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年時間,能改變的很多,很多。


    可天元城,卻是一如往昔的熱鬧。


    如梭的街市上,車如流水馬如龍,各色武者穿梭往來嬉笑怒罵,一派繁華不已的景象。城門處尤是如此,進進出出的隊伍排了老長老長,守城的武者一個接著一個地排查過去,吆五喝六誌得意滿。


    “去,下一個。”


    “快快快,下一個,再下一……”


    他吆吆喝喝的大嗓門兒一靜,竟是愣在原地半天說不得話。四下裏的人紛紛好奇地抻出脖子,這一看,亦是眸染驚豔,鴉雀無聲!


    如今的翼州因為當初喬青和朱通天的約定,異域盟重新進入氏族之地,那些零零散散的各式上古氏族後裔亦是紛紛浮出水麵,再也無需藏頭露尾夾著尾巴做人。是以某些奇異的發色眸色並非罕見。


    可眼前這個男人——


    藍發,藍眸,瑰美的顏色掩不住一身冰冷如霜的氣質,白衣飄零,白馬昂揚,此種峻美,又豈是那些氏族後裔可比?


    無數雙眼睛炙熱地盯在他的身上,他像是早早就習慣了這樣的神色,目不斜視地走過城門,連衣角飄零浮動的弧度都沒變上一下。一片被驚豔成的木樁注視中,他走過城門,卻頓了一下,終於老僧入定般不動聲色的眉頭狠狠一皺,扭頭:“人呢?”


    這個男人,自然就是帶著徒弟遊東洲的蚣蝮。


    而他問的,當然就是自家的熊孩子徒弟。


    四娃從人群裏捂著臉鑽出來,棗紅色的小胖馬跟在身邊甩著尾巴,蚣蝮的眉頭皺的都能夾死蒼蠅,返回兩步把她的手拽下來,又整了整被擠的皺皺巴巴的衣服,這才揉了她腦袋一把,嫌棄:“怎麽被擠成了這德行。”


    你以為我是你啊,走到哪都有人讓路,四娃不爽地撇了撇嘴,她這種小豆芽菜一路走來都是注定被淹沒在圍觀大軍裏的。果不其然,短暫的沉默之後,四下裏頓時就激起了一片片的抽氣之聲:“嘶——”


    然後就是竊竊私語:“好醜的丫頭!”


    “真是,一朵鮮花插在了牛糞上。”


    “咋的這麽俊美不凡的公子,帶了個這樣的丫頭……”


    再一次被誤認為是丫頭的四娃聳了聳肩,一臉的“你看你看”,幽藍的眸中不自覺地躍上一絲不滿,四娃笑嘻嘻地扯上他衣角,飛快把他帶離了城門處的喧囂中。


    其實要說起來,如今的她和從前比比,真的算是脫胎換骨了!眼睛雖小,眼尾卻漸漸長開,細長細長地漾起一種頗為異域的風情;像是讓門給擠扁了的塌鼻子,也隆起了高高的弧度;嘴唇仍大,也仍厚,然而配在微黑的麥色肌膚上,卻別有一番說不出的韻味。


    她不是傳統意義上的美人,然而若是來自現代的喬青看見,說不得也得吹上一聲口哨,讚上一句塞外明珠!


    當然了,如今這明珠,還蒙著塵呢。


    這樣的風情合該相襯的應是珠圓玉潤高挑豐腴,可這不到十四歲的小姑娘顯然還是一副平胸平屁股的麻杆兒身材,通身上下細溜溜的營養不良,讓原本黑美人一般的小臉兒,都活像非洲難民了……


    再一對比俊的耀眼美的生輝的大魚蚣蝮,那效果活生生的慘不忍睹!


    好在四娃自己生了會兒悶氣,很快就被兩街的琳琅滿目給吸引了注意力,倒是蚣蝮一副被人欠了千八百萬兩玄石的模樣,臉色陰鬱的不像話。他牽著馬皺著眉一語不發,小丫頭就在兩側的攤子上飛來跑去,看看這個,摸摸那個,一路新鮮的不得了。


    平日裏沒見這丫頭這麽像個孩子,蚣蝮淡淡搖頭,自己卻沒發現,從來冷漠的眼睛裏,帶上了一份極其少見的寵溺。等到一路逛到了街市的盡頭,四娃手裏抱著的小玩意兒比她人還高,後頭矮胖矮胖的小母馬上丁零當啷地掛了一身!


    啥?


    你問白馬呢?


    咳,打狗還得看主人呢,那白馬絕對就是蚣蝮的翻版,眉眼倨傲拽的二五八萬,但凡四娃想奴役它穩穩的一個響鼻給噴回來。


    馬似主人形啊,她左右手捧的滿滿的,她家便宜師傅都當沒看見!四娃默默腹誹了一句,拽著蚣蝮往人流湧動的目的地跑去。平日的天元城雖說也熱鬧,卻絕不像今日這般人流如潮,早在路上便有各個階梯的武者爭相趕來,進了城一問才知道,可巧,今天正是三年一度的天元拍賣!


    天元拍賣場外,比天元城的城門處都熱鬧。


    圍攏的水泄不通的人流,抻著脖子摩拳擦掌地排著隊。從前的天元拍賣,隻有有身份的武者方有進入的資格,如今卻是不同了,喬青接手天元拍賣後改變的第一個製度,便是這入內的門檻兒。管你是高手還是菜鳥,隻要拿得出銀子,天元的大門就必然敞開。當然了,這銀子的限製也是高的嚇人,直接就將不少兩袖清風的窮酸高手給攔在了門外。同樣是少數人的遊戲,隻不過從重名,變成了重利罷了。


    身為龍族六子,蚣蝮自然不會將這點兒入門費用看在眼裏。


    成色極純的上等玄石丟出去,很快就有小廝將兩人的馬牽去了後院兒,在一片羨慕嫉妒恨中,恭恭敬敬引著他們邁上階梯,向內走去。


    然而還沒進門,後方頓起一陣喧嘩之聲。


    “來了來了,就是他們!”


    “嘖,龍生龍,鳳生鳳,真正是一表人才啊。”


    正是一表人才啊。”


    “這還用說?快看,走過來了……”


    七嘴八舌的議論不絕於耳,讓正要轉入內堂的兩人都頓住了步子,好奇地扭頭看去。對麵迎麵走來的,是一隊衣飾華美的隊伍,領頭的一男一女像是兄妹,男的俊美不凡,女的嬌俏亮麗,盡都微昂著下頷一副眼高於頂的模樣。更不用說後頭跟著的守護武者打扮的人了,鼻孔都要飛到天上去。


    可就是這樣,四下裏的人卻紛紛露出恭謹的神態,不由自主地分開再分開,給他們留出了一片極為寬敞的走道空間。


    什麽人,這麽大的來頭?


    四娃眉眼一挑,露出幾分好奇的神色。


    不多時,那兄妹二人已經走到了近前,玄石也沒付,直接昂首闊步邁上了階梯。這麽一來,正站在大門口的兩人顯然就擋了道兒了。後方妹子模樣的少女眉眼一動,一雙美目頓時就黏在了蚣蝮的身上拔不下來,兄長模樣的少年卻是目光陰鬱,一皺眉,後麵頓時有一個守護武者邁前一步:“哪來的不開眼的,敢擋我們少爺小姐的路?”


    好大的架子!四娃撇撇嘴,懶得為這種傻逼事兒跟人起爭執,蚣蝮更是個“目中無人”的,這樣的人類他連搭理的興趣都沒有:“走吧,說不定能碰上你的熟人呢。”


    她笑眯眯點頭,天元拍賣這麽大的活動,可謂是東洲的一大盛事,九梯四大門派應該都會派出主事者來。雖說相處不多,可小時候柳飛朱通天他們那群長輩,可沒少寵著她。唔,不知道會不會碰見熟人,見到她現在的模樣認不認得呢,還有那“失蹤”的老爹老媽,又有沒有可能出現呢?


    越是想,越是眉開眼笑了起來:“嗯!”


    倆人轉身向內走去。


    本是息事寧人的舉動,在後麵那隊人和觀眾們的眼裏,卻是狂妄自大不可一世了!


    一群看熱鬧不嫌事兒大的頓時就雙眼放光了起來,那兄長模樣的顯然覺得丟了臉麵,麵皮一下子漲了個通紅,眉眼中的陰狠讓守護武者二話不說一道神力就射了出去:“不知抬舉的東西!”出手狠辣,正正對著空門大開的蚣蝮和四娃後背!


    嘶——


    倒抽冷氣的聲音此起彼伏。


    連守護武者都是神皇修為,錯不了了!


    四娃並不知道那些圍觀武者心中此刻的想法,更不知道這一對兄妹的身份,然而對於能越階挑戰的喬青和鳳無絕來說,別看此刻的四娃隻是個小小神王,又豈會沒有兩把壓箱底兒的刷子?更不用說,她家師傅大人還在旁邊兒呢,她擔心什麽。


    於是麵對後方殺機沉沉,四娃走的是淡定無比,小小的身軀竟是連顫都沒顫上一下,悠悠然然如閑庭信步!


    她也沒注意到,這天元拍賣的閣樓上,正有另一對兄妹不為人所知地關注著下麵的一切。在看見她這淡定模樣的一刻時,那漂亮的逼人奪目的妹妹笑嘻嘻地挑起了眉毛,憨態可掬地吐出一片兒瓜子皮,拽了拽旁邊兒兄長的袖子:“哥,那小豆芽我喜歡!”


    和她長的幾乎是一模一樣的兄長“唔”了一聲:“是挺招人喜歡。”


    此時此刻,這一對兄妹也不知道,他們口中這招人喜歡的小豆芽,其實跟他們差不了多點兒時間出生……


    說時遲那時快!


    就在這一共兩對兄妹和滿街武者的注視之下,那神力到了!


    充滿了殺氣的逼人神力,眼見著就要逼上四娃和蚣蝮的後心!眼見著距之毫厘一旦觸上絕對是不死也傷的下場,卻聽噗的一聲,神力猶如泡沫一般化為了泡影,渣子都沒剩下一絲兒,就那麽消散了……


    高手!


    任是誰都知道,這樣的手段絕對是高手中的高手!


    可後麵出手的那跋扈的守護武者,顯然有恃無恐沒把什麽高手放在眼裏,他朝著自家公子看了一眼,頓時冷笑著大吼一聲:“有兩下子!怪不得這麽張狂了,竟敢連天道大人的公子小姐都不放在眼裏!”


    ------題外話------


    今天出門了,就一更,明天繼續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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