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敦儒就說:“德聚豐的紅利你們兩邊各得四成,一成給大掌櫃,還有一成就單獨拿出來買地做祭田,祭田的產出用於家裏孩子們讀書。”


    寧梁聽了就說:“胡先生的主意果然好,將來石頭、還有狐保、囡囡、大郎、二郎讀收就都從這祭田裏出!”


    胡敦儒見他並不十分懂得家族祭田之意,就又解釋,“祭田是寧家的,因此以供本族子弟讀書就主,至於外姓人雖然也可以來附學,但終與寧家子孫不同。”


    “還是不要有什麽不同了,”寧梁就說:“既然是給大家讀書的,不管是我們家的還是我的外孫子、外孫女兒都可以用!”


    於氏就笑著補充,“還有大姐家的孩子。”


    胡敦儒便點頭道:“那就是寧氏及出嫁女之子孫皆可用祭田產出讀書。既然如此,將來孩子多了,寧二叔就可以建一個族學,請了先生在家裏教孩子們,這樣寧家及姻親之子孫就都能讀書了。”


    事情就這樣定了下來,胡敦儒重新寫了契書,然後與爹到縣衙裏辦好了契書,一式兩份,分別給了兩邊,笑道:“事情如此完滿,我也該早些回去了,一會兒城門關了怕要耽擱住了呢。”


    寧家哪裏能放人,“因你要讀書,我們平日不敢打擾的,今天就既然來了就不要急著走,明天一早夥計讓家的騾車送你回去,保證不耽誤你上學堂!”


    寧婉自然也熱情留人,“今天我下廚給三哥做幾個江南名菜!”


    胡敦儒是個至誠的人,見寧家熱心留人就重新坐了下來,向寧婉笑道:“早吃過婉妹做的好飯好菜,倒沒嚐過婉妹做的江南菜呢。”


    於氏原最信任幺女的,但是自幺女出嫁後反患得患失起來,就笑著說:“婉兒不過隨口一說,她哪裏會什麽江南名菜?”


    盧鐵石趕緊給媳婦捧場,“婉兒特別能幹,平日裏把家事都安頓得妥妥當當的,近日果然學了江南菜式,一日三餐都做得十分好吃,我回了家裏什麽都不必做!”


    當父母的聽人誇女兒自然高興,且這話最對他們的心思,女兒是高嫁,隻怕不能打點好夫家的事,因此才格外擔心幺女,此時就都笑著說:“如此我們就放心了。”原來他們並沒有彎彎腸子,因此倒不知女婿這幾句話正是女兒所教,要他這樣說討長輩歡心的,故而十分相信。


    寧婉誇下了海口就起身去廚房,一時拿出大廚的氣勢要大家備這備那,自己拿了一塊肉剛要切,冷不防刀子被人接過去了。


    原來是盧鐵石,正笑著說,“我來吧,你手上勁兒小,切不動的。”平時他也常到廚房幫忙,為的是多與寧婉在一處,因此廚藝頗有長進。


    寧婉氣得跺腳說:“你還不趕緊走,讓我娘看了又要說我!”


    盧鐵石就小聲說:“我是悄悄出來的,看嶽母出門了才進廚房,隻幫你做了菜就回去。”


    娘是去前麵鋪子裏了,很快就能回來,寧婉趕緊推他,“你快走!我娘和大姑她們沒走遠!”廚房隻一個門,隻有一個極小的窗子通風用,她們回來鐵石隻能被堵在屋裏,正坐實了娘平日裏的擔心。


    正說著,果然聽大姑的聲音傳了過來,“婉兒說要極嫩的小雞,你看我買的這兩隻怎麽樣?”娘也笑著答道:“不錯,婉兒要的紅棗、鬆子、核桃仁兒、葡萄幹兒這許多樣東西我也都找齊了。”又有家裏請來幫忙的劉大娘說:“我抱了柴來,少夫人說文火、武火都要用的。”


    誰知盧鐵石不隻身手好,人也聰明,將刀重新遞給寧婉搶先大聲說:“婉兒,我想起一事,明日讓我們家的馬車送三哥吧。”


    寧婉就趕緊應了一聲,“剛才我竟沒想起來,鋪子裏的車時常還要送貨呢,讓老林送三哥一趟再好不過,且馬車又比騾車快些。”


    外麵的人都聽到了,娘進來就說:“家裏的車雖然送貨,但也不是沒有空兒,你們這些日子恐怕也忙著,不必麻煩了。”又向盧鐵石道:“三女婿,趕緊進屋裏歇著,有事兒一會婉兒回屋裏再說。”


    寧婉向盧鐵石一揚眉,十分讚揚他的機靈,就也幫腔道:“我知道你看重三哥,等會兒與三哥定了時辰讓老林過來送他。”


    盧鐵石走了,大姑就說:“真沒想到婉兒的姑爺竟如此好性兒,一個馬車的事兒都會替她想到,又來廚房說一聲。我看婉兒是嫁到福窩兒裏了!”


    娘就趕緊說:“是啊,女婿對你好,你更要惜福,也對他好。”


    “我哪裏沒對他好了?不就是買兩次東西嗎?”寧婉就小聲嘀咕“也不知道我是你親女兒還是他是你的親兒子?”


    好在她的聲音足夠小,娘並沒有聽到,正張羅著把寧婉要的東西一樣樣洗淨放在一旁,“這些東西要怎麽弄?”


    寧家出身鄉下,大家都是做活兒慣了的人,尤其今日寧婉和大姑也都過來了,因此劉大娘隻是燒火擇菜打雜,八道菜兩道湯都是娘仨兒個一起做的,一會兒就端進了屋裏,分兩桌坐下吃飯。


    雞鴨魚肉擺了一桌子,可樣子味道全與平時不一樣。大家先是頗有些疑慮,待嚐了之後果然覺得味美,便讚不絕口,尤其盧鐵石,再三誇耀,“我平日裏常吃,你們都多吃些吧!”十分地與有榮焉。


    因鐵石不飲酒,胡敦儒量淺,寧婉就將飯也端了出來,一個青花大盤上麵扣著半圓形的白飯,上麵用棗、果仁、葡萄幹等擺出十分好看的花,娘在一旁笑道:“這是八寶飯,我小時候吃過,隻是時間久了早已經忘記了,現在見到了才想起來!”


    給大家分了八寶飯,於氏就就說:“我猜到了,你做這些飯菜是向洛冰學的!”


    是也不是,寧婉雖然嫁過去了,也與洛冰有了交集,但兩人真正見麵的次數是有限的,說話的次數更有限,但這些菜的來源果真是他——隻是她從鐵石平日裏一言半語中悟出來的,因此但笑不語。


    娘就更加相信了,“我小時候家裏窮,不記得吃過什麽好吃的,後來就到了遼東,其實還真不會做江南菜。”倒細問了寧婉幾樣菜的做法。


    及寧婉回家,盧鐵石就拍著她的頭,“虧你怎麽做出來的?與洛大哥說的不同,偏味兒比他做的好吃十倍。”原來他早發現寧婉將菜的做法改了許多。


    寧婉就說:“其實天下的菜都是一理,你想那紅燒獅子頭,為何一定要做那樣大的一個?吃起來又麻煩,我做成小小的,吃起來是不是又美味又方便?而且用白菜葉墊在下麵蒸好,比尋常煮出來的還要鮮嫩,且那白菜葉又浸了肉味,竟比獅子頭還好吃呢!”


    果然如此,盧鐵石就笑,“那灼八塊,當年洛冰給我們做了,硬得咬也咬不動,大家因白白將一隻嫩雞做壞了還差一點要揍他呢,怎麽你做出這樣鮮嫩的雞肉來?”


    “我聽了洛冰的糗事,就想他隻是道聽途說,從沒有真正動過手才會如此的。”寧婉就細細地講:“他所說的一隻嫩雞隻切成八塊用油炸了再武火燒熟,絕對是不可能的。我想著當初他家可能隻揀雞身上最好的兩隻腿和胸肉,因此才隻切八塊,油炸後外麵已經有了一層硬皮,再用武火猛燒豈不硬得咬不動?隻能用文火慢燉方才能將嫩雞的味道保持住,今天一試果然不錯!”


    盧鐵石聽了再三歎服,“明日我告訴洛大哥,羞他一羞!”


    原隻當盧鐵石與洛冰笑談而已,不料洛冰第二日竟上門來訪,向寧婉長揖道:“今日我來拜師!”


    寧婉趕緊躲開,“不過是小道,洛大哥如何如此鄭重?且你本不是屈居廚中之人,又何必來學,若是想吃哪一樣菜,隻管說來,我做了給你和鐵石佐酒。”


    洛冰就深深地看了寧婉一眼,“少夫人此言真是折煞我了!”


    寧婉一笑,“我既嫁了副千戶,就是洛大哥的弟妹,給你們做些酒菜又有何妨?”


    還在很久之前,洛冰就知道盧鐵石待寧姑娘不同,現在見他們情投意和、夫唱婦隨不禁一笑,“我果真是想向弟妹學廚藝的。”


    寧婉就不懂了,“大哥之才若是專心於廚藝豈不是明珠暗投?”


    “非也!”洛冰就向寧婉笑道:“我聽鐵石轉述弟妹之語,天下的菜都是一理,那麽天事也都是一理,故而,治大國如烹小鮮,我亦要用烹小鮮如治大國的用心學會廚藝。”


    寧婉畢竟書讀得還是少,因此便被他繞得有些糊塗,便請洛冰坐下,送了茶笑道:“那我就不客氣了,說幾句我做菜的悟出來的道理吧。”


    “一家子,男人在外麵辛苦,女人在家裏做飯做菜,做之前就要想著做什麽適合呢?首先要看時節,冬天與夏天吃的自然不能一樣,夏天不論是誰一進家門最喜喝一碗井水冰過了綠豆湯,冬天就愛喝熱熱的肉湯,至於過年吃餃子、二月二炒黃豆、清明寒食、端午粽子、中秋月餅都是有道理的;再次要看地點,要是在家裏吃,自可以四盤八碗地擺出來,若是送到田中或者軍中,自然要以方便為上,先前我婆婆便常給鐵石帶肉幹、油茶麵到軍中就是這個道理;還有更要看家人的喜好,俗話說蘿卜白菜各有所愛,有不吃羊肉的你偏做羊肉,就是再好吃也不受待見,有愛吃鹹的你偏做甜的更是白費工夫……”


    “古人說五穀為養、五果為助、五畜為益、五菜為充,主食副食之間一定要相鋪相承,更要根據人來調配,清瘦少食之人要多做吃養胃健脾的飯食;過於胖壯的要少吃肉;脾氣急要多吃去火的東西,婦人要補血,老人要吃軟爛之物……”


    “到了下廚的時候,一定要真正用心,切不可懷著糊弄之意,同樣的東西,用心做的與不用心味道完全不同。隻要肯費心思,就是最平常的東西也能做出很好的味道,所以家裏不必常用山珍海味,隻尋常飯食就最為養人。隻看貧家出來的少年,多是身強體健,反是大戶人家天天吃燕窩養出的孩子反倒體弱多病……”


    “再有想做好飯菜,更要耐心,有的菜要快做,就如炒雞蛋要嫩才好,還有更多的菜火候不到味道就是不成。就比如說茶葉蛋,不燒上兩個時辰,味道總要差上一籌;醃菜要一兩個月,至於下醬,從冬天烀豆子到醬做好了要大半年;還有釀酒,十年八年隻是等閑,急是急不得的!”


    洛冰就擊掌歎道:“不想弟妹能說出這一番道理,天下大事、兵法謀斷竟也都在其間,我受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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