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何時覺悟都不算晚。”


    釋空回答。


    “人的覺悟隻在有無,而不在何時。”


    李星淵則看向了釋空的身後,從之前那嘶啞的聲音當中,他聽出了說話那人的身份。


    是在那天晚上讓他去綁架克裏斯托弗的麻衣老者,被其他微機結社的人稱之為宮本的人,他竟然也沒有在之前的坍塌當中死去,而是也和釋空一樣從高空落下,李星淵警覺地抓住了誅仙,而釋空看到他的模樣,卻搖了搖頭。


    “施主不必緊張,宮本古法修真,身體本就孱弱無比,再加上是和我近身搏殺的時候突然落下高空,沒有來得及調動靈氣自保,他如今已經傷及肺腑,無法聚氣,離死不遠了。”


    “你們佛門選出的誅仙劍主究竟是何等人物?”


    麻衣老者的聲音從泥土當中悶聲傳來。


    “我倒真想見上一見。”


    麻衣老者話音剛落,一道鋒銳無比的劍氣從那泥土當中此刺出,無數鋼筋水泥混凝土所混合而成堅固廢墟,竟然被老者通明的劍氣斬出了一道縫隙,麻衣老者廢了些功夫,從那廢墟當中爬了出來,眯了眯眼睛,花白的發簪已經散落了下來,腦袋被砸的血肉模糊,他定睛看了許久,才終於認出了李星淵。


    “你沒死?”


    麻衣老者看清楚了李星淵的臉,能夠走到今天這一步,他自然也不是一個愚鈍的人物,心如電閃,雖然不知道具體發生了什麽,但也已經算到了七八分了,在這種情況下,竟然也笑了起來。


    “那就是丸山該死了。”


    李星淵對於麻衣老者其實並沒有意見,那銀發男人也說了,要殺李星淵和麻衣老者無關,不過是他自作主張罷了。


    但這也絲毫不能讓他放下對麻衣老者的戒備——畢竟他的手上還拿著那把誅仙。


    “你手裏那是什麽?誅仙在哪?”


    李星淵回答道:“這就是誅仙。”


    麻衣老者嗤笑了一聲。


    “你以為我和那行者一樣是沒有見過世麵的土包子嗎?千年之前,我可是曾經見過誅仙的,翩若驚鴻,矯若遊龍,若非群玉山頭見,會向瑤台月下逢。”


    聽這口中的意思,麻衣老者竟然是活過了大決裂的人物。


    “若非群玉山頭見,會向瑤台月下逢——這是說人的詩吧?”


    “是劍,自然也是人。”


    麻衣老者語氣複雜。


    “現在,誅仙何在?劍仙又何在?”


    “誅仙就在我的手中。”李星淵又重複了一遍:“而劍仙已經‘走’了。”


    麻衣老者沉默了半晌,安靜的卵型建築當中,一時之間隻能聽到行者身體當中的電子元件正在不斷運作的輕微嗡響。


    “你認識她?”


    李星淵忍不住問道。


    “我認得她,我那個時代的人,不可能有任何一個人不認得她。”麻衣老者語氣極其複雜的說道:“隻不過,她想必是不認得我。”


    “我自幼便是鵜戶明陰流的天才,十二歲那年便成了鵜戶明陰流的免許皆傳,十六歲那年,見到了跨海而來的劍仙敗盡日本高手,我的師兄飲恨劍下,我的師父代表日本陰流劍術的尊嚴出戰,卻隻被人出了三招!三招之後,師父痛哭流涕,在比武場上自殺而死!你說我認不認得那位劍仙?”


    麻衣老者的口中字字帶仇,句句是恨,不過其中又有了極其複雜的情緒。


    “怪不得你一心想要誅仙,原來是和劍仙有仇。”同樣已經瀕死的行者開口了:“不過為何在大決裂之後,日本的各門各派開始重新恢複被劍仙擊敗的傳承,重新開始開門收徒的時候,沒有你們鵜戶明陰流的消息?當時人們還以為鵜戶明陰流已經死絕了。”


    “敗者的流派,又有什麽恢複的必要?”


    隻不過,麻衣老者的話又讓人更加意外了。


    “不學勝者的,不學強者的,重新拾起敗者的東西,有什麽意義呢?”


    “是了。”行者又開口:“難怪你的劍術裏已經沒了半點陰流劍術的影子,而全然是一派古法修真的樣子了。”


    輸了就學,向著強者臣服。


    這就是麻衣老者的生存之道。


    “在當今的日本,除了我之外,沒有人配得上這把誅仙。”麻衣老者的口中又滿是驕傲:“隻有像是劍仙那樣的古流修仙者才能握持此劍!若是落入到像是武藏野那樣的可悲小人的手中,恐怕隻會想著如何量產,如何盈利,甚至隻是拿去把玩,展出,當做飾品,那就是玷汙了誅仙!玷汙了劍仙的榮耀!”


    可劍仙的榮耀又哪裏需要麻衣老者這樣的失敗者的弟子去延續呢?麻衣老者又何必捍衛曾經擊敗過他陰流滿門,使得整個日本流派大凋零的劍仙的榮耀?這之間的感情究竟如何,李星淵卻是有些不明白。


    “不過……”他看了一眼李星淵:“不過雖然我生的時候沒能成為誅仙劍主,死的時候能和誅仙劍埋在一起,沉入這無邊大海,倒是也不虧了。”


    “你什麽意思?”


    李星淵問道。


    “這須彌山位於沿海,而這處劍仙沉眠之處,直接就位於海中了。”麻衣老者也不賣關子,或許是想在臨死之前讓李星淵也感受一下絕望:“武藏野為了防止我拿到誅仙,便直接用了鑽地炸彈將整個須彌山炸碎,原本連接著劍仙沉眠之處的電梯斷裂,如今上天無路,下地無門,還隨時有可能結構斷裂,整個沉入海底,到時候千萬鈞的海水湧入,除非是全身義體,否則沒人能活著出去。”


    麻衣老者看了一眼李星淵。


    “你雖然有幸拿到了誅仙,可恐怕要和我們一起死在這裏了。”


    李星淵皺起眉來。


    “就沒有別的辦法?”


    “你哪怕隻需要是一個最基本的辟穀期的修士,都尚且有希望。”麻衣老者說道:“不過,你現在不過是一介凡人,周圍又沒有基礎型的人造經脈可供你用,就算是有,又如何進行手術植入?若不是擔心排異反應,再加上我的人造經脈已經適配定型,我倒是恨不得活刮下來自己的這身經脈給你,這樣一來,誅仙也不至於被埋沒在深海之中。”


    麻衣老者口氣複雜,不像是在說假話。


    他對於劍仙,究竟是怎樣的感情,恐怕除了他自己之外,沒有人能知曉。


    “如果我能立刻成為修士。”李星淵說道:“就還有從這裏出去的希望?”


    麻衣老者點了點頭。


    “沒錯。”


    李星淵沉吟了片刻,看向了行者。


    “行者,借你皮囊一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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