


    “放屁!”


    一提起閨女,二夫人孫氏就從淩長治營造的假象裏麵清醒過來。


    “淩長治是淩長治,淩長峰是淩長峰。一個肚子出來的,兩兄弟的脾氣性子簡直是千差萬別。都怪淩家,不肯好好教導淩長峰。若是他有他長兄一半好,我也不愁了。”


    燕二老爺嘿嘿一笑,“若是姑爺趕得上淩長治一半,也輪不到我家雲珮嫁給他。”


    二夫人孫氏:“……”


    她臉都氣歪了!


    這話堵得她,一句話都吐不出來。


    反駁嗎?


    怎麽反駁?


    但凡淩長峰有淩長治一半好,就不可能在迎親前,同未婚妻的堂姐妹發生不該發生的關係。


    自然也就沒有燕雲珮的事情。


    淩家同二房兩口子,也就沒有半點關係。


    燕二老爺轉過頭來,又安慰妻子,“你就別多想了!魚和熊掌不可兼得,雲珮能嫁入淩家,就是高攀。不能再對姑爺有更多的要求。”


    “可是姑爺總得給雲珮一個孩子吧!”


    “你沒聽淩家大公子說嗎,他會管教姑爺,不準姑爺胡鬧。這等於是承諾,咱們家雲珮遲早會替姑爺生下嫡子。”


    “但願如此!”


    ……


    送走燕家二房,淩長治轉頭開始教訓淩長峰。


    淩長峰一臉不服氣,“大哥別忘了,我媳婦出嫁前,已經過繼給了築陽縣主。我的正經嶽父嶽母,是廣寧侯和築陽縣主。”


    淩長治嗬嗬一笑,“築陽縣主認你這個女婿嗎?”


    淩長峰一臉豬肝色,“是,我是混賬。我當初豬油蒙了心,才會和燕雲珮有了肌膚之親。逼不得已娶了她。”


    “後悔晚了!別管你的嶽父嶽母到底是廣寧侯夫婦,還是燕家二房夫婦,總歸人家到我們府上做客,你就得有禮數。而且,弟妹是你明媒正娶回來的,你就該給她一個孩子。若是你的長子是庶出,你該明白家中長輩都會不高興,還會害了你的孩子。”


    在淩家,嫡庶之間,涇渭分明。


    嫡出,會得到家族所有資源的灌溉,茁壯成長。


    庶出,隻能得到有限的資源,長大後也難有機會出仕。多半是被外派,打理家族在各地的產業。


    即便出仕,多半也都是地方小官小吏。歸根結底,還是為家族服務,凡事聽從家族安排。


    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


    讀書就是為了出仕做官。


    隻有做官,做大官,才能彰顯家族榮耀,才能得到家族全力支持。


    將來老了,致仕回家,也能理所當然繼承家族一切,成為新一代家主,繼續培養晚輩。


    一代又一代,淩家的兒郎,就是這麽過來的。


    嫡出,庶出,有著一條難以跨越的鴻溝。


    在淩家,不會有側室扶正的情況。


    若是庶出孩子聰慧靈秀,也會記在嫡母名下,算做半個嫡子培養。


    徹底將庶子同生母隔離開。


    有時候為了以絕後患,甚至會偷偷處理掉生母。


    這就是淩家。


    嫡就是嫡,庶就是庶,不可亂了規矩。


    淩長峰娶了燕雲珮,卻不肯讓燕雲珮生下嫡子,這就是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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