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日後,白夜正在宿舍裏收拾東西。


    對外他宣稱,因為前段時間的買醉,想要出去進行一趟畢業旅遊。


    對,他給室友們的解釋是,失戀,心情不好,買醉。


    但實際上的原因隻有他自己清楚。


    是為了完成宋成峰那個瘋子的遺願。


    自那一日後,白夜就時刻關注著的渝州新聞,主持人的聲音突然從電腦裏傳出來:


    “......濟州五二七惡性殺人事件嫌疑犯,宋某某,已於日前被抓獲,將在本月十一日,在渝州府衙開庭審理......”


    “......宋某某,男,濟州下貧縣人,原濟州某國有企業工作人員,家庭成員有一妻一子,可謂是幸福美滿,據宋某某原單位同事介紹,宋某某在職十年,為人和氣,待人寬厚,那又是什麽讓這個本來可稱得上人生贏家的宋某某,一步步走上犯罪道路的呢?”


    “......更多新聞資訊,請關注晚八點的,今日辯法。”


    白夜一屁股坐在了凳子上,腦海裏回蕩著剛才在電腦上看到的新聞。


    沒錯,雖然打了馬賽克,但就是他,宋成峰!


    他被抓了?


    他把開發商那一家殺了?


    以他的身手,他想走誰能攔得住他?


    那我還要不要去找他兒子?


    麵前攤開的一本西方經濟學,扉頁正夾帶著宋成峰寫給他的地址。


    腦子裏思緒萬千又理不清頭緒,白夜索性去陽台洗了把臉,拍了拍腦門。


    “去,還是得去,他隻是被抓了,不是被擊斃,誰知道他會不會出來。”


    “他兒子家距離自己家也不遠,兩三百公裏的路程,就當是去玩了。”


    “到地方後我放下東西就走,這事情就算了了。”


    “不行,不能去,說不定巡捕就在他家附近蹲點,正等著我自投羅網!”


    “而且他都已經被抓了,按照殺了那麽多人來看,罪名一定小不了,說不定這輩子都出不來了......說不定,說不定直接被執行死刑了呢!”


    “等到他一死,我再悄摸找到他兒子生日,錢,不就是我的了麽!”


    “可是......萬一呢,萬一他要是還能出來呢,我要那麽多錢,命都沒了我要那麽多錢有什麽用?那種惡人,肯定不會放過我的。”


    就在白夜左右逢難之時,椅子上的陰影麵積,逐漸擴大,可奇怪的是,日頭正高,卻不知這些影子都是從何處來。


    白夜一時間沒辦法下定決心,正想打開新聞仔細看看的時候,才發現自己不知何時,在陽光正燥的夏日,身上卻布滿了陰影,就好像天空上突然飄來一朵雲,遮蓋住了陽光,灑下一片涼爽。


    可是這是在宿舍裏,哪兒來的雲?


    下一瞬,消失在原地,隻有突然失去重量壓迫的椅子,打了個轉。


    待到椅子也歸於平靜時,誰又回發現,這裏剛才還有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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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曾經有人這樣形容過大西北的無人區。


    “那是一片風也不願經過的地方,連鐵軌也拋棄了的世外之地,當你正真踏上大漠戈壁,你能感受到的隻有一片寂寥。大聲的呼喊聽不到回音,就像正常的社交也無法得到反饋,全世界隻剩下你一個人。”


    “虎子,別睡了。”


    又是一片熟悉的黑暗,白夜心裏默默消化著剛才的信息,閉上眼掩飾著震驚。


    “追凶......無人區......”


    就在剛才,被陰影侵蝕的白夜知道了為什麽宋成峰一個普通人能有這麽不可思議的身手。


    原來他得到了,一個專門用來懲治惡人的係統。


    在現在這個被係統流轟炸得人盡皆知的時代,白夜已經不感到稀奇,隻是震驚於居然會落在自己頭上來。


    “位麵:無人區。”


    “目的:懲凶除惡。”


    宋成峰因為內心強大的除惡願望被係統選中,卻又在最終想要轉變成一個真正的惡人而被係統拋棄,轉而尋找了距離最近的白夜。


    寥寥兩行字,告知了白夜自己來到這個世界的前因後果。


    “不執行會怎麽樣?”


    白夜在心裏默念,果然也得到了係統的回複:


    “清除記憶,尋找下一任追凶者。”


    “追凶者嗎......原來是叫這個名字。”


    “虎子,虎子,快睜眼啊!”


    一聲聲急促又細微的呼叫打亂了白夜的思緒,睜開眼,看到旁邊的一名警察,正在不停用胳膊肘碰著自己。


    “王虎。”


    “叫你呢!局長叫你呢!說啊!”


    看到王虎隻是看著自己,卻沒有立刻回局長的話,不由得更加著急了。


    “啊,局長,我在呢,您說。”


    此時白夜才看到,自己是在一間會議室裏,坐在長長會議桌的下邊,兩邊稀稀拉拉坐了幾個警察,都在望著自己,隻是看自己的眼神都有些奇怪。


    被旁邊警察所緊張的局長,看著自己也隻是歎了口氣。


    “王虎,別給自己太大壓力了,我們都知道王輝的死和你沒關係,你好好準備一下,明天去開庭。好了,散會吧。”


    隨著局長散會的話音一出,會議室裏沉默的氣氛被打破,但也沒人急著離開,白夜想要單獨待一會兒,他能感覺自己現在腦海裏有很多信息,卻又一時間整理不清,混亂又腫脹的感覺,頭暈目眩。


    隻是其他人好像並不想給他這個機會。


    局長離開了,那些原本在座位上的警察也來白夜身邊,有的是拍了拍肩膀,歎了口氣,有的則是俯下身來安慰,還有的好像很憤怒,指手畫腳地和旁人爭辯著什麽。


    白夜顧不得其他,給周圍的警察說了句不舒服,便離開了會議室。


    奇怪的是,從來沒來過這裏的白夜,卻能輕車熟路地找到廁所,顧不得一股股惡臭,拉開隔間門,褲子也沒脫就蹲了下去,雙手不停拍打著腦袋,漸漸明白了自己在一個什麽地方。


    自己的這個身體叫王虎,在戈壁灘上的一個派出所裏當一名小民警,有一個關係很好的朋友叫王輝,因為同姓的原因,再加上脾氣相投,兩人的關係比其他人更好一些。


    前幾天,所裏說又發現了那批偷獵野生隼的家夥,王輝領命去抓人,中午的時候,兩人還在飯店喝了點兒。


    其實往常也是這樣,大戈壁上荒無人煙,少有的幾輛車經過,就憑所裏這幾輛年齡比自己警齡都長的車,實在沒把握追到。


    那一天兩人也是對於這種小事毫不在乎。


    雖然曾經都是一腔熱血的少年,但在一年又一年的輪回當中,早已磨平了所有的銳氣。


    日複一日的工作,家長裏短雞毛蒜皮,就一個夫妻吵架能調解三回,這樣的日子,誰都是上班為了下班,渾渾噩噩地過活。


    但那一天,自己在對講機裏聽到王輝壓抑不住的興奮:


    “虎子,我看到他了!”


    “輝哥,別急,報地點,我現在就過來。”


    “不用,一個小毛賊,我今天帶著家夥呢。”


    說罷,便聽到關車門的聲音,王虎心裏雖然急,但也知道這時候不能亂說話,隻能按耐下心,將對講機調整至靜音。


    果不其然,人贓並獲,隻要這個案子定下來了,輝哥這些年的苦就沒有白熬。


    隻是,戈壁灘上信號實在太差了,經常隻能聽到嘶嘶拉拉的電流聲,為了確保嫌犯安全,自己隻能一遍又一遍地衝著對講機喊:


    “有人嗎,說話,說話啊......”


    直到輝哥的屍體被找到,躺在戈壁的馬路上,筆直的馬路一眼能望到頭,就像輝哥這輩子,一眼看到了頭。


    王虎總覺得是自己一直在喊話,再加上沒有和輝哥一起去,導致的這起事故,讓那個混賬撞死了輝哥。


    對,就是他,第一眼看到的時候就知道他就是殺人凶手。


    可是自己沒辦法,這個人做事情太幹淨了,若不是這次事故,係統裏連他的信息都沒有。


    盡管同事們都不覺得是自己的問題,但原主內心充滿了無窮的自責與憤恨,甚至都影響到了白夜的心思。


    “無人區電影啊......”


    白夜明白自己現在什麽情景裏了,一部講述人性的電影——無人區。


    影片全程在邊疆取景,講述徐崢飾演的律師赴一座西部城市為一名盜獵者辯護,結果在回來的路上反被追殺,途中還遭遇了舞女、走私販、盜賊、警察各色人等,上演了一出驚心動魄的逃亡之旅。


    自己目前的角色,就是那個全片隻出現了寥寥數次,沒有名字也沒有地位,最終還被徐崢扮演的那個律師反殺的一個角色。


    明天,就是審判那個販隼頭子的開庭之日,自己也將在庭上,被駁得啞口無言,最終販隼頭子無罪釋放。


    記得有人曾評價,無人區這個電影裏沒一個好人。


    那自己呢?


    算是個好人嗎?


    是的!


    自己就是個好人,還是個除惡務盡的大好人!


    理清了思緒,走出隔間,到洗手池旁擰開水龍頭,掬起一把涼水,冰涼的水花四濺,鏡子裏是和白夜一般無二的麵容。


    定定看了一會兒,白夜也不知在和誰說。


    “看看我是怎麽做的吧。”


    說罷,大踏步走出了衛生間,通過走廊盡頭的老舊木門,戈壁灘上獨有的淩烈風沙吹打在還帶有水漬的年輕臉龐上。


    入眼,千裏戈壁灘,萬裏無人煙,廣闊天地,大有作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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