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名:第七十章


    這年頭,紙是包不住火的。


    於是當翌日清早,醒來的喬青和一早就料到了的鳳無絕一對口供,果不其然,那偽裝成了兩人模樣悄悄作怪的,正是用了進化丹之後進化為了植物係玄獸的小並蒂果。


    不說東洲,哪怕這整個世界的曆史上,還是第一次有並蒂果進化為玄獸。是以這從未被人想象到的天賦技能,還真一下子把所有人都給蒙住了。就連那天早鳳無絕一步回來的喬青,都是因為和它有主仆契約,一眼就感覺到了血脈上的聯係,才認出了那冒牌鳳無絕的身份!


    喬青心情好啊。


    這麽逆天的技能,絕對是以後的一大助力。


    再加上並蒂果肯定了能感應到九轉血芝,心情一好,小惡趣味一上來,也就沒當場揭穿,直接勾搭著“鳳無絕”的脖子就進房了。唔,要是那男人回來看見這一幕,還不得泡在醋壇子裏酸死?然後順便就著這酸不拉幾的小情趣,撲上來,撲上床,這個又這個,那個又那個……


    喬青舔舔嘴唇,立馬吹著小曲兒飄去了浴室。


    可她忘了,不怕神一樣的對手,就怕豬一樣的隊友。


    並蒂果小朋友自己在房間裏蹲著無聊,又剛剛領悟了新技能,於是一會兒變成這個,一會兒變成那個,終於在變成了喬青的時候,被外麵踹門而入的眾人給抓包了。再接下來,就有了後來的苦逼一幕——香噴噴洗完澡等待撲上床的喬大爺,果斷撲街了……


    房間裏的鳳無絕沉默了好一會兒:“咳。”


    “你不用給那些兔崽子求情,”喬青頂著一臉的鼻青臉腫,剛要下床,疼的嘶一聲抽氣,狠狠咬起了牙:“老子不把他們扒皮抽筋剜肉磨骨難消我心頭之恨!”


    鳳無絕摸摸鼻子:“不是,我是說,這張……呃……姹紫嫣紅的臉,你可以先修複過來。”


    蹬蹬蹬——這是喬青單腿兒蹦去鏡子前。


    嘩啦——這是鏡子光榮報廢。


    嘎吱嘎吱——這是某人磨牙的聲音。


    最後——


    砰——


    這是房間外麵的院子裏探著腦袋偷聽完了全過程的囚狼等人,果斷嚇趴了。


    斷腿什麽的好歹隻是扒皮抽筋剜肉磨骨,毀容的下場絕對是死了都不安生必須被鞭屍啊。一個個五體投地淚流滿麵的對視一眼,齊刷刷怒火滔天的蹦了起來——這還得了?愚蠢的人類竟然讓個西紅柿給陰了?老子就是死也得拉上那個墊背的!


    接下來——


    整個驛館被兵分幾路的眾人殺氣騰騰摸了個底兒朝天。


    整個天元城也難逃這個命運。


    終於在經曆了一日一夜的搜捕之後,城內一間藥鋪的窗台上,一隻花盆裏靜靜栽著偽裝植物的某隻果子,在柳飛的火眼金睛之下被活生生逮了出來:“哼哼哼哼,柿子兄,別來無恙啊。”


    夜色淒涼,陰風陣陣。


    小西紅柿被一把丟到了院子裏的一張桌子上。


    它的四周,是或叉腰、或負手、或環胸抱臂、或摩拳擦掌的一群待死群眾,四麵八方嚴嚴實實地把它包圍了。小西紅柿悄悄移開捂住臉的葉子,頓時明白了當下處境——三堂會審。囚狼把拳頭掰的嘎嘣嘎嘣響:“啊哈,聽說鮮榨番茄汁營養不錯,把這小東西搗碎成泥,糊在臉上還能美容?”


    小西紅柿頓時一抖,果斷蹲下,兩片葉子高高舉起,做投降狀。


    可惜,這可憐巴巴的認錯態度,絲毫沒還來眾人的憐憫:“夥計們,揍它!”


    啵——


    又是如同昨夜的一聲輕響。


    正衝上去的眾人,隻覺眼前一花,那蹲在桌子上的紅彤彤的小果子,已經變成了風騷橫躺的模樣。玫紅耀眼,發絲垂落,一手斜斜直著額頭,一手持了把逍遙骨扇,慢悠悠地來回扇著,不是邪中天又是誰?


    洛四、項七、無紫、非杏,四個人的步子就這麽生生頓住了。哪怕知道這是個假的,也不由在這五年未見的麵容上細細流連著,夜色下“邪中天”眉眼慵懶,懶洋洋地覷著他們,除了不會說話之外,一切的一切都和印象中的那個人一模一樣。


    他們忍不住濕了眼眶:“老穀主……”


    “邪中天”悄悄吐出一口氣,又是一聲——啵,搖身一變,變成了拄著拐杖的一個老太。這老太太身材精瘦,滿頭銀發,手裏的龍首拐杖在地上敲的咣咣咣咣響,那小精氣神兒硬朗的,仿佛下一秒就能仰起脖子來聲如洪鍾!


    一旁原本來圍觀看戲風輕雲淡的太子爺,一聲呢喃脫口而出:“奶奶……”


    囚狼也跟著歎了一口氣,麵對著多年不見的老太太,還真是下不去這個手啊。


    一邊兒柳飛和小童對視一眼,哪怕不認得這兩個人,也知道必定是他們在翼州的親人了。柳飛全沒有他們的那種感慨,隻眨巴著漂亮的眼睛對這並蒂果的天賦技能驚歎了一番,果真是逆天!昨天喬青和鳳無絕的那一下子,可說是突如其來,他們全無準備。如今明明已經知道這就是並蒂果,卻依然讓那幾個變成了這副德行……


    柳飛咂了咂嘴:“我說,是不是隻要它見過的都能變?”


    小童在一邊兒撓頭:“應該吧。”


    柳飛朝鳳無絕看去。


    他點點頭:“是,喬青說這小家夥隻要真正見過的,接觸過的,就能一絲不差的複製出來。”並蒂果,雙生果,這小家夥的名字似乎一早就對著天賦技能做出了標注——隨意變換一切接觸過的人和物,就如雙生子一般,以假亂真,栩栩如生。鳳無絕說話的時候,眼睛不離“鳳太後”,嘴角一點一點地彎了起來。


    柳飛“唔”了一聲:“這麽說來,姬寒和姬明霜也能變?”


    正一步一步含著慈祥笑容走向鳳無絕求保護的“老太太”,聞言想都不想條件反射就變成了姬明霜。


    夜色之下,那女子一席長裙,下頷高昂,滿身清冷如明珠的高傲氣質,偏生那表情還是慈祥和藹的,那眼睛還是笑意滿滿的,慣性之下一步一步朝著鳳無絕走過去。“姬明霜”當然沒注意到所有人的目光一下子全變了,也沒注意到柳飛仰頭望天吹了聲幸災樂禍的小口哨:“該,叫你變!”


    “她”隻注意到了側麵傳來的危險——


    “喵了個咪的,表情如此猥瑣,吃你貓爺一屁!”被喬青一鞋底抽成了流星的大白終於千裏迢迢翻山越水的回來了,一見這明顯的“姬明霜勾引鳳無絕”的場麵,二話不說為自家的小青梅怒了!


    驚天一屁從絨毛翻飛的菊花噴射而來,隻聽一聲又細又長的“噗——”,拐著十八道彎兒就響徹了天地間……


    同一時間,眾人齊齊屏息。


    肉眼可見的毒氣在半空劃過一條長長的射線,正中“姬明霜”清冷無雙的臉,砰,“姬明霜”倒地不起。大白從天上蹦下來,一屁股坐在了這張臉上,翹起二郎腿兒擺好了pose,這才喵喵的問:“我靠,這賤人怎麽在這兒。”


    眾人呆滯片刻,齊齊豎起大拇指:“少年,幹的漂亮!”


    再轉向柳飛:“少年,賤的漂亮!”


    柳飛眨巴眨巴漂亮的眼睛:“好說好說。”


    一群人噗嗤噗嗤笑出了聲,在地上“姬明霜”的苦逼挺屍和她臉上坐著的大白的一頭問號中,大笑三聲回房去:“哦對了,貓爺有空去看看小青梅,她最近老念叨你呢。”


    這群人想的很好,有貓爺這隻常年出氣筒的存在,那尊被他們得罪慘了的大神,必定能先出半肚子火,剩下那半肚子總能留下他們一條小命。可那夜之後,攛掇完了貓爺卻不見院子那邊兒有什麽動靜。


    大白的喵喵慘叫呢?


    滿天飛的小白毛呢?


    化身流星的肥貓呢?


    沒有,統統沒有。


    每日裏耳朵豎的老長老長關注著那方小院子動靜,每夜裏瞪大了困的發昏的眼睛等著看白色流星劃破夜幕的一群人們,終於在忍不住的失望後心肝兒膽兒更顫,顫巍巍地邁入了喬青的院子:“橫豎都是死,早死早超生。”


    然後,他們就看見了那本應該在想著法子整治他們的喬大爺,正拖著一條瘸了的腿,身殘誌堅地跟人……哦不,跟獸打麻將。麻將不算,每個桌角上都或多或少地放著一打撲克牌。什麽,純潔的孩子沒明白?反正囚狼他們是一眼就看明白了,這位大爺正死不要臉的用人類的智商,贏著可憐的獸類的銀子,通俗點說——聚眾賭博。


    喬青一條腿上打著自製石膏,包的跟個粽子似的擱在桌角上。


    隻見她敲敲自己的石膏腿,豪氣衝天地把牌一推:“胡了,同誌們拿錢!”


    旁邊兒饕餮的一身小卷毛都炸起來了,狗臉苦逼地數了幾張撲克牌給她,對麵的大白爪子拍桌哈哈大笑:“哎呀五哥你真行啊,讓小青梅卷走多少錢了。”


    饕餮瞪著它烏溜溜的四隻眼,可憐巴巴地看了眼喬青:“她老下套。”


    “你老點炮,個越南小炮手。”喬青把撲克牌甩的啪啪響,嘩啦嘩啦洗起了牌:“來來來,下一局,老子要大殺四方!”


    大白、大黑、饕餮,同時炸起了毛,用它們的貓爪、鳥爪、狗爪,艱難地開始碼牌。喬青摸起一張,廢牌,丟出去:“我說五哥,你怎麽這麽快就回來了,那邊兒什麽個情況也不匯報匯報?南風。”


    饕餮跟著摸牌:“有我在,你還擔心什麽,那些小兔崽子一個個全給整治好了。珍藥穀的山門重新開始建,我找了幾個大家夥去幫忙,那小速度,沒說的。”它搖頭晃腦地看一眼牌,立馬蔫兒吧了:“發財。”


    大黑伸著小雞爪也打出一張發財,大白舔著臉分給它一條小魚幹兒,大黑哼哼兩句很傲嬌地轉開鳥臉,大白頓時憂傷了,把小魚幹兒飛快地啃完,力求上麵不留下一點兒肉渣,扔出去狗都占不了便宜,這才百忙之中打出了一張“紅中”。喬青把一切看在眼裏,暗歎這哥們兒剃頭挑子一頭熱,貌似還得努力啊。這麽一想,又不爽了,老子養的貓要身材有身材,要長相有長相,要賤格有賤格,上哪找去,這小烏雞竟然還敢嫌棄?


    一邊兒喝著茶水翻著書的鳳無絕默默抬頭,匪夷所思地看她一眼,那意思——除了最後一點,前頭那結論是哪得來的?


    喬青立馬瞪眼——難道不是?


    太子爺低頭翻書,他什麽也沒說。


    喬青滿意了,繼續觀察大白。


    自從上次在珍藥穀親眼看見了凶獸界的下線也就是沒有下線之後,她的三觀得到了進一步的刷新,邁入了新的境界中,頓時就覺得什麽奧利奧黑白配貓頭鷹的也不是不能接受。這會兒再看自家肥貓又開始護短屬性爆棚了——瞧瞧那肚子,闊氣!瞧瞧那貓臉,帥氣!瞧瞧那小魚幹兒啃的,霸氣!


    自家高端大氣上檔次的肥貓,這賤鳥竟然敢嫌棄?


    許是怨念太深,賤鳥終於呼扇了呼扇翅膀,說:“哼哼,快摸牌!”


    等著老子贏光了你的鳥毛,讓你裸奔:“幺雞!”


    小烏雞抖一抖,這種要倒黴的感覺是哪裏來的?一邊兒等著被表揚的饕餮,終於等的不耐煩了:“你聽沒聽老子說話,我找了一群……我靠怎麽又是發財!”


    “發財發財,好兆頭。”喬青立馬安慰了一句:“我聽見了,那小速度,杠杠的。”估計就是找了斑斕獅王去搬磚、吊睛隱蟒去吊頂之類的:“五哥就是牛掰啊,沒說的。”她托著下巴又彈了兩下自己的瘸腿,慢悠悠朝外頭掃了一眼:“哪像有些不省心的啊,嘖嘖,吃啥啥沒夠,幹啥啥不行,添亂一個頂倆,找事兒蓋世無雙。嘖嘖嘖,嘖嘖嘖嘖……”


    剛走進門的一群人頓覺陰風陣陣,抱頭就跑了。


    和他們反方向走進來的眠千遙,眨巴眨巴眼,心說這一個個跟有狗追似的,怎麽回事兒。眠千遙嘻嘻哈哈地笑著進來,甩的小辮子叮叮響,頓時就帶進院子裏一陣歡樂的小氣氛:“哎,喬青,喬青,你猜猜我收到了什麽消息?哎呦喂,咱怎麽成這樣了?”


    隻見喬青打出一張牌,瘸著一條腿生龍活虎地就單腿兒蹦躂了上來,身手竟然十分敏捷。眠千遙看的心驚膽戰,趕緊一抄手扶住她,某人卻原地一閃,行雲流水迅雷不及掩耳地摸走了她的錢袋子:“哎喲姑娘,你怎麽老這麽客氣,探病就探病唄,帶什麽禮物呢?”


    眠千遙默默低頭,該你成這樣!


    喬青哈哈大笑,吊著石膏腿靠在鳳無絕身上,把錢袋子嘩啦啦倒出來,手法無比熟練地數起了玄石:“唔,今天是個好日子,對了,你剛才說什麽?”


    眠千遙正要說話。


    隻聽喬青忽然歪頭,在大黑糾結的毛都快掉了的牌麵上插了一嘴:“笨鳥,七條!”


    笨鳥想都不想:“七條。”


    “胡!”


    “胡!”


    饕餮和大白同時蹦了起來,一把推倒了自己的牌,喬青離著老遠都震徹天地地喊了一聲:“還有老子!”她金雞獨立地蹦回去,那氣勢叫個凶猛無匹,一把把自己的牌給推倒,仰天就是一聲:“胡!”


    小烏雞氣的雞爪直顫,脖子一歪,果斷趴桌。


    喬青哼哼賤笑著收繳了它的撲克牌,唔,輸到掉毛已經不遠了。親眼看見了自家媳婦欺負自家小鳳凰的太子爺,喝著茶水輕輕翻過一頁書卷,嘴角忍不住的向上翹。


    “受不了你們。”眠千遙翻翻眼睛,接上剛才沒說完的話:“對了對了,九轉血芝有消息了!”


    喬青頓時抬頭:“有消息了?”


    眠千遙隻自顧興奮,沒發現她的臉色並非驚喜:“是了,你不是讓我放出消息麽,不論是幾瓣的都收。這才不到半月,就有人回複了,那人是四大氏族的,不過不知道是哪一族,手裏有這種至寶,自然不敢把身份亮出來。她說手裏有一支七瓣的血芝,不過不賣,隻換,一手交錢一手交貨。”


    喬青意味深長地笑了起來:“她要換什麽?”


    眠千遙搖搖頭:“我隻是中間人,她不肯說,要親自見買主呢。”


    “哎,剛清閑兩天,又來活了!”她伸個懶腰,瘸著腿兒站了起來:“謝了姑娘,幫我約個時間吧,主意你拿。”


    “那人就在天元城,那就今天晚上?”


    “好咧。”


    喬青應一聲,拎著蹲在自己肩頭的小西紅柿豎進椅子裏:“小家夥,替我一會兒,老子要去洗澡換衣服跟人談判了。”這話一落,另外三隻獸齊刷刷感激涕零地看向眠千遙,好像她是個救苦救難的觀世音菩薩一樣。


    眠千遙蹦蹦跳跳地跑遠了。


    後頭小西紅柿抖了抖長長的葉子串兒,嘩啦啦的響動間,勾著跟它差不多個頭的麻將壘起牌來。


    喬青和鳳無絕對視一眼,揣起厚厚的一打撲克牌,一蹦一蹦地揚長而去了……


    院子裏的熱鬧被房門給關閉在外。


    喬青一進門,頓時無比嬌弱地一歪,再也不複開始奔著錢袋子單腿兒衝過去的小飛俠精神。她踉踉蹌蹌地拖著斷腿上了床,哇哇直叫:“腿好疼。”


    鳳無絕嘴角一抽,明知道這貨在演戲,也忍不住翻著眼睛走上去,把她的腿給放到了床上。這貨明明自己調息個小半日,這斷腿就接上了,偏偏一切都恢複了原狀,非得留著條瘸腿兒閃瞎人眼:“猜到是誰了?”


    喬青聳聳肩:“反正是不想老子好的人。”


    哪裏來的這麽巧,這邊小西紅柿剛剛成了玄獸,九轉血芝的消息剛剛得到了,那邊就有人又送了一株血芝來。這件事還要從這兩天說起了,小西紅柿對於靈物有感應,卻不是全東洲都能感應到。離著最近的一株九轉血芝,剛好就在四大氏族的方向。這小東西不會說話,隻能憑借著肢體動作大概表述它的意思。


    一來,東西在四大氏族的地域範圍,正好回姬氏的路上可以查探一番。


    二來,四大氏族守衛森嚴,不論是在哪一家的藏寶閣裏,搶和偷都是不現實的。


    於是這件事喬青記了下來,怕隻怕九轉血芝完全沒消息,隻要有了下落,她總有辦法給沈天衣弄來!而就是這麽巧,小西紅柿今早上才告訴她,那九轉血芝的位置變了,正往這邊飛快的移動,現在下午時分,眠千遙就帶來了這麽一個回複。


    鳳無絕朝她的腿覷了一眼:“你就準備帶著叫花雞腿去談判?”


    喬青眨眨眼:“正好拍下泥出鍋,請談判的姑娘吃一頓。”


    他搖頭失笑,為那群可憐的東西默默鞠了把同情淚。


    虧他們一天到晚想著喬青得怎麽整治他們,想的剛才進院子那個模樣,一個個蓬頭垢麵眼圈青黑,不知道顫了幾天幾夜沒睡覺了,人這邊兒倒好,什麽都不用幹,每天該吃吃該喝喝,閑著沒事兒了嬌弱的演一出斷腿姑娘博同情,還能把一切來訪者的銀子以“探病”的名義給摸走,當然了,最重要的是,以後那群人一個個看著她這斷腿,就別想安生了。


    鳳無絕嘖嘖稱讚,最牛掰的不是出手整治,而是像他媳婦這樣,這邊穩坐釣魚台,那邊自掛東南枝……


    喬青拱手謙虛:“客氣,客氣。”


    鳳無絕挑眉:“不是洗澡換衣服?”


    喬青斜眼瞧她:“叫花雞腿不能碰水。”


    他一把把她抱了起來,還是公主抱,大步朝著浴房走去。一路上十分體貼的動手把瘸腿姑娘剝了個精光,當然了,揩揩小油什麽的隻是順便而已,主要還是要伺候媳婦沐浴。嗯,就是這樣!


    ……


    到了晚上。


    眠千遙把那一身籠罩在黑鬥篷裏的女人帶來的時候,喬青正金雞獨立地蹲在牆頭上晃晃悠悠地保持平衡,務必保證自己的高度能讓驛館內不論躲在哪裏的囚狼柳飛小童和非杏四人看個清清楚楚。她披散著濕漉漉的頭發,明顯從下午沐浴到了晚上,剛剛才出鍋……噢不,出浴。手裏端著碗麵,正跟蹲在旁邊的一隻小母貓分享,自己喝口湯,給貓挑一根麵,非常的有聲有色。


    下頭院子裏四隻獸仍舊在大殺四方,嘩啦啦的洗牌聲夾雜著大白偶爾的一聲:“胡!”


    喬青嘖嘖朝下頭瞥一眼,這柿子,都快把自己的葉子給輸光了。


    “……喬姑娘。”那黑鬥篷的女人忽然道:“沒想到,要九轉血芝的,竟然是姑娘。”


    沒想到?要不是猜到了是老子,你會巴巴地帶著血芝跑過來?喬青心下冷笑,將這個女人眼中的一抹陰狠和不屑收入眼裏,麵上不動聲色。鑒於硬件問題,不能健步如飛,她隻能單腿兒蹦下牆頭,搖曳生姿地溜達了過去,慢條斯理地坐在個石墩子上:“隻能說是緣分啊。”


    聲音之磁性,表情之性感,渾身散發著某種風流倜儻的高華氣質,一邊兒被秒殺了的眠千遙想,西門慶估計就是這麽勾搭潘金蓮的。


    喬門慶……咳,喬青微微一笑,一抬手:“請。”


    那女人明顯不是潘金蓮,鬥篷下的臉籠在陰影裏,看不出分毫的情緒:“閣下想要的九轉血芝,就在我的手裏,隻有八瓣。不過想必是如今東洲最接近成熟期的一株了,怎麽樣,姑娘可是想要?”


    喬青低頭笑了起來:“送麽?”


    那女人目光一冷:“換!”


    喬青笑意一改,頓時冷意彌漫,方才那等升官發財死老婆的笑臉忽然就消失到無影無蹤,變臉程度讓眠千遙看的跟個傻子似的。聽她斜著眼睛覷著這女人,似笑非笑道:“那你說這麽多屁話幹嘛,直接擺出你的條件,麻溜的。”


    那女人殺氣升騰!


    眠千遙心下著急,心說她這麽樣,萬一惹急了這個人連換都不換了怎麽辦。可到底是對喬青了解的很,知道事關沈天衣,她的關心和著急不會比自己少一點兒,也絕對不會做這種無的放矢的事兒。眠千遙忍住焦急,默默觀察著,也猜到了這事兒可能和她想的不一樣。


    果不其然,那女人的殺氣,又被她生生忍了下來。


    喬青眉眼一動,不著痕跡地接過一邊兒毛茸茸的貓爪子遞過來的茶水,就著喝茶的動作,掩住眼底的一抹狐疑。這女人明顯恨自己,能忍到這種程度,恐怕她要求的那個東西,比她想象中更麻煩喬青放下茶盞:“坐下再說。”


    女人依言坐了下去,石墩子在夜幕下被浸染的冰涼,卻涼不過她殺氣掩藏的眼:“喬姑娘,你不必知道我是誰,我也不怕告訴你,現在這張臉,是帶了麵具的。那九轉血芝在我的鑄造品中,一旦你想來搶,我會先一步毀掉鑄造品,讓它永遠沉入亂流空間中。你也將……”她一頓,冷冷瞧著她:“再也得不到這個東西。”


    喬青聳聳肩:“夫人好魄力。”


    女人沒注意到她的用詞:“沒有點兒魄力,也不敢來跟喬姑娘做交易。”


    “你要什麽?”


    “九天玉。”


    喬青眉梢一挑:“九轉血芝換九天玉,嘖,我若是能再得到一個九天玉,恐怕這條小命也沒了——閣下打的倒是好算盤啊。”


    “我可以先給你九轉血芝。”


    “哦?”


    “你對天道發誓,十年內將九天玉給我送來,否則,便一身修為盡廢,變成半點神力和玄氣都沒有的廢人!”這女人說話的時候,一字一字像是從牙縫裏擠出來,充滿了一種快意和恨意。


    喬青又喝下一口茶,就說裘鵬程死都要給自己死出一堆麻煩來。這個女人的身份,她已經猜了個大概——裘鵬程的母親,裘玫。並蒂果能感應到九轉血芝的位置,那麽擁有千手藤的裘氏二長老,恐怕也可以。說不得這九轉血芝一早就被那老東西給弄了去,讓這把殺子之仇給算在自己身上的裘玫求了來,嘖嘖,恨自己恨到要修為盡廢,老子果然是個麻煩體質啊,上哪都能招來這樣的破事兒。


    “不願意?”


    裘玫笑了起來,滿目的鄙夷之色:“我聽說閣下用這東西是要救人,這麽看來,你對那人,恐怕也沒那麽關心麽。”


    這個院子裏變的很靜。


    不論是眠千遙,還是打麻將中的四隻小獸,集體都停止了喧嘩,靜靜不出聲了起來。修為盡廢,對於武者來說得是多大的痛苦!而同樣的,交出九天玉,若是交的是姬寒後來給她的那一枚,將會引來姬氏的不滿和懲罰,若不是那一枚,這消息一旦被這女人有意地傳揚出去,她更會招致滅頂之災!


    好一個狠毒的女人!


    好一招狠毒的計策!


    這個時候,就連心係沈天衣性命的眠千遙,都沒有立場催促她一句半句,誰能讓誰去為了一個別人,而立下這樣的毒誓,把自己推入個這樣的境地呢?且那九轉血芝,根本就未到成熟期,哪怕沈天衣用了,都不能讓他完全康複……


    眠千遙眉眼黯然。


    卻聽夜幕之下喬青清冷的聲音忽然響起:“我,喬青,發誓,十年內將一枚九天玉送給裘夫人,否則,便一身修為盡廢!”


    “你怎麽知道……”是我?裘玫霍然起身,忽然笑了。夜幕中有什麽遙遙一閃,天道規則已經定下,這喬青知不知道她的身份,又有什麽所謂?裘玫掀開鬥篷,露出一張易過容的臉,僵硬的麵皮上顯出詭異的笑容,那眼中灼灼的光芒閃爍在黑夜裏,像是索命的厲鬼!裘玫哈哈大笑:“好,好,好!原來我還不信,這世上竟然真有這樣的傻子!哈哈哈哈……喬青,我等你修為盡廢的那一天!”


    一株血芝出現在她的手中。


    喬青接了過來,收入修羅斬:“不送。”


    裘玫痛快大笑著離開,兔起鶻落,黑色的影子見不見了蹤影。


    院子裏靜的可怕,眠千遙忽然一把攥住了她的胳膊:“你瘋了麽?!”


    大白也是猛的蹦了起來,一爪子扇過來:“你個找死的玩意兒,氣死貓爺了!”


    喬青飛快閃身,難為她瘸著一條腿還能如此的矯健,看著這院子裏的一人四獸,盡都是急到不行的模樣,她笑眯眯聳了聳肩,再看另一邊兒的竹椅上喝茶喝的無比淡定的鳳無絕,挑著眉毛問:“你好歹也表現出點兒關心好麽?”


    鳳無絕從茶水的霧氣中抬起頭,翻白眼:“關心那個女人還差不多。”


    喬青低低的笑:“知老子者,男人也。”


    眠千遙一頭霧水,回憶著剛才的那一句誓言,怎麽想都沒想到這裏麵有什麽漏洞。大白甩著尾巴一爪子推上去:“快說,喵了個咪的,嚇死爹了。”


    她遠遠盯著那女人消失的方向,眉眼一點一點的眯了起來,那等似笑非笑的模樣讓看見這表情的齊刷刷打了個激靈,聽她慢悠悠且意味深長的道:“十年內要把九天玉送到這女人的墳前,嘖,好難的任務。”


    說完,飄然遠去。


    唯有後麵眠千遙睜大了眼睛,和大白兩兩對視,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啊,真的是好難的任務啊!”


    眠千遙鬆了一口氣,再看了一眼那道金雞獨立一蹦一蹦的背影,一臉輕快地跑出了院子。叮叮當當的銅環碰撞聲清脆悅耳,大白眨巴著圓溜溜的貓眼也在看著女人背影,半晌肥爪子摸三下巴,細細長長地喵喵道:“喵嗚,除了沒有大胸脯,也是個好姑娘啊。”


    一邊兒饕餮問:“為什麽是也?”


    大白想都不想就回:“小青梅搓衣板一號,貓爺媳婦衣板二號,這姑娘……”


    話音沒落,漫天黑毛飛舞中,炸了毛的小鳳凰撲騰著翅膀就上去了。饕餮遠望被大黑啄的滿地跑的肥貓團子,一狗爪一狗爪地收走了這兩獸留在桌上的撲克牌,盯著小西紅柿哧溜一聲:“小七,一路走好。”


    如此具有暗示性的一聲哧溜,小西紅柿立馬把自己的撲克牌送上去了。


    ……


    接下來的日子,好消息一個接著一個。


    第一自然是九轉血芝了。原本被摘了下來的藥材,是決計無法再繼續生長的,可喬青意外的發現這八瓣血芝被收入了修羅斬中後,竟自動自覺地被那玉山給吸了過去,且有了一點一點生長的痕跡。


    第二麽,則是珍藥穀那邊傳來的消息。


    就如饕餮所說的,有了那些凶獸的幫忙,山門的建立正以飛快的速度每日一新著。比她原本初步預計的兩年時間,恐怕更要早,再有個半年功夫想來就能完全建好了!而她之前給了柳飛一個名單,正是根據天元拍賣中那些散修的諸多行為,自己按照回憶記錄下來的。


    名單以每個散修的受信任程度排列出了一二三四,首當其衝,自然是讓喬青很是欣賞的天魔老鬼。畢竟要招攬這些散修,另一方麵,也是一個巨大的隱患。誰也不能保證這些平日裏供奉著的老東西,會不會在關鍵時刻,倒戈相向!


    而這個名單上,喬青觀察之後,認為可以信任的散修,盡都在最近有了答複——加入珍藥穀,成為客座長老。


    一切順利之下,半年之後,珍藥穀便能在第九梯,正式的開山立派了!


    柳飛得知了這個消息,笑的嘴巴都合不攏,漂亮的眼睛整日眯成了一條線,走路都用飄的。喬青看著這貨就煩,一腳把他踹去了山門那邊幫忙,小童也在她巨大的怨念和斷腿之下,跟著柳飛帶著方老祖和周師叔等人,前往那邊為珍藥穀添磚加瓦去了。


    而隨著珍藥穀山門的一天天完成。


    一月時間,也到了。


    這日一大早,喬青在囚狼和非杏四個眼巴巴的小目光下,單著一條腿兒就蹦了出去,堅決不選擇像一個正常的人類那樣直立行走。天元城外,姬寒帶著姬明霜正等在那裏,朱通天眠無忌和雷驚豔,在一旁寒暄著什麽。


    喬青就帶著並蒂果,一人一獸,一彈一彈地朝這邊兒來了。


    後頭是鳳無絕、沈天衣、囚狼等一係列仰頭望天堅決表示不認識這貨的。


    “……”姬寒的嘴角以一種奇異的姿勢抽了一抽,沉默看了這別開生麵的女兒半晌,才麵不改色地把一句話說完了:“咳,準備好了?”


    喬青蹦到前頭,好不容易刹住了車,一笑,意味深長:“準備好了。”


    至於到底是準備好了出發,還是準備好了去玩兒起你們氏族,這個有待商榷。反正同樣一句話,聽在不同的人耳裏總有不同的意思,姬寒點了點頭,也沒問她這叫花雞腿是怎麽回事兒,十分有氏族族長派頭和修養的跳過了這個話題:“既然準備好了,就走吧,爹爹一早將消息傳回去了,族裏的人都盼著你回去了。”


    喬青笑的更開心:“是,爹爹。”


    她又轉頭和三大掌門說了兩句,大意是拜托他們這段時間裏幫襯一下珍藥穀。


    她說了什麽三大掌門全聽不見,六隻眼珠子都盯著這條腿看的一愣一愣的,不過自然了,哪怕沒有她的囑咐,珍藥穀的事兒他們也不會袖手旁觀。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發展著,喬青不再多說,跟眾人告別,沒有選擇姬寒準備的馬車,而是蹦上了後麵自己準備的一輛。


    如果說,穆蘭亭的那輛馬車,代表的是低調的騷包。那麽喬青準備的這輛,就絕對詮釋了什麽叫做土財主暴發戶,每一個車輪子上都散發著“老子很高調”的氣息。


    姬寒的嘴角再次一抽,眼角也跟著跳了一下,張了幾次嘴,這才道:“很別致。”


    喬青掀開簾子,笑的像個二百五:“英雄所見略同啊。”


    姬寒立刻鑽入了馬車中:“啟程!”


    車隊終於啟程。


    馬車軲轆軲轆地走遠,在天元城外留下一條長長的車轍,一路向東,似乎也預示了那車內的紅衣人一路行來的軌跡,翼州、死亡之海、殺域、第二梯、第四梯、第九梯,終於,將要抵達氏族。


    三大掌門站在城外,良久良久。


    不約而同的,忽然想到了當日第九梯外,看見的喬青的那一眼——那遙望東方,猶如利劍要劈開迷霧,殺出血路的驚天一眼!忽然,他們就好像明白了那一方無比高調的馬車的用意。


    真的就隻是高調啊!


    這姬氏流落在外的千金,要回去,就要高調拉風的回,萬眾矚目的回,閃瞎你們狗眼的回,讓你們終生難忘的回!


    隻有這樣……


    隻有這樣,在未來你們匍匐於她腳下的那一日,才會記起迎她回去,是一個多麽抱憾終生的錯誤抉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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