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名:第十七章


    鳳無絕就那麽靜靜看著喬青。


    四目不離,隔著老遠老遠的距離,在微弱的月光下描繪著對方的眉眼。


    直到倚著門框的少年臻首一笑,歪著頭,斜斜挑起了一邊眉毛——過來呀。


    對麵的男人這才勾起了嘴角,隨著托盤淩空穿過窗戶落到桌上,他看也不看以一種“天下之重莫過於此”的嚴肅表情大步走了過去。然後以更嚴肅的表情單手支牆,把喬青圈在自己的呼吸範圍內。


    兩人離著極近,近到對方的呼吸噴吐到麵頰。


    喬青仰起臉,伸出舌尖舔了舔嘴角。


    眼睜睜看著眼前一雙鷹眸中,燃起一簇細細的火苗,以一種燎原之勢燒灼開來。喬青再靠的近了點兒,近到雙唇隻有咫尺之距。鳳無絕皺皺眉毛,嚴肅陳述:“你勾引我。”


    “唔,你上鉤不上?”


    上,死了都要上!


    ——太子爺立馬溜溜的上鉤了。


    鳳無絕和喬青不是第一次親吻,甚至在喬青睡著的時候,這男人還實行了幾次悄默聲的偷襲。可這一次絕對不同,夢寐以求的人眯著眼睛近距離的瞧著他,眼尾要挑不挑、半眯不眯,慵懶的,邪氣的,自動自覺把自己燉好、裝盤兒、送到眼前兒了。


    鳳無絕怎麽能不激動?!


    他以一種虔誠的姿態,伸手勾起喬青的下巴,俯下身在她唇角輕輕一點——那麽和緩,那麽輕柔,仿佛隻是情之所至討一個肌膚相親的吻而已。這種帶著點小心翼翼的心情清晰又徹底地傳遞給了喬青,她彎起了眼睛,低笑一聲,不等他離開,勾住他脖子加身了這一吻……


    雙唇溫柔的廝磨輾轉著,她輕輕撬開他的嘴唇,舌尖探進去,似一尾涼涼的魚,靈活挑逗地刷掃在他的口腔內。鳳無絕驟然有些不知所措起來,他一隻手還放在喬青的下巴上,這滑膩的觸感順著指尖直達心底,心跳越來越快,越來越烈。


    時間靜止了,呼吸靜止了。


    隻有兩人的心跳在冬夜中砰砰作響。


    喬青的唇,哪怕這等時候都沒有火熱的感覺,微涼,沁心,恰到好處的將一種愉悅的感覺從舌尖傳遞到心裏。對於這種事,男人大多是無師自通的,更何況不論什麽都有良好天賦的鳳無絕。有人手把手口對口的細細教導,太子爺一瞬間便掌握了真諦青出於藍了!在喬青挑逗過後正要撤離之際,鳳無絕一口叼住她,掌握了主動。


    開始還隻是和風細雨。


    清淺的,纏綿的。


    漸漸,呼吸急促,喘息濃烈,隨著一吻的漸漸加深,狂風驟雨不足以形容!


    喬青緊緊箍著鳳無絕的脖頸,他的兩條手臂死死摁著喬青的後腦。這兩個人,一個狡猾,一個強橫,一個邪氣,一個霸氣,主導權不斷的變換著,柔情蜜意的傳遞演變為瀲灩旖旎的暗暗較量,看對方在自己的舌尖唇齒之下漸漸沉淪……


    靜默的夜,凜冽的風。


    衣角相疊,發絲交纏,微弱月光下激烈擁吻。


    這畫麵,不論落在誰的眼裏,都是一副足以媲美名家手筆的醉人美景。落在貓的眼裏亦然。喬青的房間裏忽然躥出一道白影,在看見了不該看的之後,低低咒了一聲默默又退了回去。到了門口,欲蓋彌彰地用爪子撓了撓門:“喵。”外麵有人麽?


    一聲貓叫,美景稀裏嘩啦碎了一地。


    這兩個連接吻都要較量一番的人終於分了開,呼吸尚有幾分急促,目光一對,鳳無絕咳嗽一聲扭過了頭,喬青抵著他肩頭旁若無貓地笑作一團。


    “喵?”難道沒人麽。


    喬青惡狠狠翻個白眼:“滾出來!”


    大白屁顛兒屁顛兒就滾了出來,真是滾,四爪把自己包成個球,骨碌骨碌滾到她腳邊。這才原地一彈,蹦到了臭著臉的喬青懷裏。喬青深吸一口氣,拎住它脖子慢吞吞威脅:“給你一分鍾,哦不,六十呼吸的時間做自我陳述,敢多廢話一句扒皮做圍脖沒商量!”


    大白露齒一笑,搖了搖爪裏一條小魚幹:“喵。”


    “你說晚飯味道真不錯,可惜當零食的小魚幹隻剩下一條了?”


    大白雙下巴如搗蒜。


    “嘖,老子都快抱不動你了,當心再這麽吃下去耗子都看不上你!”喬青鄙夷嘀咕了一句,忽然眨眨眼,湊近這肥貓聞了聞,有種不好的預感:“香酥團子的味道。”一字比一字低沉了下來:“你的晚飯……”


    還不知道大禍臨頭的肥貓小爪一指,挺著圓滾滾的肚皮打了個飽嗝,順帶心滿意足舔了舔爪子——那,就是你桌子上的那一盤兒,白粥淡了點,小鹹菜不夠香,不過那金黃金黃的小團子真是不錯。


    於是乎——


    寂靜無聲的朝鳳寺夜晚,一聲悲悲戚戚的貓叫乍然響起。合著那道白毛飄舞的球狀身影淩空越過樹蔭,禪院,金佛,似一道雪白的流星衝入天際,越來越遠……


    喬青拍拍手,一把勾住鳳無絕的脖子,斜著眼問:“怎麽辦,老子的晚飯被幹掉了。”


    鳳無絕站在原地,看著眼前這個人,她終於是自己的了。這個認知,讓他幸福到胸口都滿地鈍鈍地疼。真的疼,又疼又酸又賬,血肉骨髓連著筋都一抽一抽的。他盯著喬青,一眨不眨,生怕這身上掛著的妖異少年“啵”一聲變成泡影,消散無蹤。


    喬青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晃:“餓。”


    鳳無絕一把摟住他的腰,緊緊的:“小廚房,走著!”


    喬青哈哈大笑,跟著他踢著正步就進廚房了。


    一盤香酥小團子香噴噴出了鍋。


    鳳無絕摘掉圍裙的這當口,喬青已經翹著二郎腿一個一個,嘶嘶吸著氣吃了個精光。一整天空著肚子,她的確餓慘了。盤子裏還剩下了一個,象征性的留給了某人。她捂著肚子趴桌子上不爽:“沒吃飽。”


    鳳無絕見怪不怪,他早就發現了,喬青這小身板兒看著纖細,能吃著呢。


    “還想吃什麽?”


    喬青立即眉眼彎彎:“生煎包。”


    眼前這雙上挑的眼睛帶著勾,含春帶水的跐溜一下把他的魂兒都給勾沒了。一句軟軟糯糯的“生煎包”飄啊飄就鑽進了他的耳朵,太子爺虎軀一震,骨頭都酥了一把——這個時候,她說要吃人肉鳳無絕都能割了自己的給她做。可惜,他這輩子就會這麽一道菜了,想了想:“城南有一家老鋪子,這會兒溜達下山,正好趕上第一波出爐。”


    喬青二話不說蹦了起來。


    淩晨的夜色清涼清涼,在至北之地更是滴水成冰的冷。鳳無絕專門回去給她取了披風,嚴嚴實實把她裹成了一個粽子,才順著晨露泥濘的小路下了山。


    其實身為修煉者,隻要不是特定的陰寒之地,通常情況下隻要運起玄氣,便能抵禦嚴寒。尤其喬青血脈覺醒之後,玄氣中帶上了不同尋常的高溫,更是通身泛著暖意。她把自己藏在披風裏,柔軟的狐狸毛掃在頸側,又癢又麻。


    “看。”


    素手之上,一點火星。


    這火星並不成縷,劈啪一下,便滅了下來。


    但是這足以讓鳳無絕驚喜了:“什麽時候開始的?”


    喬青笑眯眯:“今天。”她原本是想著既然玄氣裏有溫度,就肯定是那金色的絲線作用了。整整一個下午便嚐試著將那縷纏繞在七彩中的金色凝聚起來,果然,能化為一絲火星。不過這也是極致了:“總覺得差點什麽。”


    鳳無絕把她的手緊緊攥在掌心:“可能是境界不夠,還不能完全掌握。”


    喬青點點頭。


    聽他嚴肅下了麵目,又道:“有了資本,又能闖禍了啊?”


    喬青翻個白眼,她就知道,上次那麽大的事兒這男人一直不說,不是不氣,而是憋在心裏呢。鳳無絕的確如此,若是那日他沒去,若是沒為她擋那一下,若是她沒有正巧血脈覺醒,那將會怎樣?——不死,也廢。這四個字,像是一把懸在心口的利器,隻要一想起來,就剜肉一樣的疼:“我不多說,你自己明白。”


    喬青掀了點兒眼皮:“我真的一直在闖禍?”


    鳳無絕想了想:“其實沒什麽,你自負,我也一樣,隻是你太愛冒險,凡事怎麽刺激怎麽來……”


    “那啥,”喬青一臉苦逼,飛快打斷了他:“我就是客氣客氣問一聲,沒真心想聽批評啊。”


    “這是批評?”


    鳳無絕讓她給氣笑了,別的事兒,不管什麽他都可以讓步。甚至可以說,他心甘情願一步一步不斷讓步。可唯獨這件事,從玄雲宗上兩人的一次長談到現在,這混小子全聽在心裏了,一副認真良好的態度。偏生隻要一行事,就還是從前那副膽大包天的性子,不把天給戳出個窟窿來那就不算完!


    就拿這次舉例,她想逮龐長老,完全可以和他商量。兩人哪怕是演上一出戲,一切不變,總比她自己孤身當誘餌來的穩妥。鳳無絕頓下步子,扳住她雙肩,定定望著她發出一聲歎息。


    喬青準備了一肚子的反駁,就在這一聲歎息之下,被打壓的丟盔棄甲。如果這男人跟從前一樣,冷笑著跟她辯上一回,她有一萬個借口給自己開脫。可他改了策略,捧著一顆真心送到她眼前兒,這麽無力又無奈的歎了一聲。


    喬青立即黏兒吧了。


    見他一改方才無力,惡狠狠瞪著她:“記著,你現在不是一個人了!”你還有我。


    太子爺堅決不承認,他在等喬青說“嗯,你也有我”這種肉麻兮兮的話。不過眼見著喬青眼睛一亮,眉眼彎彎摸了摸下巴:“那你的應該都是我的吧?對了,你身家有多少,上次的聘禮不是真把鳴鳳搬空了吧——嘖,那老子豈不是嫁了個窮光蛋……”


    鳳無絕腦門上小青筋跳的歡騰。


    忍住了咬死她的衝動,一扭頭,大步下山了。


    喬青哈哈大笑,忽然想到了什麽,眼中的捉弄全數消散,眨眨眼,一臉悲色望蒼天。


    鳳無絕走了,她不認識路,現在是回去朝鳳寺等著麽?——天啊天,你道如此沒良心的我去鳳無絕的房間等著,那男人是會打包生煎包回來給我吃呢,還是兩巴掌把我打出去呢?是前者吧,嗯嗯?


    老天很忙的,隻給了她一道旱天雷。


    ……


    喬青到底是沒返回去,鳳無絕也到底是沒直接走人。少年慢慢悠悠晃下了山,正正看見山腳處冷著臉扭著頭的太子爺。她踢踢踏踏湊上去,挽住這人的胳膊,趕緊順毛:“嗯,老子不嫌棄你窮光蛋。大不了爺養著你。”


    鳳無絕頭上的青筋差點彈出去。


    你養著我?拿我給你的聘禮養著我,這邏輯真他媽的絕了!自然了,太子爺是不會跟這小子置氣的,跟她生氣,等著讓氣給憋死吧。無視了這句無恥不要臉的話,狠狠摟住她肩膀:“走!”


    這語氣,你確定隻是去吃個包子,而不是去滅了包子鋪滿門?


    天色一點點亮了起來。


    陽光在城南斑駁的磚瓦上鑲了金邊,不知誰家的小貓小狗在狹小的胡同裏跑來跑去。喬青和鳳無絕穿過早起的鬧哄哄的百姓,循著古舊的小路,放滿了腳步慢吞吞踱著步。腳下的野草從雪堆裏鑽出來,一歲一枯榮。各色鮮香清辣的小食飄著熱騰騰的香氣,將慵懶的時間拉長拉長再拉長。


    兩人一個妖異,一個冷酷,俊美的沒了邊兒。


    坐在豆大的油燈之下,髒髒小小的鋪子裏,回頭率百分之百。就這麽在一道道好奇又灼熱的視線裏,要了兩盤兒生煎包,佐著鮮美厚鹵的豆腐腦,吃了個酣暢淋漓。


    喬青一邊嘀咕著“怎麽吃這麽多你昨晚也沒用膳啊”一邊把飛快和鳳無絕搶最後一個包子。她下手不夠快,鳳無絕閃電一樣夾走了包子。剛送到嘴邊,便見對麵的少年氣定神閑地朝他眨眨眼。


    長而卷的睫,幽而黑的眸,妖而邪的眉目。


    於是乎,太子爺被煞到了。


    鳳無絕的動作倏然一頓,眼睜睜看著喬青慢慢靠前了身子,伸手捏住他的下巴,以一種惡少調戲良家婦女的優美姿態湊了上來,然後……活生生咬走了生煎包。


    這一情形,自然落入了小鋪子裏一切鬼祟的目光之中。頓時,嘰嘰喳喳指指點點悄默聲的匯聚成一股嗡嗡聲。大抵不過是什麽兩個男人親親我我,光天化日行為不端,世風日下人心不古……


    早在這兩人如此大方的行事後,便想到了。


    不,應該說,原本這些流言蜚語指指點點,也不放在他們的眼裏。兩人皆是一臉的淡定,活生生叼走了包子的喬青,朝對麵邪佞一挑眉——跟老子比重口味,六歲的時候邪中天就不是對手了!


    挑釁完,吧唧吧唧的吃了。


    鳳無絕望著她,眼睛裏盛滿了笑意。


    這樣的日子,他從前幾乎是想都不敢想的。哦不,並不,應該說,他幻想過無數次,卻從來沒想到有一天會成真。活色生香的小吃胡同,鋪子門口跑來跑去的野狗,北地鳴鳳帶著冷意的空氣,和對麵坐著的真真實實的少年。這一切不可思議的他幾乎一再以為是做夢!


    仿佛昨日才在盛京南郊被一板磚砸了腦門,今天這少年就坐在對麵,一臉自戀地揮了揮手:


    “吆,看老子看呆啦?”


    鳳無絕捉住她手指,隔著桌子親了一口,再引起旁邊一陣抽氣聲。兩人樂嗬嗬付了銀子,也不嫌膩歪,牽著手走了出去。吃飽喝足,並不急著回去,以一種很慢的步子,在凰城晃悠了好一會兒。


    有話就聊,無話沉默。


    誰也不覺得尷尬,誰也不覺得別扭,仿佛對方就是另一個自己,生來便是如此,生來便應該如此。


    ——合襯的讓自己都不可思議。


    這樣的日子,過了足足小半月。


    翼州大陸風平浪靜,之前那些暗潮洶湧滔天巨浪,仿佛隨著唐門的沉默忽然之間就消停了下來。像是從來都沒發生一般,連一絲兒水花都沒激起來。各個宗門觀望著觀望,皆感覺到了一種風雨欲來之感。


    與之相反的,喬青和鳳無絕樂得清閑,養著傷,拍著拖,管他是不是暴風雨前的寧靜,小日子過的滋滋潤潤。這樣的進展,可樂壞了鳳太後,每天眼巴巴盯著喬青的肚子瞧,瞧的她汗毛倒豎連著做了兩天噩夢,見著老太太就想繞路走。


    躲是沒有用的,老太太是什麽人,打遍天下無敵手!


    逮個孫媳婦什麽的,還不是手到擒來?


    ——於是,喬青就被擒住了。


    “咳,奶奶,咱有話好好說,千萬別衝動。”


    鳳太後當然會好好說,喬青現在就跟她親孫女似的,連帶著那孫子也活生生變成了“孫女婿”一類的人物,絕對排在喬青之後。她笑眯眯拉著“親孫女”的手,慈眉善目的:“跑什麽,奶奶能吃了你不成?”


    喬青心說,你吃不了我,但你這小眼神兒,就跟我吃了你曾孫子似的:“奶奶,咱屋裏說。”


    跑是跑不了了,直接攙著老太太的手臂,進到房間裏。


    朝鳳寺的房間簡單樸素的很,出家人自然不會講究那些身外物。一張桌子一張床,再就沒了。喬青扶著鳳太後坐下,自己去院子裏搬了個腳凳,坐在她腿邊。鳳太後樂的合不攏嘴:“丫頭,跟奶奶說說,最近怎麽樣?”


    “挺好啊。傷勢已經恢複了。血脈覺醒讓我玄氣也有了點改變,至於無絕,他的傷應該也好的差不多了。不過奶奶……”喬青掀起一點眼皮,朝上瞅:“我那天給他把脈,他的玄氣好像提升了一點啊?”


    這也是喬青的疑惑。


    受了那麽重的傷,玄氣非但沒倒退,反倒提升了一點。


    喬青沒問鳳無絕,想必他也不知道的。不過因為此事,她不由想起一年前在大燕,第一次相見的那日,那男人受了十大奇毒之一的“七絕散”,依然也沒事。當初覺得,是因為他的玄氣深厚,所以拖延的時間久,現在想想,也許……哪怕她不拿出那解藥,鳳無絕也未必就一定會有事。


    喬青趁著這機會問出來,鳳太後眼睛閃了閃:“奶奶是問你們睡覺怎麽樣?”


    果然,這些老人家都一個個把事兒藏著掖著:“唔,沒做噩夢。”


    “嘖,誰說那個了,是問你們倆的閨房之事。”


    喬青伏在鳳太後腿上,仰起臉,很傻很天真:“什麽是閨房之事?”


    嘶——


    鳳太後倒抽一口冷氣,一個高就蹦起來了:“什麽?不知道?沒開始?”一把扛起拐杖,那樣子像是要衝出去揍人。喬青一把逮著老太太,鳳太後回了點兒理智,在房子裏麵走來走去,拐杖敲的咣咣響:“這不對啊,血氣方剛的,怎麽就沒開始……”


    喬青低頭,心說,哥們,別怪我。


    “丫頭,你跟奶奶說,他站的起來麽?”


    “啊?”


    “第三條腿!站的起來麽?”


    喬青撫額,這亂子好像鬧大了。眼見著老太太好像是準備出去問問,趕忙道:“能!能!絕對能!”


    “你確定?”


    “確定!”喬青直視著鳳太後的眼睛,點頭如搗蒜:“我親眼看著的,奶奶你放心——站的可直了,刷一下就彈起來了,還帶著響的。”


    眼見著喬青描述的這麽細膩,鳳太後的一顆疑心也消了下去。本來麽,要是沒真的見過,這時候的女子怎會知曉這些?她鬆口氣,重新坐下,心裏的火氣又升起來了,這見都見了,站都站了,響都響了,怎的就沒往最後一步發展呢!那不爭氣的東西。


    “阿嚏!”


    院子門口,莫名其妙耳朵發燙的鳳無絕,仰天打了個大噴嚏。


    他自然是來找喬青的。


    兩人連續甜蜜了小半月後,終於在前天鬧了點兒矛盾。


    不,也算不上矛盾,不過是他吃味兒了。原因麽,還要說那留在了朝鳳寺裏沒走的沈天衣。沈天衣為了等喬青傷勢好,一直等到了前天,眼見著她沒了大礙,便準備告辭離去。喬青對沈天衣印象不壞,這男人貴氣過人,雖有點小秘密,但也沒編出瞎話來敷衍過。


    這就好比祈風祈靈,兩人乃是萬俟家族之人,當初在外走動便用了化名。喬青自然不會懷疑他們兄妹倆的真心,過命的交情可不是假的!出門在外,誰沒有點秘密呢?沈天衣便是如此,明知道他有背景,他不捏造,也不忌諱,隻是坦坦蕩蕩的讓你知道,這背景,我不能說。


    伸手不打笑臉人。


    人家帶著誠意來拜訪,喬青也沒什麽抗拒地迎了進來。


    院子裏小酌片刻,沈天衣便告辭下山了。


    嗯,就是這麽簡單的一件事,偏生鳳無絕從外麵回來,撞了個正著。一個出門,一個進門,站在門口點頭寒暄了少許,待人走了,太子爺吃味兒了。一眼看著院子裏的酒壺,再想想剛才沈天衣的笑臉,鳳無絕瞬間把自己給泡進醋壇子裏爬不出來了。


    到了今天,太子爺總算自我調適好了,於是又樂顛顛地來了。


    一個噴嚏結束,一抬頭,就看見了房間裏的鳳太後。


    老太太麵色不善,黑著麵,虎著臉,一邊喬青摸著鼻子一臉苦逼。鳳無絕第一時間在心下叫了聲糟,大步就走了進來:“奶奶,很久沒跟您練練了,給您喂喂招?”


    老太太正一肚子火呢,聞言輕蔑地瞧了他一眼:“哼,你想挨揍,老太婆還能不成全麽。”


    說著,抄起拐杖就飛了出去。


    祖孫二人,就這麽在院子裏過起了招。


    一個老當益壯,一個後來居上,鳳太後把玄氣壓製在和鳳無絕一般無二上,明顯這過招不是第一次了。鳳無絕一身黑衣,在院子裏如一隻煞氣凜然的蒼鷹,出手便是淩厲無回。喬青斜倚在門口,看著院子裏騰轉挪移的一老一少,忍不住微微彎了彎嘴角。


    ——這感覺怎麽說呢,像是家。


    一會兒的功夫,過完了招的兩人鬆了手,落了下來。


    鳳無絕第一時間看喬青,見她斜倚著門框,衣袍浮動,發絲微揚,微微低垂的麵容在天穹殘光之中美的驚心動魄。當下,心底便是一陣實落落的滿足。喬青抬起頭,朝著他挑挑眉梢,忽然一頓,眨巴眨巴眼。


    原因無他,越想越氣的老太太扛起拐杖就想敲一下子。


    自然了,這一下隻是出氣而已。


    鳳太後也不可能真的打傷親孫子。


    可喬青第一反應是他滿身細小的傷口,還沒完全好,這一下下去,可不又得傷上加傷。喬青想都沒想,動作已經先於意識衝了過去,抱住鳳無絕的脖子猛的一轉,以自己的背擋了上去。


    鳳無絕一愣。


    鳳太後一愣。


    方方趕來看到這一幕射出了一道玄氣的邪中天也一愣。


    就連幹出這事兒的喬青都在這一動作之後一頭問號,靠,老子什麽時候這麽偉大了!眼看著鳳太後收了拐杖,鳳無絕一臉戲謔地望著她,喬青鬱悶地簡直想撞牆。


    那邊邪中天已經落了下來:“老妖婆,你差點傷了老子徒弟!”


    鳳太後自然不給他好臉色:“那也是我的孫媳婦。”


    邪中天聽著她這“一家人”的語氣就不爽,臭丫頭可是他帶大的,十年時間,從六歲還是個幹幹巴巴的小屁孩時候就跟著他。這種感情哪是你個外來的奶奶能比的。鳳太後更是不爽,時間短是時間短,可這是她親孫子的媳婦,說不定以後還有帶著她血脈的曾孫子,這種斷了骨肉連著筋的關係,哪裏是你這什麽狗屁師傅能比的。


    兩人原本就互相看不順眼,當時在劍峰的地壑下,更是一路打到了玄雲宗。


    這下更不用說了,不爽?那就打唄!


    眼見著兩尊大神同一時間拔地而起,飛衝到半空中掐起了架,一個拐杖虎虎生風,一個骨扇陰柔飄逸。像他們這樣的高手打起架來,已經不會造成飛沙走石的效果。而是似乎自成一股天地,不論出手多淩厲,掌風多澎湃,卻連身邊的樹葉,都沒有被拂動上一下。


    這樣的高手對決可不常見。


    喬青站在門口看了起來。


    鳳無絕站在一邊,看她。


    天知道他現在滿滿的驚喜,剛才喬青那一擋,絕對是意外中的意外。這是不是說明,他在這小子心裏的地位,正以光速蹭蹭上漲著?不過……鳳無絕皺了皺眉,從什麽時候開始,奶奶對喬青的態度明顯改變了?他之前一進門,還以為奶奶是來找這小子麻煩,立馬說要喂招轉移她的視線。現在看來,貌似不是這麽回事兒啊……


    一雙鷹眸漸漸眯了起來。


    這一千瓦的視線喬青自然不會沒發現,她咳嗽一聲,仰頭望天,專心觀戰。


    鳳無絕自己琢磨了一會兒,眼見那兩尊大神不知要打到什麽時候,轉身進屋取了椅子出來,又順便倒了兩杯茶。上頭打的天昏地暗,下麵喝茶聊天好不自在。喬青一屁股搶了先,坐下,一挑眉,拍拍腿:“來,老子抱著你。”


    鳳無絕剛要說話。


    便聽上頭邪中天暴躁的吼了一聲:“啊,卑鄙!你這老妖婆這麽多年了還是這麽陰險!別以為你是老子師妹,老子就會手下留情不揍的你滿地找牙!”


    噗——


    喬青和鳳無絕同時噴了。


    兩口茶水呈直線形遠射三米遠,兩人驚悚地對視一眼,那表情比見了鬼還精彩。他、他們聽見了什麽?


    ——師師師、師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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