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家人第一次見到城隍巡遊,個個看得目瞪口呆。就是寧婉其實也第一次親曆這樣的盛況,畢竟在夢裏她先是為生活所迫無暇看熱鬧,後來進了趙家每於這個時候全部心思都要放在趙國茂身上,這樣的時候哪裏敢讓他出門,反倒要哄著他在家裏玩。眼下心無旁騖,倒在鋪子前麵看得津津有味兒。


    娘一麵看著一麵讚歎,“畢竟是城隍老爺,氣派就是與三家村的土地爺爺、馬驛鎮的境主尊神大不一樣!”


    與陽間自有縣令、村長等相似的是,陰間自然也有各級的官員,鄉村裏是沒有品級的土地爺爺,馬驛鎮的又不同叫境主尊神,而凡有城池的地方就升格成城隍爺了,他不僅要會斷案,更要會守護城池保得一方平安。


    城隍有著守城的重要職責,因此他又與許多由於種種奇跡而成的神仙不一樣,很多地方的城隍是城中百姓自己選出來的,而虎台縣的城隍自然就是傳說中在這裏築台點兵的林大將軍了,眼下城隍的金身自德聚豐門前經過,寧婉清楚地看到他腰間懸著一把寶劍,而身後又有四人抬著一匹掛著□□的寶馬,也是在城隍廟裏供著的呢!


    “那當然不一樣了,城隍可是顯佑伯,正四品的官身呢!”爹就笑著說:“我前日聽人說城隍的官位還是高祖皇上登基後親封的呢。”


    城隍巡遊的隊伍洋洋灑灑地走了過去,石頭哪裏看夠了,拉著娘要跟著巡遊,又有這兩日也到城裏玩的囡囡、狐保、金山以及大姑的小孫子小孫女也一同纏著大人們,寧婉就說:“不如爹娘和大姑、大姐、二姐帶著孩子一處去吧,免得人多衝撞了。”


    “你也一道去吧。”


    寧婉搖頭,“我在鋪子裏守著,把供果給夥計們分了。”


    寧梁和於氏也就點頭帶著大家一同去了,畢竟幺女如今已經是大姑娘了,也不好在人堆裏擠著湊熱鬧。


    供過城隍的果子就可以由人享用了,寧婉先給爹娘、大姑等家人留下一盤,然後就一樣樣地分給大家,不想一旁伸過一隻手來,“給我一個。”寧婉聽出了盧鐵石的聲音,也認出了伸過來的大手正是他的,隻不過她還是不大敢相信,抬起頭來看了一眼才確定,來人果然是盧鐵石!


    再看看自己手裏拿的果子,原來是一個仙桃——當然不是真的桃子,這時節哪裏有桃子?而是自己和娘用麵做的。白麵做成桃子的形狀,上麵點上紅色蒸熟,與畫上的仙桃兒一模一樣,讓人看了立即就想咬上一口。


    盧鐵石就是這樣做的,他接過寧婉遞給他的桃子就在鋪子前麵吃了,還不忘記評說,“原來裏麵還有豆沙餡!真好吃!”


    他又沒有穿鎧甲!如果說年前他過來時沒有穿鎧甲是因為事出突然,那麽今天他應該一早換了衣裳出的門呀!寧婉下意識仔細打量盧鐵石的衣著,雖然出門在外穿的正裝,頭戴梁冠,身著玄色帶著暗水波紋的緞子武官常服,下麵一雙皂靴,十分正式,但畢竟不是她記憶中的鎧甲,總讓她覺得不對。


    但是,寧婉不得不承認,這一身衣裝下的他十分地英俊明朗,比自己記憶中的那個人看起來要有人緣得多,然後就想起了這些天聽到的傳言,盧鐵石回虎台縣不過一兩個月,可縣裏已經有好多大戶人家想把家裏的女兒嫁給盧鐵石呢。


    在自己的夢裏,雖然也有人願意把女兒妹妹嫁給他,但絕對沒有現在這樣熱衷!那時候大家在敬重他之餘也都十分地怕,而現在似乎隻有敬重而無懼怕。


    寧婉模模糊糊地想,難道自己幫忙救治了他腿竟也使得他的性子都變了?來不及細想,就見盧鐵石已經三口兩口地將仙桃兒吃了下去,就趕緊又從果盤裏拿了一個蓮蓬遞過去,“這是用綠豆粉和藕粉做的,裏麵放的是真蓮子。”


    盧鐵石就笑了,再一次露出了他雪白的牙,“你的心思好巧!”


    這蓮蓬的確是寧婉想出來的主意,與娘一起頗費了些工夫做成的,但是他怎麽知道?寧婉不承認,“我娘想出來的。”


    盧鐵石一笑,顯然是不信的,眼睛在她臉上一溜,笑著說:“很好看!”


    寧婉卻知道他這一次說的不是蓮蓬,而是自己的耳墜子。那兩顆東珠她猶豫再三,卻沒有分給娘、大姑和大姐她們——畢竟隻有兩顆不夠分的,而且又是自己先前求而未得的愛物,寧婉這樣想著,就悄悄地給自己做了一對耳墜子,她是真心領盧鐵石的情。


    耳墜子是用銀子鑲的,樣式十分簡單,細細的小銀鏈下麵掛著一對金色的珠子,但寧婉覺得越是簡單越能將東珠不同尋常的美完全展示了出來,細膩的光澤,柔潤的色彩,讓寧婉喜歡到心底,自打好了便每日都拿出來看上幾回,今天才下了決心戴出來的。


    家裏人見了也都叫好,可是他們竟都不知道這東珠的貴重罕見,甚至根本不知道什麽是東珠,隻當是稀奇的小玩意兒,倒也沒放在心上,也省了寧婉要費口舌解釋了。


    不想盧鐵石一眼就看到了。


    寧婉就繃住了臉,“你今天不去城牆上嗎?”


    “城隍出巡要從城牆上走一圈,因此許千戶過去了。”


    也是,這樣出頭露麵的好機會許千戶怎麽會讓盧鐵石在呢?他可是一力打壓盧鐵石的,寧婉同情地點了點頭,盧鐵石其實是個很可憐的人,明明有父親但卻從小隻跟著母親被遺棄在老宅,原本應該借助身為四品武官的父親這蔭蔽謀得出路卻隻能到多倫從軍,立下赫赫戰功又會被上司打壓,再想想先前被硬塞在他身邊的郭小燕和小周夫人等等,他似乎從沒有遇到過什麽好事。


    但也正是如此的磨礪,他才能成為了不起的將軍,而那冷酷無情的性子應該也是這樣養成的。想到這裏,寧婉的神色不知不覺地緩和了下來,“其實許千戶是個傻子。”


    手下調來這樣能幹的副手,不知好好地任用他、提拔他,反而拚了命地打壓,卻不想錐子一定會從囊中脫穎而出的!原本許千戶完全可以借助盧鐵石功成名就,可是他卻犯傻地去作死,誰又能幫得了他?


    盧鐵石毫不在意地一笑,“隨便他怎麽好了,我隻做我自己應該做的。”


    是的,寧婉知道隨著冬天過去,盧鐵石就要開始修繕城牆了,眼下沒有人當成一回事兒,可是將來卻是救下整個縣城的功績,因此她萬分景仰地看了看身邊的人,“今天家裏中午要喝羊湯呢,你留下一起吃吧。”


    盧鐵石趕緊點頭,“好。”他很喜歡寧家的氛圍,一大家子人在一處,整日熱熱鬧鬧的,平日裏辛勤地幹活兒,又琢磨著弄些好吃的,雖然都是尋常之物,但吃起來再可口不過了。


    寧婉就將盧鐵石讓到小廳裏,“你坐著看看書,歇一會兒。”自己去廚房看灶上正燉著的羊湯。羊肉是很貴的東西,先前在三家村基本吃不不到,如今家裏富了,吃食上更舍得花錢,逢了年節自然會買。


    而寧婉做羊湯是很講究的,頭一天就與肉鋪子定好了羊腿骨、羊排、各種羊雜,一早上殺了羊就取來收拾幹淨,吃過早飯將羊腿骨敲開並羊肉、羊雜燉在鍋裏,令小夥計盯著,眼下寧婉進了灶間看看火是不是正好,羊湯是要一直滾開的,時間久了膻味就沒了,香味也越加濃鬱。


    灶上的鍋裏冒著騰騰熱氣,香味彌散開來,寧婉瞧瞧灶火,讓小夥計添了一塊木柴,然後洗了手將一早已經煮熟的羊肉和羊雜都切成薄片,一會兒大家回來,再將這些肉片下到湯裏一滾盛出,就是一碗比任何羊湯館都要貨真價實又味道鮮美的羊湯了。


    “我幫你切吧。”盧鐵石不知什麽時候進了廚房,將寧婉嚇了一跳,“你趕緊出去,這裏哪是你來的地方!”


    爹在家裏是從來不做飯的,除了挑水很少進廚房,三家村也好,馬驛鎮也好,還有虎台縣裏也好,除了廚子哪家有男人下廚的?可盧鐵石卻說:“我會切肉。”


    寧婉才不信,手裏拿著菜刀將盧鐵石趕了出去,“你要是悶了就去街上逛逛,等午飯時再回來。”


    盧鐵石退出廚房卻沒走,站在門口靠著門與寧婉有一搭無一搭地說話,“有什麽逛的?要是你扮仙子我就去。”


    城隍出巡後麵跟著一眾鬼神,皆由真人扮成,別的倒還罷了,唯有仙子之角一向是許多人家爭的,非但要品貌出眾,還要家世清白的未嫁女子,每年為了爭扮仙子好多人家出盡手段,但一經選中,立於數人抬的大輦之上,身著華冠錦服隨城隍出巡一次,身價倍增。


    因此雖時有酸儒嘰諷此風,但是虎台縣畢竟處於遼東之北,民風頗為開化,不隻尋常百姓,便是大戶人家也不以為然,反而十分熱衷,特別是排在眾仙子之首位的仙子,普通人是根本爭不到的。趙典史的女兒就在定親前一年做過,趙太太曾給寧婉講過她費了多少心思,花了多少銀錢方才辦成,但也正是借此機會,讓指揮同知家的長子對趙家女一見鍾情一定要求娶,然後才能嫁到高門的。


    去年的仙子是徐老知府的孫女兒,今年嫁到了京城徐家故交家中,而今年的仙姑則是虎台縣裏最大的山貨鋪子丁家的三女兒——方才巡遊眾人過去時,果然天仙般美貌,無人不讚的。寧婉先前就認得丁三姑娘,且知道這丁家雖然聽著也是做山貨生意的,但可不是與德聚豐同行,原來他家專做人參、貂皮、鹿茸、東珠、猴頭等貴重山貨的,根本瞧不上利薄的山野菜,家財無數自不待說,聽說與京城裏一位皇子有著姻親關係,虎台縣裏無人不讓上三分的。眼下能為丁三姑娘謀得扮仙子的機會,就可見丁家的本事了。


    因此聽了盧鐵石提到自己扮仙子,寧婉就噗地一笑,“我可夠不上,不必說最前麵的一個,就是後麵的仙子也不容易選上的。”再說自己也不想去湊那個熱鬧。


    “可她們都沒有你好看!”


    “你胡說什麽!”寧婉臉一紅,覺得十分不妥,自己怎麽與盧鐵石說起這些!一時急切,口不擇言地趕他走,“你趕緊出去,看看我爹我娘他們怎麽還不回來?羊湯已經好了,麵也發好了,隻一會就可以開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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