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這般,這頓飯總算平平安安地吃完了,撤了酒菜,大家又說了會兒閑話,許老夫人就說:“我年紀大了,坐久了背疼,倒要先走了。”說著起身,攔住於氏,“你不要送,隻管陪著大家。”


    寧婉便笑道:“我送老夫人回家。”說著替許老夫人披了披風,自己也戴了臥兔兒扶著她的手出去了。


    許老夫人扶著寧婉,走出門後笑道:“你這孩子,還真有幾分機靈勁兒!我怎麽也不信你家就沒有一樣的碗筷了!”若是小楊太太與大家什麽都一樣,她早就走了。


    寧婉就笑,“來的就是客,她又已經坐了上去,我怎麽也不能再將她拉下來,隻能這樣表示我們家的意思了,”又問:“老夫人,小楊太太到別人家也是一樣的?”


    “世人都捧高踩低,如今楊家是小楊太太當家,因此有許多人家都將她當正室對待,你看蘇家就是因為楊家每年都要在他家鋪子裏買許多農具,對小楊太太極親熱,”許老夫人笑笑說:“可是我和古太太就看不慣,從不讓小楊太太登門。”


    “今天還要謝謝老夫人給我們家麵子呢。”


    “你是怕我一生氣就拂袖而去了吧,”許老夫人拍拍寧婉的手,“我和古太太怎麽也不能將你們家的酒席攪散了呀!”


    寧婉一直喜歡聽許老夫人說話,“老夫人你真睿智,心胸又寬廣!”


    “等你到了我這個年紀,一定會比我還睿智,心胸還寬廣呢!”


    寧婉就笑了,“我怎麽也不及好老夫人的。”


    送了老夫人回家,寧婉再折回來時古太太、蘇太太,還有兩位楊太太都已經走了,隻留下劉婆婆、裏長太太幾個又說了一會兒話才各自散去。至於男客那邊則一直到天黑了方才結束。


    爹自然是喝多了,送走了客人就倒下了,劉五郎也半醉回房去了,於氏和兩個女兒又收拾一番亦十分勞累,各自歇息不提。


    第二天早飯時,於氏就把小楊太太的事說了,“我那時半晌沒想明白,三家村裏誰家能買得起妾呢?到了鎮上才看到有妾的人家,也不知怎麽著才好。”


    寧清就說:“婉兒給小楊太太拿了不一樣的碗筷,我看小楊太太臉色很不好看。”


    “不過她還是什麽也沒有說,”寧婉放下碗筷,“她恐怕就是打著讓我們家承認她身份的主意,但我們家這樣做也沒錯。”


    “不過我聽蘇太太說,楊家是小楊太太當家,將來我們家的鋪子開了,如果得罪了小楊太太,楊家可能就不會在我們家買東西了。”寧清是機靈的人,她早向蘇太太問清了,因此就說:“楊家有上千畝的地,上百家的佃農呢。”


    寧婉就說:“我們以禮相待,並沒有得罪她,如果她認為這樣是得罪了,那我們也沒有辦法。更何況整個馬驛鎮上,還是正房太太當家的多。”


    “那是自然,”寧清自詡對馬驛鎮還是挺熟的,“能買得起妾的能有幾個?”


    寧婉就轉身問:“爹,將來我們家有錢了,你不會養小妾吧?”


    寧梁昨日喝多了,現在頭還有些疼,隻喝著清粥,沒太在意幾個女人正說什麽,被寧婉問到了“嗯?”了一聲,然後才聽懂了,立即就嗆了一口粥,咳嗽了半晌才說:“什麽小妾!我們家哪裏有錢買!”


    “我是說如果有錢了?”


    “那也不買,”寧梁瞧著正幫他拍背的於氏說:“我和你娘還要給你攢嫁妝,將來還要給石頭娶媳婦,哪裏有閑錢?”


    於氏也點頭,“如果真有錢了,還不如置些能種麥子的好地呢!”


    “就是就是,”寧梁也讚同,“梨樹村那樣的地十兩銀子一畝呢,要是能買幾百上千畝地,那我們家就什麽都吃穿不愁了。”


    寧婉聽了就又問劉五郎,“二姐夫,你呢?”


    劉五郎沒想到小姨子能問自己,不過他倒沒有嶽父那樣吃驚,放下碗說:“我當然也不會了。”


    寧清就在一旁哼道:“他敢!”


    他當然是敢的,寧婉本意也不是問爹而是二姐夫,因為在她的夢裏寧清和劉五郎做山貨生意發了財,然後劉五郎就起了外心,先是在外麵偷人,後來就公開買妾;而寧清自然不甘與他吵翻了天,還找到自己希望能借著趙家的勢壓劉五郎。後來這兩人都沒有心思好好做生意,再加上他們貪小便宜,時常以次充好,家業沒幾年就敗了。


    如今這山貨生意是寧家做起來的,劉五郎隻是幫家裏做事的,連股都沒有入,不過是賺些工錢,怎麽也不能發財。而寧清因為靠娘家比先前還要厲害,因此寧婉也就相信了。


    寧家搬了家,又請了鎮上相熟的人家,接著便忙著開業。


    一家人搬到了馬驛鎮上,從買鋪子開始就一直在花錢,卻一直沒有錢入帳。於氏心裏早急了,“這樣坐吃山空哪裏得了,這鋪子還是要早些開。”


    寧婉知道娘的急切,鎮上的花銷畢竟是三家村沒法比的,差不多每一樣東西都要用錢。在幾乎所有東西都自已自足的三家村住慣了的於氏,總要一段時間才能適應。


    都是因為寧家前進的速度快了些,娘才如此的。但是寧婉知道這一切都是勢在必行,而且越早越好。隻有早些在馬驛鎮上開鋪子,才能提早把鎮上的山貨生意都握在手中,掙到更多的錢。畢竟寧家收山貨的法子遲早都會有人看到,然後就會有效仿的,那時爭貨源和送貨就都要比現在難了。唯有早些做得大些,別人才爭不過。


    明知會有很多困難,寧婉卻胸有成竹,笑著安慰爹娘:“開業是要選黃道吉日的,而且也要備很多東西。應該如何我心裏都有數,大家隻管聽我的。”


    正月二十二晨時二刻正是吉時,寫著德聚豐三個大字的黑地金字匾披著紅綢掛了起來,長竿挑起的幾掛鞭炮一起轟響,頓時吸引了許多人。


    新開業的鋪子大家都願意來轉轉,寧家在架貨上擺的大都是山貨,蘑菇、猴頭菇、木耳、貓爪兒菜、核桃、榛子、鬆子等等,三家村人曬的各種幹菜、編的蓋簾、柳條筐等也占了一處,屋子一角又放了寧家地裏產的綠豆、紅豆、黃米、高粱等糧食、


    許老夫人帶著家裏的婆子過來了,在鋪子裏轉了一圈,挑了幾串蘑菇、一斤木耳和幾把幹菜,笑著向寧婉說:“這時節沒有鮮菜,買些幹菜也聊勝於無了。”


    寧婉也笑,“遼東就是這樣,不過這幹菜也挺好吃的,我特別愛吃幹豆角燉肉,還有曬幹的南瓜也好吃。”


    許老夫人就點頭笑,“那我回家裏試試。”


    寧婉送出去,又拿了兩個蓋簾給那婆子帶著,“這是我們家自己做的,今天開業,隻要買菜的就都送一個,老夫人這裏送兩個。”


    又有古太太、劉婆子等人來捧場,寧婉都多送了一個蓋簾。


    轉眼見裏長太太帶著一個小丫頭了來了,挑了半晌揀出幾樣,笑著將錢遞給於氏,“你家的東西不錯啊。”


    於氏就接了錢笑道:“每樣東西都是仔細挑的。”


    寧婉在一旁聽她們說笑,等到裏長太太走的時候不但多送了個蓋簾,又悄悄拿了一半的錢塞回她手裏,見裏長太太收了,就放下了心。


    馬驛鎮上沒有官府,許多事情都是裏長在辦。寧婉在趙家好多年,早明白了所謂的縣官不如現管,裏長家是要好好相處的。裏長家的錢是不好賺的,但是若是完全不收錢,那就是個無底洞,也不知道什麽時候能填滿,自家做生意也虧不起,送回一半既說明自家的誠心,也不至於折了本錢。


    這第一次往來其實是最重要的,以後裏長太太再來,家裏就都按這個規矩辦事。


    畢竟是第一天開業,又有贈送的蓋簾,來的人就多,寧家幾口人都上來忙著,竟都累得很,第二日人便少了,又過了幾天,也就成了常態。這時家裏人也都更熟練了,鋪子裏有一個人便能支撐,忙時再添一個足夠了。


    寧梁和於氏就都有些愁,“這生意去了交稅,並不剩什麽。”


    果然也是如此,鋪子並不掙錢,寧婉早也知道,“我們現在開鋪子,正是淡季,不過也正好給大家一個練習的機會,等到各種鮮貨下來的時候就不至於手忙腳亂了。”


    “就我們家賣的這些東西,怎麽也不會有好多人來買吧?怎麽也不至於到了手忙腳亂的程度。”


    爹娘竟然也看出了鋪子的生意不可能隻靠鎮上的人,畢竟馬驛鎮是個小鎮,隻幾百戶人家,又能買多少山貨?寧婉便一笑,“其實我們家在鎮上開鋪子,更重要的是為了收山貨。所以今年我們最重要的就是將鎮下麵各村的山貨都收上來。”


    “到那時候,大家才知道什麽是真忙,恐怕還要招夥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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