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夜出手,快如閃電,捏住了另一隻飛刀,正要出聲喝止,不料耳邊又傳來陣陣呼嘯聲,是那個老人,一支老煙杆,角度詭異,迅捷如風,眼看就要點在額頭。


    白夜急忙退讓,雙腳用力,猛的一蹬,身體向後方飄去,可那煙杆竟然直接從老人手中脫離出來,如跗骨之蛆,如影隨形,又像靈活的蛇,嘶嘶吐著信子,張開毒口,隻待咬住白夜,撕扯下一塊肉來。


    太極劍!?


    白夜心中大驚。


    在老頭子身邊的十年,雖然隻學會了如來神掌,但眼界和見識卻提高了許多,這老人使的正是太極劍。


    隻是,堂堂正正的太極劍法,使出來為什麽會有這般陰邪之氣?


    眼看老人以煙杆代劍,速度越來越快,白夜顧不得多想,雙掌擊出,一掌在前,阻煙杆攻勢,一掌側出,斷煙杆後路,雙掌齊下,半空中的煙杆被硬生生止住了一刹。


    下一刻,轟!


    兩股氣勁在半空相遇,轟隆一聲,造成極大混亂,兩側的牆壁也被這股力量轟塌。


    “如來神掌?你從哪兒學來的?”


    老人第一時間看出了白夜所使的功夫,收回煙杆,如臨大敵,卻也在沒有動手。


    白夜沒有理會老人的驚詫,在包廂內迷蹤換影,數息之內,便止住了周圍人的動作,彼時何老三的拳頭已經接近了那對盲人的麵門,而飛刀男也受持短刀,貼近了林立的胸膛。


    “都住手!”


    短時間內的爆發,白夜也有些氣喘,隻是斧頭門的眾人卻根本不聽白夜的話,見白夜阻止,反而下手更加凶狠。


    白夜心中惱怒,索性也不留手,抓、轉、折、擒拿,斧頭門幾個下手最為陰狠的人,手腳折斷,躺在地上哀嚎。


    那一對盲人齊齊後退一步,將古琴豎起來,兩雙手勾動琴弦,便要放出千軍萬馬。


    白夜左掌立在胸前,右掌緩緩伸出,便打算了解了這對瞎子的命。


    下一瞬,江孟以極快的速度閃身在白夜麵前,還好白夜見勢不妙,在最後關頭硬生生將如來神掌的方向轉了個彎,從江孟秀麗的臉頰旁擊出。


    一道氣波,在和平大酒樓轟炸出一條路,最終落在外麵的長街上,在地麵上印出一隻清晰可見的手掌印。


    斧頭門與鱷魚幫的眾人,頓時啞然無聲,所有人都愣愣的看著長街中央那隻手掌印,如同天威降世。


    掌風帶起江孟的長發隨風飄揚,巨大的轟鳴聲也徹底止住了現場的躁動,所有人都看著這對男女。


    萬眾矚目之下,江孟平靜地看著白夜,窈窕的身姿挺立,像一株蘭花,清秀傲人。


    “怎麽,堂堂西北王,下不了手?”


    江孟嘴角帶著諷刺的笑,眼眶卻逐漸通紅,泰山崩於前而麵不改色的白夜,此刻居然有些不敢看眼前這個俏佳人的雙眸。


    “殺了我啊,殺了我,就沒有這些煩心事了,下手啊。”


    何老三緩緩後退,在林立身旁站定,兩人警惕地看著斧頭門的眾人。


    “你不是最擅長殺人了麽,怎麽不動手呢?十年前你能一顆子彈結果了她,十年後的今天,你依然可以將我一掌斃命,動手啊!”


    白夜緩緩收回手掌,麵色沉重:“十年前......我很抱歉,我當初給你說,你有任何需要,我都可以答應你,但唯獨這件事不行。”


    白夜閉上眼,後又緩緩睜開,看著江孟。


    “這十年,我不知道你經曆了什麽,但我知道,一定很難熬。”


    聽到白夜如此柔軟的話語,江孟有些忍不住,目眩淚滴,轉瞬又狠狠擦掉眼淚,一臉平靜地看著白夜。


    “這個世界,本來不是這樣的,我來的時間不對,見到的人更不對。”


    白夜與江孟相對而立,這個讓人心疼的女人,是白夜在這個世界唯一有所愧疚的人。


    “我的事情,必須要做,我......”


    江孟突然瞪大了眼睛,紅唇微張,她察覺到幾分,白夜要說什麽了。


    “這十年來,我堅持一個道理,簡單來說就是,為惡必誅,殺人償命。”


    白夜的話越來越冷靜,表達的意思也越來越清楚,林立心中暗暗叫苦,作為跟隨白夜十年的老人,他太了解白夜了,這個男人就如同君王一般,沒有人能改變他的主意,沒有人。


    “你閉嘴,不許說!”


    江孟突然大聲喊道,語氣急促。


    “我不知道你為什麽會給我那樣一個選擇,如果那樣會讓你覺得心裏好受的話,我可以做,隻是我不能,相信我,這是為你好,我已經害了你一次,不能再有第二次。”


    “師傅!師兄!天殘地缺,給我殺了他!別讓他說話!殺了他!”


    江孟已經徹底明白白夜想要說什麽了,她轉過身,衝著老人,衝著飛刀男,衝著那一對盲人大喊,目眥欲裂,歇斯底裏。


    看著江孟狀若瘋魔的樣子,白夜不忍地閉上了眼睛:


    “等我做完那些事,我來向你請罪,一命,抵一命。”


    轟隆!


    萬裏高空,突現驚雷,振聾發聵。


    四下皆是人,卻萬籟俱靜,所有人都看著那個求愛不得的可憐女子,心中暗歎。


    何老三想上來說些什麽,剛有所動作,便被林立揪住了衣袖,用極為嚴厲的眼神止住了何老三的動作。


    “嗬,嗬嗬。”


    江孟笑了,笑聲很輕,像是會掉在地上摔碎了,卻又重若千鈞,狠狠砸在周圍人的心上。


    “你寧願死,也不願意,娶我。”


    最後兩個字,仿佛歎息一般說出來,卻清清楚楚聽到了所有人的耳朵裏。


    “好一個西北王,好一個西北王啊。”


    江孟身形踉蹌,本就瘦弱的身體此刻更顯得脆弱。


    她就這麽怔怔地看著白夜,看著這張讓她思念了十年的臉,看著他挺拔的鼻梁,看著他硬朗的眉眼。


    十年前,她八歲,雖身形幼小形如幼兒,但在豪門大院中長大,從小便不缺城府。


    那個溫暖的懷抱,那個帶有歉意的眼神,那種有求必應的寵溺,那種被保護著的感覺,那種霸氣。


    那是她從未體會過的安全感。


    她記得當他聽到沒有斧頭門時的驚愕與失望,她記得他離開時的歎氣,為了能讓他滿足,拜名師學功夫,短短幾年便在滬都闖出一片天地,麾下上千人手,更是為了他當初的那一問,將門派定名為斧頭門。


    她一直在幻想,如果有一天他回來了,知道斧頭門是自己創立起來的,會不會很高興?


    她幻想著,雀躍著,歡欣鼓舞著,可到最終,嗬,一命抵一命。


    原來,所有的一切,都不過是自己的一廂情願。


    和平大酒樓外,酒樓老板派去求助的汪市長終於來了,還帶來了一支四五百人的軍隊,與汪市長一同下車的,還有一個身材挺拔,麵色消瘦,又有些狂傲不羈的年輕人。


    酒樓老板連忙上前接待:“汪市長,您可來了,快救救我吧,我這基業,都要被他們拆了!”


    酒樓老板拉住汪市長的手就開始訴苦,汪市長連聲安慰,那個年輕人倒是饒有興趣地看著酒樓牆上被白夜一掌轟開的大洞,目光跳動。


    “這位是?”


    酒樓老板不愧是生意人,如此緊急的情況還不忘麵麵俱到。


    隻是汪市長並不願多介紹,酒樓老板也隻知道這個年輕人是汪市長遠房子侄,名為汪琛,前些日子才來滬都,今日想要來看看熱鬧。


    見汪市長不願多說,酒樓老板也隻好請汪市長上樓主持局麵。


    樓梯上站滿了人,拿著各種致人死地的武器,更是幾乎人手一支槍,所有人都麵帶不善地看著汪市長和那個年輕人。


    此等危險的境地下,雖然有幾百人的軍隊,但汪市長依然走得戰戰兢兢,反觀年輕人,閑庭信步,左顧右盼,像是真的在看熱鬧一般。


    不一會兒,兩人便來到了包廂門口,往日精致的包廂,此刻無比淒慘,一片狼藉,所有人都屏氣凝神,看著正中央的一對男女,誰都不知道事情接下來會是怎麽樣的走向。


    汪市長口中的子侄先一步踏入包廂,臉上滿不在乎的表情,可是在看到江孟的一瞬間便愣住了。


    世間竟還有如此的美人!


    雙眼通紅,梨花帶雨,一身旗袍勾勒出傲人的身姿,看上去十分脆弱,但又帶著幾分倔強,像一朵野玫瑰,盡管飽受暴風驟雨,卻依然昂頭挺立,不畏風累,讓人生出十足征服的欲望。


    “各位這是幹什麽啊,有什麽話不能好好說嗎,給汪某人一個麵子......”


    汪市長氣喘籲籲地登上樓梯,看著包廂裏的諸位,心中大叫苦也。


    斧頭門,鱷魚幫,平常他一個也得罪不起的大幫派,如今卻都在這小小的包廂內,兵戈相向,劍拔弩張。


    隻是,汪市長的話還沒說完,就見年輕人指著江孟,直言不諱:“我要她,給我想辦法。”


    年輕人的語氣,彷佛在說,這朵花不錯,你給我摘下來,那麽輕鬆寫意。


    認識江孟的汪市長聽聞,驚得魂飛魄散,身旁有虎視眈眈的斧頭門的人,拎著兩把斧子便走了上來,嘴裏還不幹不淨地罵著:


    “哪兒來的小畜生,你特麽......”


    “住手。”


    “住手。”


    兩聲住手,第一句是汪市長喊得,聲音嘶啞,語氣哀求,另一聲同樣嘶啞,卻充滿威嚴,又帶著淡淡疲憊。


    是江孟。


    江孟看了看年輕人,本麵無表情的俏臉突然展顏一笑,刹那間如萬花盛開,使人目眩神迷。


    江孟走到年輕人身前,上下打量了一番:“你要我?”


    “江門主......”


    “滾!”


    汪市長正想解釋幾句,緩解氣氛,誰料江孟突然轉頭,一聲尖嘯直衝汪市長而去,甚至帶起陣陣音波,音波之下,汪市長近二百斤的體重像皮球一樣被吹飛,重重摔在樓下。


    年輕人看到這一幕,眼中光彩更甚,嘴角勾起,像是看到獵物的豺狼:“是啊,我想要你。”


    “怎麽稱呼?”


    “汪琛。”


    江孟點點頭:“想要我,可以,有個要求。”


    “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江孟伸出青蔥玉指,指了指鱷魚幫的眾人,又指了指白夜:“殺了他們,還有他,我就是你的。”


    汪琛嘴角笑意更濃:“樂意至極。”


    江孟看了一眼滿是怒火的鱷魚幫眾人,又看了一眼自汪琛進來後就一直死死盯著汪琛看的白夜,愜意地笑了。


    隨即,轉頭向斧頭門眾人說道:“叫琛哥。”


    “琛哥!”


    斧頭門上百人齊聲呐喊,俯首稱臣,場麵壯觀。


    雨,越下越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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