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婉一聲喝問,從屋子裏出來好幾個人,有硝皮的夥計,還有喜姐兒。


    小夥計們見狀有什麽不明白的,趕緊搶先說:“不管誰來,我們早都告訴了不許亂碰的,傷了衣裳還是小,不小心還能燒了眼睛呢!誰知道我們正忙著,就有人動這硝皮的水呢!”


    喜姐此時嚇得臉都白了,急忙跑過來看看趙國茂,又是罵他,“怎麽就這麽不懂事,一定要跟著我出來,又給我惹禍!”又是罵下人,“跟著二少爺的人都哪裏去了!怎麽不看著!”


    這時方有兩個小丫頭子貼著牆走了進來,寧婉心裏都明白,這些十來歲的小丫頭根本不懂事,有機會跟著出了趙家就一心想跑到街上玩兒,哪裏還顧得上趙國茂?因此就問:“許媽呢?”


    喜姐兒就說:“許媽又病了,他在家裏鬧得不成我隻得帶他出來。”


    寧婉就說:“趕緊帶表姐夫回去吧,這裏可不他來的。”


    喜姐兒趕緊點頭,“我這就帶他走。”說著拉了趙國茂要走,可趙國茂正玩得開心,又兼遇到了表妹——他如今已經記得寧婉是表妹,每次見了麵都會親熱地叫人,更是不肯走了,“我還要玩兒!我還要玩兒!”


    正說著,從院子裏麵又踱出一個人,陪著笑說:“兩位妹妹別急,有我呢。我送二表哥回家。”


    寧婉一看竟是高峻,更是氣不打一處來,冷下臉來說:“你是誰?素昧平生地叫什麽妹妹!”


    高峻倒是不惱,笑著說:“我是國茂舅舅家的,正是他的表弟,姓高名峻。雖然妹妹不認得我,可是我卻知道妹妹的……”


    寧婉見他囉囉嗦嗦的,轉身向裏麵走,又責備夥計們,“外麵的閑雜人等一概不許隨便進來,這道理你們不知道嗎?”她明著罵夥計,其實就是在罵高峻,看他還能有臉再來鋪子裏!


    喜姐兒就上前說:“他正是年前你見過的高舅媽的兒子,國茂和他是表兄弟。”


    寧婉當然知道,可是她還是一點情麵也不給,“這裏是硝皮的地方,不論是誰,外人就是不能進來!”


    喜姐這時方才想起來,“表弟過來是幫我們收了皮子送來的。”


    皮毛鋪子想生意好除了皮子要硝好,夥計們會賣東西,還有一頂就是能收到便宜的皮毛。當年寧婉之所以選了皮毛生意,就是因為虎台縣的北門是送皮子的夷人出入最多的地方,這些夷人在虎台縣裏專人引領下進城並不能多留,因此一入北門見了收皮毛的鋪子,再看給的錢不少,就很容易趕緊將皮毛出手,因此她根本不必特別找人收皮子。


    當然,若是別人幫忙收了皮子過來,寧婉並不會如此不給顏麵,但是對於高峻嘛,就是他把皮子白給自己,自己也不會領情的!


    因此她還是冷冷的,“送皮子的隻管去鋪子裏麵!”


    喜姐兒見狀倒不好意思了,將寧婉拉到一旁,小聲說:“婉兒,你怎麽這樣?這可是親戚,且他人又很好。”


    寧婉也正色道:“表姐,他不是個好人,你還是少與他來往才是!”


    畢竟此時此地不大方便,二人也不好在眾人麵前爭起來,因此喜姐兒就急忙帶著趙國茂回去了,高峻也跟著訕訕地走了。


    寧婉在鋪子裏看了一回,見請來管事的掌櫃用心,帳目清楚,生意也還不錯就坐了車子回家,到了家裏又想起喜姐兒和高峻,再回憶起年前的蛛絲馬跡,心裏越發不安起來。


    隻是這種事她如何說出來?且又向誰說呢?


    再三琢磨決定還是當麵提醒提醒喜姐兒,千萬別被高峻那人麵獸心的東西騙了!拿定主意她也不用人傳話,每日都去皮毛鋪子,喜姐既然常去,自然就能遇到,到時候她們表姐妹在鋪子裏找個無人之處說話要比別處都方便,自己也好將話說開。


    不想一連去了四五日也沒見喜姐兒,寧婉越覺得不對,到了這個時候,她果真不知如何了,在鋪子裏等了許久方下了決心,明日再不見喜姐兒,就去趙家,趙太太麵前隻說找表姐商量生意。


    不想坐車回到家裏,還沒進門就在院門前遇到了趙家的下人,恭恭敬敬地上前行禮道:“我們家太太請盧夫人過去,說有事情商量。”


    寧婉心裏就是一沉,下意識覺得出事了,也不回家裏換衣裳,隻吩咐白氏,“如果我回來晚了,你按時給副千戶做晚飯。”讓老林調轉車頭去了趙家。


    下人引著寧婉走向趙太太的正房,還在離院門很遠的地方就停下,輕聲讓道:“請盧夫人自己進去吧。”


    寧婉上前打開院門,見周圍鴉雀無聲的,上前掀了門簾就聽到哭聲,“趙太太,求求你了,饒喜姐兒一命吧!”


    寧婉心裏一酸,大姑多剛強的人,現在不得不顏麵掃地的求人,快步走上前,扶著癱坐椅子上的大姑,“先別哭,有事好好商量。”


    “婉兒,你來了!”大姑就像撈到了一根救命稻草一般地緊緊握住她的手,“喜姐錯了,可是怎麽也不能要了她的命呀!”


    趙太太就冷冷地說:“如果你一定要她活命,那就把她送到我們家的家廟裏給國茂念一輩子的佛吧!”


    趙家的家廟寧婉是去過的,正在莊子裏,但又與莊子隔開,平日裏大門緊閉,隻有年節時才打開,裏麵從來都是陰森森的,就是夏日進去汗毛都會豎起來。那樣的地方,喜姐去了恐怕活不了一年。趙太太所謂的活命,隻是不直接殺人而已,其實還是死路一條。


    大姑雖然不知道家廟是什麽樣子,但也明白定然不是好地方,因此怎麽也不答應,掙開寧婉的手跪在趙太太麵前求道:“趙太太發發慈悲,饒喜姐一命吧!”


    寧婉心裏說不出的難過,卻也知道這些事情隻靠求是求不來的,因此過去將她扶了起來,“大姑,你別急,有什麽事我與趙太太商量。”轉身看向趙太太,一時竟不知從何說起。


    趙太太就先聲奪人地道:“做出這樣傷風敗德的事,要我說一根索子吊死留下全屍也算是好結果了!”卻還又補了一句,“隻要你們同意,這醜事我可以壓下不外揚。”


    寧婉聽過類似的事情,多是這樣處理的,對外麵就說是急病去的,後事一樣辦理,死者雖然去了,但是活著的人還能保住顏麵。大戶人家多覺得如此結果不錯,但是大姑定然是不肯的,因此怎麽也不肯鬆口。


    而自己來了,當然要幫著大姑說話,“如果趙國茂是個正常的人,我也無話可說。隻是法外還有人情,我表姐做出糊塗事也情有可原,再者這裏麵還有趙太太的侄兒,若非是他,喜姐兒哪裏會有這樣的心思?”


    趙太太見盧夫人來了並沒有再三詢問就猜她知道了些什麽,現在不想竟能提出高峻來,便將鋒利的目光就落在寧婉身上,“你竟然知道了?”


    “我也是才有些猜疑,現在才能肯定。”寧婉就道:“若是趙太太想處置喜姐兒,卻饒了高峻,我可不服氣!”


    不想趙太太一點也不受她的威脅,“雖然是我親侄子,不過做出這樣傷風敗俗的事,我也包庇不了他,讓他和喜姐兒做一對同命鴛鴦去吧!”


    寧婉再不想趙太太如此狠辣,竟然將高峻舍了出來,隻得又道:“我表姐本就是個心思簡單的農家姑娘,雖然愛些虛榮,但其實並不壞,若不是趙太太用權勢富貴誘惑她,她哪裏會嫁到趙家,然後哪裏還會出這樣的事?要我說這事本也有趙太太的幾分錯在前。”


    若是在別人麵前,趙太太一定不會承認自己的錯,但是對於盧夫人,她們曾經較量過一回,自己百般勸說,終還是沒能成功,這也是趙太太難得的敗績之一,因此她完全明白盧夫人雖然年輕,卻不好對付。當然自己同意接了盧夫人過來,也是有別的打算。


    因此她沒有回答,卻將將目光投向遠處,仿佛看到了隔著牆的外麵,又似乎回到了過去,輕聲說:“這件事說來都是命,原本國茂這樣子,我從沒想給他娶過親,還是許媽年紀大了跟我說還是另找個人服侍他,我就想給他買個妾。”


    “也是巧了,就是那兩年,國茂也不知從哪裏聽了什麽,整日向我要二少奶奶,我就想著,與其買妾,還不如就三媒六聘地娶一房妻室,我們家把顏麵做足了,她也能真心對國茂好,正好萬氏到了我們家的莊子,我把國茂的事情一說,她就很願意,立即點頭答應。”


    寧婉聽到這裏,心裏一直疑惑的一件事終於有了些眉目,自己做了那樣一個奇怪的夢,任何人都不知道,唯有趙國茂一個癡兒見了自己能叫出二少奶奶,實在是講不通。現在才知道原來趙國茂差不多也在自己夢醒時分開始要二少奶奶,許是他也做個那樣的夢?隻是他總非正常人,因而不會說,隻記得二少奶奶了。


    她就站在屋中靜靜地聽著趙太太講述,“你現怪我誘惑萬氏,可當初我是再三勸過她,一定要想好了,再回家與長輩們商量好,隻要成親前她悔親我都不會生氣,但是嫁進門了就不要再想出去了!”


    這時趙太太的聲音一點點地提高了,“你們都知道萬氏進了門,我待她怎麽樣?我想著人心換人心,她隻看在我的麵子也會對國茂不差的……可是她做了什麽!”


    “如今你們讓我饒了萬氏,可當初怎麽教養的孩子!”說著將目光又看見大姑,“那時她答應我好好照顧國茂的,可是平日裏她還不是常把國茂扔在一旁!前幾天竟然還差一點讓國茂燒瞎了眼睛!更不能忍的是她還偷人!”


    “都是我的錯!”大姑嗚嗚地哭著,“我真後悔呀!當初我就是打斷她的腿也不應該讓她嫁到趙家的!”


    趙太太卻回了神,“如今怎麽哭也沒有用了,既然請盧夫人過來,我們就好好地商量商量將事情按下,再這樣哭下去整個府裏的人怕都要知道了!”


    寧婉聽著趙太太話裏還有些餘地,再想起她竟然同意將自己找來,就忖度著大姑的意思就說:“隻要趙太太許我們將喜姐兒接回去,其餘的都聽趙太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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