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猴子一聽菜園主人請他們幹活,高興得不得了。


    川島是一個比狐狸還多疑的人。他不會想不到大邱莊離沂水縣城不到二十裏路,郎小隊不會甘心這樣讓他白白溜掉,一定會到處尋找他的下落。


    那個逃跑回來的鬼子,這時候想必已經見到了川島。川島立刻就會想到,他的這個手下是不是已經把郎小隊帶到了縣城。


    但他們除了看過猴子的畫像,郎小隊的人他們都不認識。他能做的隻能出動大量軍警上街巡邏偵查,發現可疑的人立刻抓捕。


    這時候在街上轉悠,是十分危險的,說不定能惹出什麽麻煩。所以,猴子他們能在菜園裏有一份活幹,是當下最好的選擇。當然,還是要想辦法上街的,不上街怎麽偵查黑龍會呢?


    一邊幹,一邊聊。猴子說:“大哥,請問你貴姓?”


    菜園主人說:“免貴,姓侯,侯耀庭。”


    猴子說:“這麽巧啊,我也姓侯,侯耀方。你多大啦?”


    侯耀庭說:“我五十二。”


    猴子說:“我五十一,你是我哥呀。”


    侯耀庭也高興起來:“一筆寫不出兩個‘侯’字,我們是本家喲。”


    猴子對竹青和徐盛說:“還不叫大哥!”


    竹青和徐盛忍住笑,連忙叫道:“大哥!”


    猴子說:“這兩位是我的活計,這個叫秦竹子,這個呢,叫徐大勝。大哥,你家還有什麽人啊?”


    侯耀庭神色黯然了:“還有我老太婆,帶著兩個小孫子。”


    猴子說:“兒子和媳婦呢?”


    侯耀庭眼中湧出了淚花:“不能提了!我那媳婦被鬼子糟蹋,上吊死了,我兒子找鬼子拚命,被鬼子一槍打死了。要不是我的兩個孫子沒長大,我早就不活了。”


    一陣沉默。


    猴子說:“大哥,不該提到你的傷心事。”


    侯耀庭說:“你不說,我也沒有一時一刻忘了這事。”


    猴子說:“我的命運比你更慘,我的父親和家裏三十多口人,都被鬼子殺死了。我因為做生意不在家,才逃得一條活命。”


    侯耀庭說:“原來老弟也遭到這樣的厄運啊。”


    猴子指著竹青說:“誰說不是呢?我這位兄弟的父親和弟弟,也被鬼子用刺刀挑了。”


    竹青的眼淚再也忍不住,“吧嗒吧嗒”往下落。


    侯耀庭反倒來勸竹青:“兄弟,傷心也沒有用了。”


    猴子說:“大哥,你也別太傷心。”


    侯耀庭說:“老弟啊,我連傷心的時間都沒有啊。我傷心就幹不了活,幹不了活,我那兩個孫子靠誰養活呀?”


    猴子說:“大哥,你真苦!”


    侯耀庭說:“老弟,隻有你我這樣遭遇的人,才能懂得那心裏是什麽滋味啊。”


    這樣聊著幹著。突然侯耀庭說:“停下,停下,不能再弄了,這已經很多了。”


    猴子說:“大哥,怎麽了?”


    侯耀庭說:“隻顧著說話,這青貨弄多了,我運不到街上,也賣不完呀。”


    徐盛說:“大哥,我當是什麽事呢,我們不都是人嗎?你有車,還有擔子,再加杆秤,你用車推,我們用擔子挑。我們擺兩個攤子賣不就行了?”


    侯耀庭說:“這不要麻煩幾位了呀?”


    猴子說:“大哥,我們就是給你幹活的呀。來弄吧,我們幫你趕集就是了。”


    侯耀庭說:“兄弟幾個真實在呀。”


    於是,該理的理,該摘的摘,該過水的過水。太陽露紅的時候,各種蔬菜收拾好了,裝了一車和一擔子。侯耀庭推車,猴子在前麵拉,徐盛挑著擔子,竹青拿著秤,一行人上街賣菜了。


    有人問:“老侯啊,今天是大利市啊?這麽多貨!”


    侯耀庭說:“再不抓緊賣就要老了爛了,這不,請親戚來幫忙呢。”


    來到集市,擺好攤,侯耀庭去買了一大包朝牌油條,說:“將就著吃點,渴了就吃黃瓜。”


    猴子他們真的餓了,也不客氣,拿了就吃。一邊吃,一邊看著街上來來去去的行人。果然街上出現了一些不三不四的人,他們看似閑逛的樣子,其實在搜尋那些他們認為可疑的人。


    猴子他們也不去管他,隻顧吃東西。吃完東西。生意就來了,有人來買菜,侯耀庭就過秤收錢,再有人來,徐盛就接上忙。侯耀庭的菜嫩,水靈,賣相好,價錢也不貴,買的人就多。生意還真的不錯。


    突然,響起一個聲音,說:“不賣了,不賣了。”


    麵前出現一個穿軍裝的鬼子,和一個五十多歲帶著廚師帽的老頭,那些買菜的人一見有鬼子,一個個菜也不買了,掉頭就溜了。


    侯耀庭對那廚師說:“老黃,怎麽又帶我這來了?你就不能照顧我一下嗎?”


    那個叫老黃的廚師說:“老侯,真不是我帶過來的,是你的貨好,他自己要買的。”


    侯耀庭難過地說:“今天又白忙乎了。”


    猴子一臉媚笑:“這些都要?”


    那鬼子說:“全部的要。”


    菜已經賣了一半,收拾到一起,還有一車。猴子小聲問侯耀庭:“這是哪裏的鬼子?”


    侯耀庭說:“洋行的。買菜不給錢!”


    收好了,鬼子手一揮:“開路!”背著槍,前頭走了。侯耀庭推起車子,猴子拉著。老黃說:“老侯,這誰啊?”


    侯耀庭說:“我遠房兄弟,城西的,今天找來幫忙的。”


    猴子討好地對老黃笑笑:“黃師傅辛苦!”


    老黃說:“辛苦有屁用啊。一下子來了那麽多人,還是我一個人做飯。”


    侯耀庭說:“老黃,我讓你給坑了。以往他們沒要這麽多菜呀?”


    老黃說:“我還不知道給誰坑了呢。”


    猴子說:“是啊,怎麽一下子要這麽多菜啊?”


    老黃放低聲音說:“今夜突然來了三十多口人,能不吃東西嗎?”


    猴子說:“也是。你真夠忙的。”


    說話間,來到洋行門口,那鬼子停下來,擋著車子不讓走了:“放下!”又指著老黃:“你的搬!”


    老黃抱起一抱菜,進了洋行大門,猴子也抱起一抱菜,就要跟進去。那鬼子刺刀一橫:“回去!”猴子隻得放下,尷尬地笑笑。


    老黃把菜放下,又出來搬。侯耀庭和猴子就站在門外麵等。


    突然,猴子眼前一亮,洋行的院子裏,一個日本女人匆匆忙忙走過,那女的雖然身穿和服,腳下踩著木屐,雲鬢高挽,但猴子還是一眼就認出來,那女人正是川島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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