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婉被郭秋柱氣得一笑,“你以為我沒辦法?”她特別將聲音放大了些。寧家大房的地挨著山溪,因此村裏時常有人來挑水,此時便有人聽了聲兒看了過來,她就又接著說:“現在我們隻要從你剛才鑽出來的地方穿過上山,就一定能找到你用火燒毛豆的地方——我們村裏除了你還有誰大晚上的不回家,在外麵亂逛?”


    郭秋柱再不敢強了,昨天晚上爺爺發現他好幾天沒幹活就要打他,他隻能跑出家門,結果連晚飯沒來得吃,後來就在寧家的地裏摘了毛豆,到山上架了火烤著吃了,又在一塊大石頭上睡了一覺,今早才下山。大家隻要按寧婉所說向山上一找,立即就能發現。


    他既然被寧婉堵個正著,又當眾叫破了,按說應該十分下不來台,但是郭秋柱畢竟不是尋常人,臉上隻略紅了一紅,就又恢複了方才滿不在乎的樣子,吊兒郎當地抖了抖腿,“是我偷了,你告訴我爺打我呀!”又挑釁地看向山溪邊幾個村民。


    寧婉不得不承認自己其實拿郭秋柱沒什麽辦法。他原本就出了名的懶,自為打土坯那一次被郭老爺子當眾打罵後,更是徹底墜落成二流子了。


    三家村這裏稱不好好種田,整日遊手好閑四處亂逛的人為二流子,郭秋柱就正是這樣。雖然有郭老爺子逼著,可是他總能想出偷懶的法子,下地鋤草這辛苦的活兒他是決計不做的,就是上山采山菜也隻常空著手回來,有時連筐都能弄丟,更別指望能帶些什麽了。


    眼下家裏不過是丟了些毛豆,雖然坐實了郭秋柱偷竊,但是這點子東西又太少,除了向郭老爺子告狀還真沒有旁的辦法。


    山溪邊的幾個人早走了過來,聽到郭秋柱的話都幫著寧婉罵他,“呸,偷了寧家的毛豆還好意思說這話!”


    “真是不要臉!”


    又有人告訴寧婉,“我們陪你去郭家告訴他家大人,讓郭老爺子教訓他!”


    寧婉搖搖頭,告訴郭老爺子又有什麽用,郭老爺子其實最護短的,表麵嚴厲,其實至多罵他一回,然後他再次跑了,最終於事無補。因此就向郭秋柱厲聲道:“這是第一次,我也就算了,以後我們家再丟糧食,我就叫了我哥打你!”


    正好寧大江也在,聽寧婉提到自己,便上前一手揪住郭秋柱的衣襟,一手握了拳頭在他眼前晃了晃,“再偷就打你!”


    寧婉又嚇唬他,“抓到了偷東西的賊,就算打死了官府也隻讓賠點錢就算了的!”說著哼了一聲,表示自己寧願賠郭家些錢,也不會饒了他。


    以郭秋柱的性子和郭老爺子郭老太太的教養,他遲早都是要墮落的。在寧婉的夢裏,他也是一個二流子,而且還是那種最無能的二流子,沒有一點血氣。盡管他自稱是瘸子將軍的大舅哥兒,騙了些人,可時間久了大家都看出瘸子將軍根本不在意他,因此他在虎台縣裏時常街麵上幾個小混混的欺負,可他剛被小混混們打了一頓,轉臉卻又要捧著那些混混們,跟著他們在一處喝酒胡鬧。當然那時候他早去了虎台縣裏,倒沒有在三家村偷糧食。


    人的本性是不變的,眼下也是一樣,郭秋柱見了大江哥碩大的拳頭,身子就堆了下去,可是大江哥正揪著他的衣襟,也就拉住了他,眼下嫌棄地一推,郭秋柱就倒在了高粱地頭,一個勁兒地說:“我再不敢偷了,再不敢偷了!”一骨碌爬起來弓著腰跑,不料在田梗上滑了一下,摔了個四腳朝天,半晌才爬起來,捂著屁股呲牙裂嘴地走了。


    三家村的人從小生在農家,因此最愛惜糧食,也都最恨偷糧食糟蹋糧食的人。現在郭秋柱偷了寧家大房的,不知什麽時候就會偷到自家,因此對郭秋柱都沒有好臉色,不想見他如此狼狽的樣子,再也忍不住哈哈笑了起來。


    就有說,“郭家是怎麽了?一個兩個的,都不省心。”


    除了郭夏柱,那個自然是郭小燕了。她的傷已經好了,隻是落了下了殘疾,性子變得更加古怪,見人一句話也沒有,最喜歡翻著白眼看人。因此過去與郭家關係好,時常去郭家坐著說話的幾個人,都因此不大過去了。


    “誰知道呢?恐怕是風水不好吧。”


    “郭老爺子正張羅著請人看風水,想挪祖墳呢。”


    這可不關祖墳什麽事!在寧婉的夢裏,郭小燕攀上了瘸子將軍,郭老爺子還四處說郭家的祖墳風水好,能保佑後世子孫呢!其實郭家的祖墳還不是在原來的那處,從來沒挪動過?


    寧婉便一笑置之。轉身又在地裏摘毛豆。


    因剛剛的事,她卻忘記了躲著三家村人了。大家見了便都又反對起來,“婉兒,豆子還沒熟呢,這時候吃了多費呀!”


    毛豆裏的豆子是碧綠的,帶著許多水份,味道清香,特別是煮熟放涼之後更是開胃。但是三家村人卻不會這樣吃,不是大家不知道毛豆好吃,而是舍不得。畢竟比起成熟了的黃豆,毛豆吃起來實在太費了。


    帶著豆莢的毛豆,煮上一大鍋,一家人很輕鬆就都吃光了,若是黃豆,三五頓都吃不掉呢?所以,大家看著地裏鮮美的毛豆,卻動都不會動一下,直到毛豆長成了黃豆,變得硬硬的,就快從豆莢跳出來時才將黃豆收了,留著做醬、做豆腐、或者二月二炒著吃,要整整吃一年呢。


    也隻有郭秋柱那樣的二流子,才會不想著勤儉過日子,摘了毛豆烤了吃。眼下,寧婉覺得大家也用相同的目光看著自己,唯一不同的是,自己摘的是自家的毛豆,而郭秋柱摘的是別人家的。


    麵對大家責備的目光,寧婉頗有些不知如何反駁。在虎台縣,許多人都很喜歡吃毛豆的,這個時節煮上一鍋毛豆,男人喝著酒,女兒倒點甜水,吃著毛豆,就是天熱時也能胃口大開。就是酒樓裏,這時節煮毛豆也是賣得最好的菜。


    雖然自己想出了許多辦法改變爹娘,但是對於外人,那些撒嬌胡鬧還有攤開家裏的帳本講道理的許多法子都不能用。寧婉靈機一動,“我摘些毛豆回家試一試,看能不能賣到虎台縣。”


    “是這樣啊!”大家明白了,又紛紛問:“不知這毛豆能賣多少錢?”


    寧婉雖然不能十分確定,但還是知道大致價格的,就估算著說:“不比收成熟的黃豆便宜,甚至還略高一些。”


    大家也都明白過來,“若是價低,自然沒有人會賣了。”又問寧婉,“你們家可收毛豆?”


    寧婉想想道:“先讓我爹到虎台縣打聽一下準價,如果能掙錢就收。”但是她知道不可能收的。黃豆這東西在遼東是最常見的,到處都有人種,從三家村運到虎台縣自然不劃算,也比不過虎台縣附近。三家村真正的優勢是各種山貨,這在別處是沒有的。


    寧婉摘了半籃子毛豆,回到家裏,便用水衝洗了幾回,然後拿著剪子將毛豆的兩個尖尖的頭剪下。煮毛豆時是要帶著豆莢的,這樣毛豆的清香味才能不散掉,因此隻將兩個尖頭剪下,吃的時候方便。


    收拾好的毛豆用清水加鹽和幾樣調料泡上一個時辰,再與泡豆子的水一同放在鍋裏煮。毛豆不同於黃豆,很容易就熟了。但是在煮的時候還有一個秘決,那就是不要蓋鍋蓋。雖然蓋了鍋蓋會熟得快一些,但是毛豆莢就會變成黃色,顏色就不好看了。


    煮得恰到好處的毛豆還與剛從地裏摘下來時一樣碧綠可愛,放在盆子裏端到桌上,讓人一看就心生歡喜,這時也不需用筷子,隻用手捏著一角放到口中略一用力,煮得軟軟的豆莢便開了,豆粒入口。


    還未真正成熟的豆子十分地綿軟,豆香氣與成熟的黃豆完全不同,不帶一點豆腥,隻是又香又醇,因為泡了許久,豆子裏已經入了味道,滋味更是絕佳。


    爹和娘原還是有些不舍的,但是嚐了也覺得美味,寧婉就勸,“這樣的吃法雖然費了些,但是最養人的,娘能多吃一些就最好了。”


    從娘那一次險些小產起,家裏便越發把這一胎當成頭等大事,因此隻消寧婉提到毛豆吃了對於氏身子好,爹便讚同了,“就是費一些豆子,但也是我們家自己吃到了肚子裏,就不算浪費了。”


    寧婉不意爹如此開通了,便讚道:“可不正是這個道理?我們家今年特別多種了一畝豆子,盡夠吃的,自然要換著花樣吃,這是物盡其用,哪裏是浪費!”


    娘就笑,“你們爺倆兒總有這許多道理,我又沒說什麽。”


    寧氏父女就都笑了,果然於氏神情雖然有些不舍,但並沒有出言反對,倒是他們倆自然而然地把於氏放在反對的一麵上一力勸她,其實於氏並不是過去什麽都力求節儉的人了,他們果然錯了。


    父女二人遂相視一笑,都說:“我們是想你多吃些。”


    於氏近來肚子大了,食欲也差,今天吃著毛豆竟十分合脾胃,便果真多吃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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