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夏收到徐易風信息時, 沒有絲毫的意外, 有些事情遲早要結局,與其一直拖著,還不如趁早說清。


    盛夏時節, c市暑氣騰騰,孟夏打車來到北京東路, 又在學校周圍饒了一圈,她在這裏學習了三年, 對這裏熟悉已經刻在心裏。


    學校附近隔著一條街就是酒吧, 到了晚上這裏就如同脫胎換骨一般。她慢騰騰的走過去,學生時期,總是想去酒吧玩, 孟之行管的嚴, 她隻去過一次。


    高二那會,徐易風和孟瀟大學畢業, 幾個人正巧約著一起去酒吧high。孟瀟拗不過孟夏的軟磨硬泡最終答應帶她去, 後來被孟之行知道這事,孟瀟還被罰了。


    現在想想那時候孟瀟對自己真的是用心良苦。


    孟夏抬頭看看,駐足在一家酒吧門前,侍者迎了上來,“孟小姐, 這邊請。”


    孟夏表情淡然,與往昔不同的是,這會兒這家酒吧一個顧客都沒有, 安安靜靜的有些讓人心悸。


    侍者為她打開門,孟夏走進去,徐易風手裏端著一個高腳杯,坐在一角,聽見動靜,他歪過頭,表情黯然,眉宇的苦澀讓孟夏一時覺得那不是他。


    “你來了啊?”他的聲音啞啞的,卻有一種性感。


    孟夏走過去,坐在他對麵。


    氣氛一時沉寂下來,包間的光線有些暗淡,孟夏淡淡的掃了一眼。


    “你高二那會和我們一起來過,當時就是在這間屋子。”徐易風看著她的眉眼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孟夏慢慢收回視線,輕聲慢氣地說道,“你把光線調高點,我看不清你的嘴型。”


    徐易風眼光霎時一頓,語氣快點地問道,“你又聽不見了?”


    “啪嗒”一聲,耀眼的光線霎時覆蓋了整間房間。


    徐易風一呼一吸間心有些刺痛,“怎麽又聽不見了?”


    孟夏一時覺得眼睛有些刺目,她看著他的唇角,“撞到花台了,腦子有輕微的腦震蕩,右耳就聽不見了。”


    徐易風握著杯子的手驀地一緊,眸色暗沉,之前好幾個醫生都給她做了檢查,得出的結果就是這是她的心病,孟夏在當年那場車禍收到重創,遺留下的心理問題。


    他看著她的眼睛,心裏充滿了愧疚,他抬手給她倒了一杯香檳。那晚上,孟夏一直吵著要喝酒,孟瀟最後氣的刷了杯子,她才止住了。


    她記得那晚上,徐易風帶了一個女孩子來,兩個人頗為親密,她生氣了,嫉妒的發狂。徐易風去方便的時候,她一路尾隨。


    她一直期盼著徐易風能夠等她,等她上了大學,她就會和他告白。可看到徐易風的攜伴出現時,她淡定不了,她鼓足了勇氣把他攔在男洗手間門口,紅著臉一字一字地說道,“徐易風,讓我做你的女朋友吧。”


    他怎麽說的?


    “你——”他嗤笑一聲,“你還是趕緊回去念書吧,孟夏我不會喜歡你的。”


    她沒有聽進去,一個大力向前,撲住他,然後撞上他的唇角。力氣之大,她的唇都麻了。


    鼻尖充斥著香檳味,她覺得很好聞。剛剛徐易風還給那個女孩子倒了一杯香檳。


    徐易風毫無憐惜地一把扯過她,眼神充滿了嫌棄,“小丫頭還這麽小就學會這招了?可惜,我從來對主動送上門的女人不敢興趣。”他的眼冷的和寒星一樣,孟夏身上起了一層小疙瘩。


    “今晚的事,我就當沒有發生過。孟夏,做你該做的事,不要有其他妄想。”徐易風冷冷的說完,一把扯開她,孟夏踉蹌地貼到牆壁上,羞愧,傷心,不甘一一從腳底襲上來。她的眼裏蓄滿了淚水,卻還是強忍著沒有掉下來。


    後來,她有事沒事就出現在徐易風的周圍。年少情動,哪懂得那麽多,隻要多看他幾眼,孟夏也是滿足的。


    她常想徐易風也就是從那時候才是避著她的吧,甚至,她能在他的臉色看到對自己的厭煩。


    孟夏眯眼,然後輕笑,頗有幾分自嘲的意味,“那些事我都記得的,其實你不用約在這裏。”


    徐易風詞窮。


    孟夏喝了一大口紅酒 ,嘴角微瑟,“小朗的事你應該都知道了。”說道這,她眼裏頓時閃起了光芒,“以前的事我已經不在乎了,真不在乎了。”她強調一下。


    “從生物學上你是小朗的父親,但是你從一開始就放棄了。徐易風,我和小朗隻想安安靜靜的生活,我們家的會很幸福,而你也會有你的家,你還會有你的孩子。”


    “你的家?還是你和孟瀟的家?”徐易風闔了闔眼,氣急敗壞又開始犯病了,酸楚的言語中帶著幾分妒意。


    孟夏聞言,看著他,眼睛竟是失望,她搖了搖頭,“徐易風,你要是想見小朗,請提前通知我,但是——”她重重的說道,“此生,你不能和他說你是他的父親,我不想他知道他的親身父親在他還是胚胎時就想剝奪他的生命。”


    她說完這句,如期所料,徐易風的臉色慘白一片。


    “這是我唯一能向你妥協的,如果你無法做到,我不會讓你見他。還有,不要讓你的家人再來打擾我們。” 孟夏語調平平,卻是氣勢沉沉,儼然一副女王的氣勢,如今她不會退讓一步。


    徐易風雙目下垂,幽暗的眼神孟夏看不到,“讓我做他生命中一個旁觀者?”他慘淡一笑,恍然一瞬,他抬眼下顎繃得緊緊的,怔怔地看著,艱難地吐了一個字,“好。”


    達成共識,孟夏的心也是一痛,她比誰都希望,小朗能得到父親的寵愛,可是她和徐易風之間根本不可能了。她暗暗呼了一口氣,“不早了,我回去了。”


    她站起身,想起什麽事的,手伸進口袋,然後把東西推到他麵前,“這枚戒指你留著吧。我想它會有適合她的主人。”


    她輕輕說完,竟然還朝他笑了笑。


    徐易風看著她的笑容覺得覺得異常的刺眼,他拿起戒指,眸色深沉似海,細細的揉捏了一下,套在自己的小拇指上,“我送你回去吧,這裏畢竟有些亂。”


    “不用了,我打車回去。”


    徐易風默聲和她一起出去。


    熱鬧的街角,喧嘩的氛圍,在徐易風眼裏再美的景物此刻也是暗淡無光的。他勉強笑笑,“從這邊走吧,那邊在施工,這時候很難打到車。”


    孟夏沒有說話,看看路況,猶豫了一下,隨即走在他的一旁。


    “這回我答應你的事我一定做到。”徐易風念叨。


    孟夏低著頭,根本不知道他在說什麽。徐易風見她沒反應過來,伸手拉過她,孟夏和觸電一般,驚得往馬路上躲去。


    那一刻來的太快,她側過頭,還沒有反應過來,就看到徐易風麵色驚恐,嘴裏似乎在喊著她的名字——


    天旋地轉間,她被一個大力推到在路上,腳上傳來鑽心的疼。她根本無暇顧及,隻聽“怦”一聲,她的瞳孔睜大,那種惶恐如噩夢一般再次襲來。


    一個猛烈的急刹車,刺耳的輪胎摩擦聲,孟夏全身纏頭呆滯的望著。


    徐易風的身子直直的撞向車頭,然後一個重力,他整個人都被彈起來,遠遠拋到對麵的馬路邊。


    黑暗的柏油馬路上瞬間彌散了一股子濃烈的血腥味。


    耳朵一陣轟鳴,腦子裏脹的就要爆開一般,她看著徐易風,嘴角一時發出聲來。


    周圍一直間混亂起來,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孟夏都看不清,她的眼裏隻有那輛紅色跑車,刺目的紅,靜靜的停在那裏,一動不動。


    救護車來的時候,她完全沒有了意識,傻愣愣的看著陷入昏迷的徐易風,白色的擔架上一瞬就被血染了。孟夏捂著嘴角大力的幹嘔起來。


    血好像止不住了一般,潔白的布上留下了一朵朵淒慘的花朵,是那麽的刺目。她突然伸出手,握著那隻還帶著溫暖的手,“你要活下來。”


    她飄飄忽忽的念著這句話,已經麻木的沒有了思考。


    徐易風被送進手術室,孟夏坐在走廊上,小護士走過來把她手上的傷口消毒上了碘酒,看著她失魂落魄的樣子,沒說什麽,這樣的情景他們已經見的太多了。


    不一會兒,警察拿著筆錄走過來,簡單的說明了一下情況,請孟夏配合。孟夏眼神呆滯在那兒,不言不語。


    孟瀟聞訊趕來,和兩位民警交流了一下,民警離開了。他看著孟夏,好像又回到了五年的她,眼神空洞,飄飄忽忽的,如同一縷輕煙。


    他雙手緊緊的握著她,幸好她沒有事。孟夏嘴唇抿抿的死死的,半天終於吐出話來,“他會死嗎?”


    她恨過他,咒罵過他,可她真的沒有想要他去死。


    孟瀟還不了解情況,一時摸不著頭腦,他以為是孟夏出了車禍,急急趕過來,看到她沒有事懸著的心頓時就放下來。


    孟夏自言自語道,“徐易風會不會死?”


    孟瀟僵住身子,眼神驟變。孟夏咬著唇,嘴角有些鮮紅,淚睡也跟著滾下來,“好多血,好多血,寶寶,我的寶寶——”她好像又想到那一年車禍的場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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