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姐兒出門前婆婆早有交待,現在婉兒相問,她就答道:“我婆婆說要是婉妹能同意就用我們這一房的名入股,將來有了收益也是給我們的。至於入股,若婉妹要銀子也可,不過我們家在縣城裏北大街靠近城門口兒有一處鋪麵原是租出去,去年年底正好到了期,還沒有再租呢。請婉妹有了空兒與我一同看看,覺得好呢就用這個鋪子入股。”


    當年寧婉在趙家立住了足,成了名正言順的二少奶奶之後,趙太太第一個交給她的鋪子就是這個北大街靠近城門口的門麵!先前租給別人做客店,因正挨著北門,生意也算不錯,隻是有一樣不好,客店裏往來的是四方賓客,也就難免會良莠不齊,又有做皮肉生意的女子經常上門去攬生意,因此時不時就會出些事情,趙家雖然是典史家,不怕官司,但趙太太終是嫌麻煩,就讓她拿著試手換了生意做。


    當年寧婉接了鋪麵,很是費了許多心思,最後決定做皮毛生意。後麵大大的院子裏硝皮,前麵的鋪子裏賣給外地來的客商,要知道遼東的皮毛十分便宜又很容易收上來,製好的皮毛一轉手就翻了幾倍的價兒!


    正是第一間鋪子就做得不錯,趙太太就又給了她第二家的鋪子,後來更將趙家在外麵的生意全交給了她,自己享起了清福。


    如今兜兜轉轉,這間鋪子又要回到自己的手裏,寧婉在一瞬間便也決定還是做皮毛生意,畢竟那間鋪子無論是從位置還是格局都極適合做皮毛生意的——她原本一直在猶豫是選皮毛生意還是另一樁呢。


    大概自己許多為人處事都是向趙太太學來的,因此寧婉此時便已經覺得與趙家合夥兒竟是很合適的事了,鋪子趙家拿了出來,衙門裏的事兒有趙家自己也不必費心,唯有一事,“趙太太可說想要多少股兒嗎?”


    喜姐兒就笑道:“我婆婆說這鋪子既然是給我們這一房的,就讓我和婉妹商量,一家一半也行,婉妹多些也行,反正我都聽婉妹的!”


    看來趙太太還是不放心喜姐兒,就想與自己合夥兒,既能掙錢也能讓自己帶帶喜姐兒學會做生意,還真是趙太太的行事風格,算計得一絲不差。自己就是看在喜姐兒的麵子上也不能虧了趙家,而喜姐兒跟著自己做生意,多少也會有些進益的。最關鍵的是自己明知道趙太太算計自己,但還是會答應!


    寧婉果然就笑著點頭,“那好,就一家一半吧,不過生意上的事可要我做主!”


    “那當然!”喜姐兒十分開心,“我跟著拿紅利就行了!”


    寧婉就裝做打聽鋪子是哪一個,然後點頭說說:“我知道那裏,要是轉手總能賣上五百兩的,現在我拿出五百兩做本錢,怎麽樣?”


    “我早說都聽你的了!”喜姐兒就笑,“我婆婆也說能值五百兩,但是我想你說四百兩我也點頭!”


    寧婉見喜姐兒興頭頭的,本想告訴她有點心機,別像個傳話的下人似的,可是眼下人多,倒不是機會,就向家裏人笑問:“願意入股的回家商量商量,等過了初五把錢送到我那裏,然後就等著年底分紅利吧!”


    大姑在家裏一向是能做主的,且萬記的帳也全由她管著,現在也不等回家裏商量,就向侄女兒說:“我拿三十兩銀子!”


    寧婉就笑,“大姑,萬記可真掙錢啊!”當初大姑和大姐自德聚豐出去開了萬記的時候,本錢尚且不夠呢,才幾個月的時間就能輕鬆拿出三十兩銀子了!再算算萬記現在添置了許多廚具,又存著幾十袋麵粉、上百壇酒,還有各種肉菜,掙的錢還不是小數呢!


    大姑就笑,“你不說過做吃食生意本錢小,回錢快嗎?果然不錯!”


    大姐和大姐夫就湊到一處嘀咕了一會兒,這時也過來了,“我們拿二十兩吧。”


    爹娘卻將寧婉招手叫過去,“婉兒,你們說我們拿多少?”


    年前鋪子裏剛分了紅,寧婉知道爹娘手裏有二三百兩銀子,可是一則日常有用度,二則就是做生意也要用些錢周轉,因此就幫他們出主意,“你們就拿一百兩吧。以後再有別的生意我還是會叫家裏人入股的。”


    股份定了,寧婉就又告訴大家,“過了初五我和表姐去鋪子看看,找了工匠重新修繕,等到衙門上了班我們就立契書。”


    大姑就說:“都是一家人,還立什麽契書?聽說還要給衙門裏交稅呢。”


    寧婉就笑著告訴她,“契書還是要立在前頭的,這樣才能不會有糾紛,再說鋪子裏有喜姐兒的股兒,就是交稅也是隻是最低的。”


    趙家畢竟管著這事兒,自家人辦事兒當然要方便了,所以生意還沒開始就已經占了便宜。大家聽了都十分開心,盡情熱鬧了一天方散。


    過了初五,盧鐵石就要帶著媳婦回了虎台縣,既然路指揮同知要過來看看虎台縣城牆修繕的事兒,他自然要早些準備。正好寧婉也要到縣城裏準備開皮毛鋪子。


    兒子兒媳都有正事兒要忙,吳老夫人就點點頭,“你們回去吧,不必隔三差五地回來看我。”


    寧婉就再次勸道:“婆婆,你與我們一同去縣城裏住多好?平日與我娘她們幾個人在一處說說話兒,鐵石和我孝敬你也方便。”


    “不行不行,”隻要一說起離開老宅的事兒,婆婆就固執得緊,“我在這裏住得好著呢,而且我也不喜歡縣城,太過熱鬧我吃不消。”


    寧婉其實早知道勸不動的,隻是身為兒媳不勸一勸倒不大合適,此時便轉過頭向吳嬸說:“如今家裏添了兩個人,畢婆子做飯,林氏做雜事,吳嬸就隻管陪著婆婆,若是有什麽事就讓吳叔去虎台縣裏告訴我們。”


    吳嬸就點頭,“我知道了。”


    這時林氏自廚房端了熱酒進來放在婆婆麵前,又到炕桌下麵拿了一粒蘇合香丸放在裏麵化了送給婆婆喝下,收了碗才要退下,寧婉就叫住她,“你去將畢婆子也找來,我有話對你們說。”


    待畢婆子也到了,寧婉就說:“吳嬸本是家裏的親戚,一向在我家裏幫忙,我們也相信她。今後有什麽事兒你們都聽吳嬸的,隻要將婆婆照顧好了,我就賞你們。”


    原來寧婉這一次回去要做生意,恐怕就不能像先前一樣隔三差五地到婆婆這裏,因此就提前將家裏的事情安頓好。特別敲打敲打新來的兩位則是因為吳嬸與婆婆一樣性十分軟弱,又因她們先前都沒有用過下人,隻怕一時管不好。


    畢婆子和林氏過年時都回了家,今日才回來,因此都趕緊躬身答應,“夫人隻管放心,能到盧家這樣待人大方和氣,活計又輕省的主家做事兒,我們都知道極難得的,就算為了能幹得長久,也會服侍好老夫人。”


    寧婉早知道畢婆子是有見識的人,林氏又是個老實的,因此果真也是放心的,就笑道:“隻要婆婆好,我再不虧你們的。”說著將自安平衛得來的銀錁子拿出來一把,每個人都賞了。


    自指揮僉事府裏轉了一遭,頗弄了些小錢,自那後無論是給小輩的壓歲錢還是下人的賞錢便都自這裏出,倒將她先前準備的錢都省下了。就是鐵石給她的那錠金子,她便用來做本錢,手裏寬綽極了。


    這些小事倒不好向別人說,但是寧婉心裏卻是極開心的,用起這些銀子花得更加痛快,畢竟是白來的嘛!


    小夫妻倆初六回了虎台縣,白天便各自忙各自的,但是中午和晚上必是要相聚的,各自說著自己的事兒,倒是更有意思。因都忙著,到了燈節白天才回了老宅,婆婆怎麽也不肯來看燈,最後隻兩人晚上在縣城裏逛了逛,一番柔情蜜意自不待言。


    路指揮同知果然來到了虎台縣,而且還是正月十六就來了,他因是公出,因此便住在了驛站,倒是隨行的路大少爺和少夫人住到了趙家。


    趙太太前幾日才見了女兒,現在又得知女兒能回家裏住上好幾日,哪裏不歡喜?張羅了酒宴請了虎台縣裏的頭麵人物給親家接風。


    盧副千戶和夫人自然算得上是頭麵人物之一了!


    寧婉自回了虎台縣裏,就被邀了去縣衙還有徐家、諸家等幾處作客,已經在虎台縣上層夫人中露了許多次麵,與大家重新“熟”了起來,這一次去趙家自然輕車熟路,穿了一身新衣裳——當初娘給她做陪嫁的衣裳時便做得多,眼下還沒穿過一遍呢,又揀了兩樣新巧的首飾戴——如今並不必要顯示自己的富貴了,隻按自己的年紀選些好看的就行,她在這些夫人中本就是最年輕的,當然要打扮得俏一些。


    到了趙家見了路少夫人,這位寧婉夢中的大姑姐依舊是個八麵玲瓏的人,且她知道了母親對二弟妹這位表妹寄予的希望,自然會與之好好相處,笑著拉了寧婉的手讚道:“我還沒謀麵呢,就聽母親不住地誇你,當時倒還有些不信,隻覺得自己並不差,憑什麽人母親也不應該覺得比親女兒還好,不想盧夫人真是有如那半山之上的映山紅,美得讓人心悅誠服。”


    寧婉先前就常得這位姑姐的誇讚,又每每得她送許多精巧的玩意兒,因她是真心感謝自己對她那個傻弟弟好的,如今身份變了,卻也十分親切,就笑道:“路夫人拿我比那映山紅,那我竟不知拿什麽比路夫人好了!誰不知道路夫人是我們虎台縣裏第一美人,當年城隍巡遊時扮過仙子呢!”


    大家聽了便都紛紛回想起當時的情形,“可不是,當時路夫人的扮相風靡了多少人,自那以後竟沒有人比得過!”


    在路夫人之後扮仙子的現在就有一位,那就是丁三小姐,如今也在場,可見說這話的人卻一點也沒有把丁三放在眼裏,可她卻不想得罪寧婉,就又笑道:“若是盧夫人也扮上一回,說不定能與路夫人比上一比呢!”


    可是想扮仙子並不容易的事,寧婉當時的家境是不可能爭得上的,路夫人就笑,“那不過是個虛名罷了,盧夫人倒不看中那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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