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名:第三十八章


    一方小小的花園,坐落在驛館的角落裏,離著喬青的所在並不算遠。


    平日裏,這裏是極少有人來的。本身就是僻靜之地,再加上白頭鎮內所有人都知道喬青在煉藥房內閉關,自然是遠離了這片兒地方,生怕一不小心打擾到她影響煉藥的成果。就連外麵沸沸揚揚的大街上,都以驛館為中心整日的空出了方圓數十米的清靜地。但凡有人經過,都自動自覺的放輕了步子放低了聲音。


    也正因為如此,喬青才敢在煉藥房內直接衝擊中級壁障。


    可是此刻——


    這一方小小花園之內,裏裏外外圍了不少的武者,而遠處,眾多的淩亂腳步聲也紛紛朝著這邊趕來……


    這件事還得從頭說起。


    自從知道了喬青的身份之後,整個白頭鎮上,處境最艱難的恐怕就是那莊家大小姐了。不用喬青刻意去做什麽,這在路上多番不自量力挑釁侮辱她的莊菲兒,自有眾人來排擠。不說別人了,就連莊家的兄弟姐妹們,都對這沒分寸的女人厭棄了起來。承受著一片諷刺挖苦的白眼兒,莊菲兒很是過了一段過街老鼠的日子。


    這叫自食其果,就連莊老爺子也隻能歎氣一聲,把她禁足在了房間內,不得外出。


    直到前幾天,莊菲兒也領到了一枚三品丹藥。


    莊老爺子到底是在意這個孫女的,見她在房內老老實實了一段日子,便心下安慰她有了悔過之心。


    說來也巧,這女人性子嬌蠻沒什麽腦子,玄氣的天賦倒是還可以,加之莊老爺子的疼愛,從小被他親自教導著,少走了不少的彎路。二十出頭的年紀,已是藍玄巔峰,這在大陸上也算是個勉強數得上的天才了。原本就在晉階的上下,服下丹藥,莊菲兒不但一舉晉升了紫玄,更是就著藥性的發揮數日內突飛猛進離著紫玄巔峰,也隻差一線了!


    這樣的進境,怎麽能不讓莊老爺子驚喜?


    當下,叮囑警告了幾句,禁足令就撤了去。


    莊菲兒自不是個安生的,往哪兒一戳,都洋洋得意恨不得在自己腦門貼上“紫玄巔峰”四個大字!她這修為在白頭鎮裏其實算不得什麽,不過配上小小年紀,就完全不同了!翼州大陸以武為尊,之前的那些挖苦諷刺,漸漸變成了半真半假的稱讚之聲。


    這麽一來,這傻逼還能找著北?


    於是在今天——


    無紫非杏兩人給剩下的少許武者發完了丹藥之後,正巧得瑟到了那處的莊菲兒,便眼尖地看見了另一爐“多餘”的丹藥。


    莊家大小姐想的好啊,她吃了一顆都能得到這樣的效果,既然有了剩餘還不如再給她一顆。說不得一舉突破了知玄,還能再進一步,再進一步!明麵上,她的實力提升了,也能在接下來的戰局中多出一份力不是?多麽冠冕堂皇的理由,偏偏碰上了喬青的兩個丫頭,連眼角都沒分給她一厘米,抱著藥爐便走了……


    無視!


    絕對的無視!


    被追捧了幾日的莊菲兒,就這麽在大街上傻傻愣了一會兒,立刻怒從心起,就要追上理論。


    這一追,便追到了驛館之內。


    小花園裏,無紫正正將那一爐丹藥,也就是喬青專門給玄雲宗眾人開小灶的四品丹,交給了喬文武。非杏見兩人你儂我儂,便笑嘻嘻打趣了兩句,準備離開。這正正一轉身,便看見了門口紅著眼睛死死盯著那一爐丹藥的莊菲兒。


    緊跟著——


    一聲尖銳的咒罵,殺豬一般衝天而起:“四品丹!好你個賤蹄子,竟然敢偷藏四品丹藥!”


    於是便造就了如今的一幕。


    被“四品丹”三個字吸引著聞聲而來的武者,眨眼功夫,便將小花園給圍了個水泄不通。莊老爺子撥開人群,眼見著莊菲兒往花園正中央一橫,擺出一副“你這賤蹄子要是不解釋清楚今天就別想走”的架勢,潑婦一樣攔住了滿目不耐的無紫非杏和喬文武,不由心下一驚,大喝出聲:“菲兒,你又在鬧什麽!”


    “爺爺你來的正好!”莊菲兒瞪一眼無紫,往喬文武懷裏的煉藥爐裏一指:“不是菲兒胡鬧,爺爺你也看見了,這賤婢偷藏了一爐四品丹,在這倒貼男人呢!”


    “你說什麽?!”


    喬文武一步邁出,冷冷盯著這女人:“嘴裏放幹淨點兒,再讓我聽見你汙言穢語,別怪本宗不客氣!”


    這一宗之主的架勢,讓莊菲兒微微一縮。看著無紫眼中一抹甜蜜毫不掩飾,她不由更加的恨了起來!要天賦有天賦,要容貌有容貌,論起家世莊家雖算不得多顯赫,卻怎麽也輪不到一個賤婢在她頭上作威作福!莊菲兒朝莊老爺子的身邊挪了挪,頓時有了底氣:“敢做還不敢承認?本姑娘剛才親耳聽見的!”


    “莊姑娘,你聽見了什麽?”


    “是啊,快說啊……”


    眾人催促著,莊菲兒洋洋得意:“本姑娘親耳聽見,這個賤……”她指著無紫,話沒說完,被喬文武冷厲的一眼嚇得趕忙改了口:“……這個女人,說什麽‘公子還沒出關,這些四品丹你先拿去分給宗裏的弟子們,小心些,別讓人看見了……’怎麽,你們不承認?!”


    四下裏頓時響起一片議論聲。


    交頭接耳,指指點點,目光全部落到了無紫的身上。


    無紫皺起眉來,這話的確是她說的。本來麽,公子給玄雲宗單獨開小灶,無可厚非,可換了旁人卻不一定不會暗暗嫉妒。是以她讓文武小心些,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別引起些亂七八糟的誤會。可:“那你可聽見了下一句?”


    下一句?


    莊菲兒目光閃爍:“什……什麽下一句?”


    果然!無紫和非杏對視一眼,這女人玄氣低,怕被她們發現一直站在院子的外麵,隻七七八八聽了那麽一半,便斷章取義來生幺蛾子了。見兩人冷嗤一聲不言語,莊菲兒立刻便認定了這是無中生有:“少在這裏垂死掙紮了,我看根本就沒有什麽下一句!當著這麽多英雄的麵,你們還想措辭狡辯不成?”


    喬文武還沒動,身邊無紫已經走了出來。


    他愣了一下,看著這道窈窕的背影,忽然笑了起來。


    是啊,他傾心了足有十年的女子,永遠都不需要男人的羽翼!她可以柔柔撒嬌,也可以巧笑嫣然,可正事之前,不用庇護不用攀附,絕對當的起一片天!喬文武靜靜望著無紫的背影,也隻有這樣的無紫,才能站在家主的身邊,左膀右臂,如虎添翼!


    此刻的無紫,並不知道他的想法。


    她也根本懶得理會莊菲兒那腦殘,任那女人張牙舞爪,隻轉向了一片質疑的目光:“諸位,其實今日之事,說來也簡單,不過是個誤會罷了。莊姑娘年紀尚輕,隻聽了前半句便衝動了起來,也可以理解。小婢的後半句是——小心些,別讓人看見了;至於你的可是五品丹,公子讓我晚些時候再去拿呢——想來各位也明白了,不必小婢多加解釋。”


    “你胡說!”莊菲兒狠狠瞪著她。


    “莊姑娘,這件事小婢已解釋清楚,若再有什麽疑問,不妨待到公子出關,姑娘可親自向公子問個明白。”


    親自問喬青?


    莊菲兒敢麽?


    她眸子頓時閃爍了起來,不知所措地看向了莊老爺子,再看看喬文武懷裏的煉藥爐,明顯還對那四品丹藥有想法。這副模樣,頓時讓眾人皺起眉來。同一時間,無紫看向四下裏若有所思的眾人,一一福了一禮:“今天這件事乃是小婢處理不當,引起了大家的誤會,先向眾位英雄致歉了。”


    七年前的無紫,能以大燕名姬的身份把喬雲雙對比成土雞;七年後的她,就能讓莊菲兒一秒鍾變鵪鶉!這婉約有禮落落大方的一舉,頓時讓眾人連連點頭了起來:“萬萬不可,萬萬不可啊!姑娘乃是喬公子的人,如此不是折煞我等了麽。”


    “公子常常教導奴婢,對就是對,錯就是錯,今日這一場乃是奴婢的過失,自不敢言過飾非,推卸責任。這一禮,是奴婢應當的,不然公子出關後,也定要教訓奴婢的。”無紫又是一笑,明如壁上明珠,豔光四射。


    一邊非杏默默低頭,喬文武專心看藥爐,屋頂上洛四項七雙雙抬頭望青天,從人群後遠遠走過來正正聽見這句話的忘塵,差點兒沒一跟頭栽地上。連一向淡定的他都如此了,更不用說宮琳琅姑蘇讓等其他人,直接扶牆……


    姥姥的個天啊!


    這臉不紅心不跳一個字都不顫抖的一句話,無紫你是怎麽以如此淡定的口吻優雅的姿態說出來的?


    眾人隻想衝上去掐著這被喬青帶壞了的姑娘,仰天問上一句:“把你家卑鄙無恥陰險腹黑沒下限的公子說的這麽人品端方,你良心就不虧麽?”


    天知道,無紫虧心的嘴角都快笑僵了。


    了解喬青的自然把剛才那段話當屁放了,可到底隻是少數。大多數人紛紛麵色憧憬了起來,喬爺果真是喬爺啊,用人之道,禦下有方。再看無紫這般氣質,誰還會相信,能說出方才那一番話的人,會是個偷主子丹藥倒貼男人的女子?莊老爺子歎一口氣:“老夫代不懂事的孫女,給姑娘賠禮了。”


    “莊老爺子萬萬不可,小婢人微言輕,承不起老爺子致歉。”


    “哎……”


    這麽比上一比,莊老爺子頭發都白了幾根。千言萬語,滿腹無奈,也隻能化作一聲歎息了。這你來我往的,讓莫名其妙的莊菲兒臉都綠了:“你少在這裏裝蒜!你糊弄的了別人可糊弄不了本小姐!誤會?你倒是把誤會解釋個清楚啊!”


    “菲兒,還不住口!”


    “爺爺……”


    “我讓你住口!”


    莊菲兒滿麵扭曲,怎麽都想不到,證據確鑿爺爺相信的還是外人。她的眼中盛上了恨意,本就不算聰明的女人早已經被嫉恨衝昏了頭腦,自然不曉得,開始眾人趕來,隻是乍然聽見了“四品丹”,下意識的反應。可到底都不是傻子,仔細思忖一會兒,也就明白了過來。


    一來,玄雲宗是喬青的手下,有此待遇也是常理。


    二來,想想看吧,誰又能在那個人的眼皮子底下偷丹藥呢?


    如此看著喬文武懷中的煉藥爐,眾人雖然目光豔羨,倒也不至胡攪蠻纏。唯有那莊菲兒,怒極失了理智,一片不滿厭惡的目光似乎又讓她回到了開始那段被人挖苦的日子。她的腦子裏,隻剩下了一個念頭,就是把遇見喬青以來的一切委屈一切憋屈全部一絲不落地奉還給那喬青的丫頭!


    她要讓她死!


    莊菲兒掌心泛紫,猶如毒蛇一般驟然偷襲向無紫!


    這一掌,莊老爺子隻顧得暗自神傷,眾人隻顧得默默豔羨,是以還真的沒人發覺。可一早就對她有所警惕的無紫又怎會沒發現?眼中一絲輕蔑毫不掩飾,身為喬青的丫頭,這輩子就隻有她家公子能在頭上作威作福,什麽時候輪的上這麽個傻鳥女人?


    這片刻功夫,莊菲兒狠毒的一掌已經來了!


    她的眼中扭曲著快意,眼見著就要偷襲上無紫的心口,眼前一閃,卻聽耳邊重重一聲:


    啪——


    臉頰猶如被燒灼一般的痛楚,莊菲兒倒卷而去。


    待到莊老爺子反應過來的時候,這不成器的孫女已經撞上了花園內的假山,轟隆一聲巨響,狠狠摔了下去。發髻歪歪扭扭掛在腦袋上,她噴出的鮮血落在碎石上,倒影著臉頰一個猩紅的五指印,高高腫起了一大片:“菲兒?!”


    莊老爺子趕忙去扶。


    莊菲兒卻被踩了尾巴一樣尖叫著:“別過來!”


    這尖銳的嗓音,殺豬似的刺耳,讓人紛紛皺眉。莊老爺子完全愣住了,見她看著自己滿臉的仇,滿目的恨,一字一字猶如刀子一樣紮在這老人的心上:“我沒有你這樣的爺爺!你再也不是我爺爺!本姑娘不姓莊!從此以後,再也不是你莊家的人!”


    老爺子搖晃一下,像是老了幾十歲。


    莊菲兒卻是看也不看他,趔趄著從亂石裏爬起來,眼中的惡毒之色猶如厲鬼附身。


    她走了。


    在莊老爺子不可置信的悲哀之下,在所有人懶得搭理的厭煩之下,在無紫非杏殺她都嫌掉價的無視之下,莊菲兒一步一搖晃地走出了院子,猶如一隻鬥敗的母雞,落魄難當,怨氣四溢。


    無紫和非杏跟了喬青多年,自然也沾染上一些她的脾性。諸如對這種連當對手都不夠格的炮灰路人甲,喬青骨子裏的傲氣讓她不屑殺之,而不是趕盡殺絕。此刻的兩人並不知道,這根本連入眼都讓她們不屑的女人,一番胡鬧,險些令她們還在煉藥房內衝擊中級的公子喪命!


    而這一出,也讓這兩個姑娘悔恨難當。


    從此之後——


    由兩個婢女,真真正正蛻變成了兩把鋒利劍刃,於喬青之手,所向披靡!


    後話暫且不表,隻說這一場鬧劇結束,眾人隻覺得心力交瘁,被那莊菲兒煩擾地滿心煩躁。經過這麽長時間,天色已經暗了下來,非杏客套地把眾人驅離驛館,無紫則遵照著之前的吩咐,準備去煉藥房內尋喬青。


    越是接近煉藥房,越是無端端有一種心驚肉跳之感。


    無紫狐疑地加快了步子,越來越快,越來越快,直到門口,她以極輕的聲音敲了一下門:“公子?”


    這樣的聲音,不至打擾到裏麵的人。她們一向如此,若是沒有回話,則表示還在煉藥中,兩人就會悄聲離去。可是這一次,房內老半天沒有一絲兒的聲音傳出來,無紫卻怎麽也挪不動腿離開,心跳如鼓,心神不寧。


    和喬青這麽多年的感情,這樣的感覺隻在她危難之時曾經出現過。俏麗的麵容一絲絲沉了下來,拿定主意,試探性地輕輕一推房門。


    轟——


    洶湧的玄氣自門縫中逼麵而來!


    無紫斷線風箏一般倒卷出去,半空中一口鮮血狂噴而出!


    她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兒,卻知道能造成這樣效果的,能讓公子不顧一切對她出手的,一定是了不得的大事兒!渾身散了架一般沒有了一絲的力氣,眼見著就要砸落地麵,無紫使出吃奶的力氣一個翻身,拚著骨頭都要碎裂的疼痛,讓自己死死忍著不發出任何一丁點兒聲音!


    空氣中不斷有氣流朝著這邊移動。


    ——是察覺到房間內自門縫透出的玄氣波動,而驚覺趕來的老祖等人!


    一道道人影落到煉藥房外,喬文武趕忙扶住臉色白的紙一樣滿麵冷汗的無紫,眾人將目光驚疑不定地投向這門縫中,不斷有洶湧的玄氣一絲絲透出。這像是主人家毫無意識地玄氣四溢,帶著淡淡的金色,沒有章法地從門縫中泄漏出來。


    隨著老祖的麵色凝重。


    他走上前,運起一片玄氣屏障,抵擋著門縫中散出的餘波小心一推——


    終於,裏麵的情景映入了所有人驚悚的眼簾——


    偌大的一間煉藥室內,藥爐滿地滾,藥材碎屑飛,被後方盤膝而坐的紅衣人影體內不斷洶湧出的玄氣,攪的一片狼藉!而喬青呢,發絲在身後無風鼓蕩,麵色呈現著詭異的黑青之色,皮膚的表層一波波鼓脹扭曲了起來,顯得極為駭人!


    這,是走火入魔的征兆!


    話說,今天被我媽突襲撲倒,壓去相親!


    oh,苦逼的噩夢的一天~


    ps:莊菲兒後頭還有戲。


    再ps:明天,不萬更,便成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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