跨越萬水千山在這異國他鄉遇見,夏璿不會再徒勞地說服自己這隻是偶遇。她很清楚,厲淨涼來找她了,不管出於什麽目的,他的心意她是可以確定的。


    回眸,夏璿淡然又疏離地望著他,可那雙桃花眼眯起來笑的時候卻泛著連她自己都無法察覺到的嫵媚,一雙嬌豔欲滴的紅唇離得他那麽近,如果不是在酒店大堂,他恐怕早就……


    “你放開我。”夏璿開口,說著無情的話語,“又想馬兒跑,又要馬兒不吃草,厲先生可真會做買賣。”她試著掙脫他,大概是擔心會膈到她肚子的關係,厲淨涼用的力道並不大,她這麽一掙就掙開了。


    厲淨涼站直身子拍拍西裝外套上並不存在的塵,眼神斜斜一瞥,那個高傲清貴的模樣真是性感得令人心馳神往。


    “你說一個懷孕五個月的女人淩晨五點多出門是要做什麽事呢?”


    這話問的,分明說的就是她,旁敲側擊的有意思麽?夏璿開口想要反駁,但酒店大堂經理卻走了過來,身後跟著去叫他的前台小姐,由經理用蹩腳的中文說道:“老板,要住哪個房間?我讓人幫您送行李上去。”


    嗯?怎麽酒店的經理要稱呼他為老板?難不成隻是禮貌的稱呼?不對,她可沒見他叫聶政老板。


    夏璿正在想這個,一時沒注意厲淨涼的動作,所以當厲淨涼將她橫抱而起時,她嚇了一大跳。


    “你幹什麽!”她驚悚地注視著他,緊緊環著他的脖頸,生怕從他懷裏掉下去動了胎氣。


    厲淨涼穩穩當當地抱著他,修長迷人的丹鳳眼輕瞥一側,平淡說道:“送到她的房間就好。”


    ——標準的英文,還是英腔,倒是給中文不太好的大堂經理解了圍。


    那人鬆了口氣,連忙讓人將厲淨涼的行李送去了夏璿的房間,夏璿無語道:“那是我的房間,他要住進去是不是得經過我的同意?”


    大堂經理滿眼不解地看著她,一臉的你在說什麽請慢一點我聽不懂的樣子,夏璿……服了。


    厲淨涼就這麽公主抱著與她一起進了電梯,等電梯門關上一切塵埃落定時才放她下來。


    腳一落地,夏璿便立刻使勁擰了一下厲淨涼的胳膊,順便後退一步離他遠遠的,大概是想瞪他,可最後出來的眼神卻風情萬種,煞是勾人。


    哎,這擾人的桃花眼。


    厲淨涼轉開眼看向了一邊,不自覺躲避著她的注視。說句實在話,誰也沒辦法否認厲老板天生的不凡外貌,不笑時威嚴端肅,微笑時風流跌宕,氣質高貴,單單往那一站,就讓人又是想看又不敢看。


    幸好電梯很快到達了她住的一層,她心裏已經有決定,所以沒再和厲淨涼廢話,抬腳便朝外走,走到一間房間外時輕輕敲門,看她這動作就知道她回的不是自己的房間。


    果然,她很快就開口道:“既然厲老板喜歡我的房間,那我就讓給你好了,我和別人擠一擠。”


    她禮貌一笑,在房門打開時滿臉是笑地看向了屋裏的人。


    “聶叔叔,你起這麽早啊?”


    聶政其實早就醒了,已經出去跑了一圈,剛剛洗完澡換上衣服。他先朝夏璿點點頭,隨後看向她身後,眼中帶著點疑問。


    夏璿擺出憂愁的模樣:“聶叔叔,我也是實在沒辦法才來打攪你的,你看我,這外麵有一個,屋裏還有一個,男人多的都沒地兒住了,隻好把自己的房間讓給他了。在我新開一個房間之前,可以先在你這兒休息一下嗎?”


    聶政自然不會拒絕,側身給夏璿讓路,可厲淨涼怎麽會允許她借宿在別的男人那兒?即便那個男人已是不惑之年。


    “聶總,幸會。”


    厲淨涼一手抓著夏璿的手,眼神疏離隨意地落在聶政身上,眸子上下一沉,鋒芒內斂。


    聶政含笑說道:“在這兒能碰到您厲先生,我才是三生有幸。”


    “你們認識?”夏璿插嘴道。


    厲淨涼玩味看她:“不如你熟。”


    這話說出來,怎麽帶著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酸味呢?


    厲淨涼自己都皺了皺眉,想潤色一下,可又不知道該怎麽圓,最終還是繼續沉默了。


    “ar集團的老板,想不認識都難。”說著恭維的話,可聶政的臉上卻絲毫不見什麽推崇,他淡淡道,“你不是累了?進去休息吧。”


    夏璿想掙開厲淨涼,可這次怎麽都沒法兒成功,她無奈之下隻好放棄。


    “算了,聶叔叔你先休息吧,我先回房間。”


    看她有點氣餒,聶政思索了一下說:“厲先生是你的……?”


    這個問題正中某人下懷,他在夏璿開口之前回眸說道:“我是他的男人。”略頓,看看她的肚子,補充道,“孩子的父親。”


    夏璿頭疼地按了按額角,要是他在發布會上說這話,她一定會高興地哭出來,現在說還有什麽用呢?在所有人眼中,她已經是雲若舟的女人了。


    對於厲老板的宣言,聶政隻是微微頷首,朝夏璿讚歎道:“兩個都不錯。”


    ……聶老板也不是吃素的,這話真是殺人於無形啊。


    眼見著厲淨涼臉色陰沉下來,夏璿急忙拉著他回了房間,生怕他給聶政什麽難堪,那可是她敬重的恩人。


    進了屋,關好門,這位祖宗才鬆了手。他粗魯地扯下西裝外套丟到床上,再次將她橫抱起來,雖是有些急切,卻異常溫柔地將她放到床上。接著鋪天蓋地的吻襲來,她一陣胸悶,不得不沉溺在這強勢又小心的溫柔之中。


    當厲淨涼精疲力竭地躺倒在她身邊時,他臉上已經沒什麽表情了。


    夏璿蓋著被子,眼睛閉著,與他間隔一條手臂的距離,誰都不說話,氣氛少了曖昧,有些凝重。


    “厲先生滿意了麽?滿意了可以走了嗎?”


    許久,夏璿開口說話,語調很輕,像是累極,言詞之間帶著些戾氣。


    厲淨涼很長一段時間沒吭聲,等她的話過去好久才響起他與往日無二的聲音。


    “你什麽時候走,我就什麽時候走。”


    夏璿詫異地側眼望去:“您不用管您的公司了?”


    “互聯網。”他言簡意賅。


    夏璿冷哼一聲,嘴角的笑有些駭人:“那你當我是什麽?想起來了就玩玩,涉及到你的利益就丟到一邊兒,我是你的玩物嗎?”


    厲淨涼掀開被子下了床,赤著身子撿起地上屬於他的衣服,麵無表情地看著她說:“你不是我的玩物,我他媽倒是快成你的玩物了。”


    難以置信,風度翩翩紳士端莊的厲先生竟然飆髒話,夏璿的嘴巴直接張成了o型。


    厲淨涼最後看了她一眼,轉身離開,去衣帽間換衣服。等他穿戴整齊出來時,天已經大亮。


    他拉開窗簾靠著窗戶安靜地待了一會,拿了煙盒抬腳朝門口走。


    “等你和聶政見完麵我再回來。”關上房門時,他已經將煙夾在了手中。


    等她和聶政見完麵?這是什麽意思?厲先生說話越來越難懂了。


    雖然有疑問,但等夏璿起床洗漱完畢後,聶政還真的來找她了。


    想起自己房間裏的一片狼藉,夏璿跟聶政一起去了餐廳,兩人一邊吃早餐一邊說話,全然忘記了還有雲某人在。


    那麽,雲若舟沒有來找夏璿一起吃早餐,卻是去了哪裏呢?


    斐濟,酒店外碧藍的海灘上,厲淨涼和雲若舟並肩坐著,誰也沒先開口。


    “聶叔叔有話跟我說?”


    因為惦記著厲淨涼那莫名其妙的話,夏璿問出了心中的疑惑,聶政拿著叉子的手頓了頓,放下後笑著說:“你看出來了?”


    “……你想跟我說什麽?”夏璿問道,“對了,來之前你說有喜事,是什麽喜事?”


    聶政端起水杯喝了一口,過了一會才說:“喜事就是我要跟你說的事。”他撤掉餐巾,抿唇說道,“你已經長大了,有些事終於可以告訴你了,我也要解脫了,可不是件喜事麽?”


    “什麽事?”她睜大了好看的眸子,那張精致完美的臉似曾相識。


    聶政沉吟片刻道:“你的母親康雨,我是認識的。”


    “什麽?”夏璿這下是真的驚訝了,還有點茫然,她也沒掩飾,全都擺在臉上。


    聶政娓娓說道:“當年你母親和你父親離婚後,我一直關注著你們母女的狀態,因為身份原因,我沒有出席你母親的葬禮,更沒資格見她最後一麵。”


    聶政說這話時臉上的傷感和內疚讓夏璿不得不懷疑,自己的母親與他到底是什麽關係。


    “你應該很好奇我和你母親的關係吧。”他自語般說,“其實我也不知道我們到底算什麽關係,我好像隻能說,她對我有知遇之恩。”


    夏璿已經平靜了下來,她好像明白了點什麽,卻也不好直說。聶政見她如此,心中已是了然。


    他訕笑道:“說來慚愧,我這算單相思吧?很抱歉,雖然你母親比我大好幾歲,可我……很喜歡她。當年你父母離婚我有很大責任,你父親誤會了我和你母親。”


    “真的是誤會?”夏璿用連她自己都意外的冷靜語氣問道。


    “真的是誤會。”聶政壓低聲音說,“這個誤會,還跟你父親的現任妻子梁吟有關。”


    說來,是個挺狗血的故事。當年梁氏集團的千金梁吟看上了康氏集團的副總葉昕,想要把他弄到手,於是就設計陷害了康雨和她的下屬,讓葉昕看見了他們“親密”的畫麵。


    葉昕無法忍受這兩人在他眼皮子底下勾勾搭搭這麽久,與康雨大吵一架,梁吟趁虛而入。


    最後的結果就是,夏璿的父母離了婚,她的母親因為受到打擊一病不起,匆匆離世,聶政為了避嫌沒有出現在葬禮上,遠走國外發展,這麽多年過去,已經成為都邦證券的大老板了。


    他一直暗地裏關注著夏璿母女的消息,在聽說夏璿被梁吟丟棄之後派了許多人尋找,找到她後便一直接濟她,以“愛心人士”的身份照顧她直到她安安穩穩地讀完大學,踏入娛樂圈,開始複仇……


    “原來是這樣。”夏璿出乎意料的冷靜,隻是緊緊抓著餐巾的手泄露了她的真實心情,她安靜許久才輕聲問道,“所以說葉昕是以為我母親背叛了他才離開我們母子和梁吟在一起?”


    “可以這麽理解。”聶政眼神傷感內疚,“我很抱歉隱瞞你這麽久,其實我才是最大的罪人,如果我注意一點,就不會讓梁吟有可乘之機。後來我想了想,單是那件事應該不足以讓你父親放棄與你母親那麽多年的感情,他可能是受了梁吟的挑唆,以為你不是他親生的。”


    夏璿啼笑皆非,站起來想走,走了幾步又折了回來,雙手撐在桌上道:“我問你,這件事都有誰知道?”


    “這是醜聞,我誰也沒有告訴。”聶政如是說。


    “厲淨涼知道吧?”夏璿心裏已經有答案了,卻還是問出了口。


    聶政也不隱瞞,點頭說道:“他很久以前就知道了。”


    “……”


    所以在那場發布會之前他才問她會不會後悔?


    她的父親不像她想象的那麽可惡,可那又怎麽樣?他還是辜負了她們母女,跟另外的女人在一起那麽多年!他已經髒了,永遠都洗不白,他活該!


    夏璿氣得雙拳緊握,也不知到底在氣誰。


    聶政以為她是因為害了父親而內疚,不忍說道:“璿璿,你也不必太自責,葉總現在這樣也是咎由自取,當年他千不該萬不該去報複康家,害得你外公破產,你現在對他做那些也是他應該受到的懲罰。”


    夏璿都氣笑了:“我為什麽要自責啊?我沒有自責啊,我生氣隻是因為我更恨他了。那麽一個識人不清的男人,那麽一個受女人蒙騙這麽多年的男人,我有什麽可自責的?不管有什麽原因,他已經對不起我們母女了,如果沒有你,我能不能活到這個年紀都不知道,我有什麽需要自責?我恨他,這一點永遠都不會改變,因為他該死,因為蒼蠅不叮無縫的蛋。”說罷,夏璿頭也不回地離開,滿餐廳的人看著他們兩個,一臉的好奇。


    聶政長舒一口氣,多年來積鬱心中的真相終於告訴了她,他感到解脫,以及一絲絲的茫然。


    夏璿回到自己的房間,找了一圈後在陽台發現了厲淨涼。他側坐在椅子上,垂眼觀景的模樣矜貴清俊,聽見響動轉頭望來,一雙微微上挑的丹鳳眼流光溢彩,沉著決斷。


    “我見過他了。”夏璿開門見山道,“厲老板還真是深藏不露,那麽早就查到了我家那些破事,竟然可以忍到現在都不說,我真是佩服得五體投地。”


    厲淨涼站起來走向她,在離她還有一段距離時就被她阻止了。


    “你別過來,我現在不想看到你,我真是太煩你了,我已經愛不起你了。厲淨涼,你怎麽能那麽壞?你明明有機會早就告訴我,卻還要聶政來說這些。你是不是怕我知道了以後取消那個發布會,讓你少了名正言順吞下華夏娛樂的理由?”


    這一句句質問像拿著刀在人的心上放血,厲淨涼筆直地立在那道:“讓我問你一個問題吧。”


    夏璿皺眉。


    “夏璿我問你,就算我告訴了你又怎樣?反正你還是會繼續發布會。我不是聶政,我比他更了解你。”他一步步逼近她,臉上帶著幾乎可以稱之為森冷的表情,“還有,在你心裏我是如何的軟弱無能,才會僅僅是一個女人的退縮就讓我所有的布局付之東流?”


    ……好像還真的不會,夏璿眉頭皺得更緊了。


    “我看你是一下子知道了太多真相,都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了。我沒有告訴你隻是希望由聶政親自來解開你們的心結,畢竟對你來說——我是個外人。”


    厲淨涼已經走到了她麵前,居高臨下地望著她,他聲音冰冷,大概是因為有了他是“外人”這個覺悟。


    他自嘲一笑,這笑十分傷人:“夏璿,這是第一次有人敢拿我當撒氣桶,我由著你,因為我心裏有你,但你記住,沒有下次。”


    說罷,他越過她想離開,可走了幾步身後的低泣聲就讓他再也挪不動腳步了。


    像是認清了現實一般,厲淨涼自暴自棄地轉回身抱住了她,將她壓進自己懷中柔聲安撫:“你最近的眼淚可真多,這不是我認識的你,把你的頭抬起來,給我驕傲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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