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隻覺得腦中一片空白,她寧願這時候暖曦說著再難聽的話,也不要她這麽的沉默。


    她的沉默意味著她所說的一切都會真的。


    晨曦幾乎是顫抖著拿出手機撥出陳湛北的電話,指尖顫抖,她差點都握不住電話,等她按出電話號碼,那端一直沒有接通,她整個人就像懸在鋼絲繩上一般。心底有一個聲音一直在說:徐晨曦,你看你始終得不到幸福。


    而此時陳湛北正在進行化療。


    晨曦看著始終無人接通的電話,她瘋了一般的質問著暖曦,“他怎麽了?你告訴我啊?你是騙我的是不是?”


    暖曦被她的指甲刺的生疼,她躲避著她,“你自己去問他。”


    “你知道是不是?”晨曦喃喃的說道。


    “我不知道,我什麽都不知道。”暖曦暴躁地大喊著。


    顧唯安知道暖曦今天出院,於是來醫院送她。遠遠的就看到兩人糾纏的畫麵,他大步上前,立馬分開兩人,冷聲對暖曦說道,“你又發什麽瘋?”


    暖曦愕然,整個人就像被一刀又一刀的剮著。


    晨曦滿臉的淚痕,澀澀的捂住嘴角,不讓自己哭出聲來。


    暖曦失笑,滿臉的失望,她望著顧唯安,“就是你看的這樣。我告訴她小舅病了,快要死了。”她眼底的溫度蕩然無存,“正好,小舅要是死了,你們倆也可以再續前緣了。”


    “反正你悔的要死了。”


    “住口!”晨曦突然厲聲喊道,“他是你的親舅舅,你怎麽能這麽說他!他不會有事的。”她死死的看著她,聲音悲愴難抑,“就算他真的死了,我這輩子都會獨身一人。”


    顧唯安臉色一片蒼白,臉頰繃得緊緊的。晨曦的話就像一柄利劍直直的紮入他的胸口。“我先送你回去。”他伸手牽過她的手腕。


    隻是剛剛接觸到她,晨曦就像碰到洪水猛獸一般,避之不及。


    “不用了,我自己回去。”說完,她不再看他們,挺著背脊一步一步的走去。


    暖曦譏笑道,“你還不去追?”


    顧唯安看了她一眼,歎了一口氣,“暖曦,不要再這樣了。”


    暖曦瞥過眼,眼圈通紅。


    顧唯安追了過去,“晨曦,你聽我說。”


    晨曦咬著唇,滿臉的淚水,“你滾開。”她抬手推著他,她現在睡都不想見,什麽話都不想聽。


    顧唯安無奈,一把抓住她的手,紋絲不動,“你不要亂了方寸,你這樣很容易出事的。”他眼裏滿是痛苦之色,“我先送你回去。”


    “我不要。”她大喊著,“顧唯安,你不是討厭我嗎?為什麽現在要顫著我呢?我和你已經離婚了,陳湛北是我的丈夫!就算他死了,我和你也不會再有交集了。”


    顧唯安的嘴角顫了顫,晨曦的話說的很難聽,有種轉介的報複感,他感到心酸又無奈,緊抿著唇角,“是啊,我是希望他就這樣去了,或許我們之間還有希望。晨曦,我後悔了,每一晚,我都在回憶,我們第一次見麵的情景,你把我從水裏拉上來,我送你小彈珠,我許諾將來照顧你,可是我什麽都沒有做到。”他的目光落在她蒼白的臉上,用著極慢的語速,“我不止一次的想過,如果我早點知道你是那個當年的小女孩,我們現在又是什麽樣的境況。我和你,還有孩子——”他的聲音已經哽咽,“我們一定會很幸福的。”


    晨曦艱難的動了動嘴角。


    可是沒有如果。


    “可是這一切都被我毀了,可是晨曦——你想過沒有,當初如果你肯告訴我的話,我們或許就不是這樣的情景了。”


    晨曦死咬著嘴角,“顧唯安,你以為我沒想說過嗎?我想要說過,可以你給過我機會沒有?”


    兩個人僵僵的站在那兒。


    顧唯安的眼圈漸漸的紅了,他顫著手,“對不起——對不起——”他想再賭一次,就這一次。


    晨曦轉過身來。他從後突然擁住她的身子,“讓我抱一會兒。就讓我抱一會兒。”他乞求著,語氣沉重的無法自拔。


    晨曦感到脖子間一陣冰涼,她知道他哭了。曾經溫暖如玉的男孩竟然哭了。


    暖曦站在他們的身後,看著他們相擁的那一幕,下意識的舉起了手機。俞昊站在她一旁,“暖曦,何必呢?”


    暖曦手一顫,還是按了拍照鍵。


    俞昊拍拍她的肩,“你要是不放下,痛苦的永遠是你。”


    她抽著氣,“俞昊,我一次又一次的告訴自己要放下,可是我守不住唯安這麽對我,我——沒有辦法,我控製不住自己。”雙手無力的扶著冰冷的牆麵,“我也不想這樣的。”


    俞昊憐惜地看著她,暖曦滿臉的痛苦,他歎了一口氣,真的是中了愛情的毒。他伸手扶著她,拍了拍她那瘦弱的肩頭。他真是有些後悔了不該把陳湛北的事告訴她的。


    陳湛北做了化療出來之後,護士把手機遞給他,“陳先生,剛剛有一通電話。”


    “好的,謝謝。”陳湛北拿過電話,見是晨曦打得,他微微一愣。又回撥了過去,電話很長一段時間才接通過,“晨曦,怎麽突然打我電話?”


    “你在做什麽?”晨曦屏著呼吸。


    “剛剛在開會。”陳湛北輕聲回道。


    晨曦的心口就像被什麽戳了一下,“我沒什麽事,我不打擾你上班了。”她慌亂的掛了電話,她怕自己堅持不住。


    陳湛北你怕我難受,瞞著我,我還能做些什麽?


    晨曦上網查了很多關於跡象白血病的資料,她記得她當初很喜歡的一部電視劇,女主最後也是因為這個病死的。


    她找宋輕揚時,宋輕揚或多或少的猜到她已經知道陳湛北的病情了。


    “你知道是不是?”晨曦一見到他沒有絲毫的停頓,立馬上前問道。陳湛北讓她有事找宋輕揚,這就說明宋輕揚是知情的。


    宋輕揚知道她一時間接受不了,他緊握著她的手臂,微微施力,“晨曦,你冷靜點。”


    晨曦猛地想要甩開他的手,“你讓我怎麽冷靜,他是我的丈夫,你們都騙著我,你讓我怎麽辦?”


    “輕揚,是他一點一點把我縫補起來的,沒有他,你或許根本就見不到我?”她的胸腔裏頓頓的難受。


    “他不告訴你,就是不想讓你難受。晨曦,這個病並不是絕症。”宋輕揚歎息一聲,“骨髓的事我已經去聯係了,很快的。”


    “要是等不到合適的骨髓呢?”她失神般的問道。


    宋輕揚默然,“會有的。”


    晨曦渾身的力氣都被卸去了,她踉蹌了幾步,最後軟軟的坐在沙發上,“我要去見他。”


    既然她已經知道,宋輕揚自然不會再瞞著她,索性帶她去見陳湛北,不管結局怎麽樣,也讓她有個心理準備。


    醫院。


    晨曦來的時候,陳湛北出現嘔吐症狀,醫生和護士忙亂著。她站在門口,閉著眼眼睛,心傳來陣陣鈍痛。


    宋輕揚沉聲說道,“一會兒再進去吧。”


    晨曦死死的咬著唇角,那種恐懼好像要淹沒了她的頭頂。


    時間好像經過了漫長的一個世紀,等到醫生和護士從裏麵走出來後,晨曦深深的吸了一口氣,“輕揚,我自己進去吧。”她沒有看向他,聲音堅定。


    宋輕揚嘴角動了動,他懂,“我去和楊大夫談一談。”


    明明隻是一扇門,她卻好像用盡了一生的力氣才打來了。


    病房裏散發著消毒水的味道,向來挑剔的他怎麽忍受下來的。她輕輕的,一步一步的緩緩走過去。地上鋪著軟軟的地毯,根本聽不出一絲聲響。


    陳湛北閉著眼躺在床上,臉色蒼白的沒有一絲血色。經過了剛剛一番折騰,他這會累極了。他的一隻手還吊著點滴,晨曦隻覺得鼻子酸脹的無法呼吸了。


    眼前一片朦朧,幾乎看不清楚他的樣子了。


    陳湛北恍惚中感覺到有人走進來,剛剛他有些困意,讓護士把窗簾都給拉上來。屋子的光線有些暗,他微微眯著眼,看清楚眼前的人,“晨曦——”他的聲音沙啞,好像有幾分不確定。因為剛剛嘔吐,喉嚨還沒有恢複。


    “是我——”晨曦抽了抽鼻子,眼淚滴答滴答的落下來。


    陳湛北微微掙紮想要坐起來,晨曦抬手胡亂的摸了摸眼睛,“你躺著,別亂動。”她努力的讓自己保持平和。


    陳湛北沒有問她怎麽會到這裏,兩彼此默默的看著對方,心照不宣。


    這時候再多的都是空白。晨曦緊緊的鎖著他的麵容,他又瘦了。她彎了彎嘴角,“你還要不要睡了?”


    陳湛北靜靜的看著她,沉默不語,手慢慢的握緊她的手,他的手不似往日的溫暖,帶著幾分冰冷的觸感,“又把自己整的和隻兔子似的。”她的鼻子和眼睛都是紅紅的。


    晨曦聽著他的聲音,心裏最後那一層固守瞬間決堤,她低垂著頭,“陳湛北,你怎麽能這樣?什麽事都瞞著我?我是你的妻子,你最親密的人,不是說過禍福相伴嗎?”


    “你怎麽能這麽壞呢?”


    陳湛北撐起身子,探手撫著她的臉,她的眼睛已經腫起來,估摸著今天不知道流了多少淚了。他的太陽穴脹脹的疼,“越哭越醜了。”


    晨曦止不住淚水。


    陳湛北終於重重的歎了一口氣,他的眉心深深的蹙起,他的指尖微微發顫,“沒多大的事,國內外這方麵的專家都請過來了。”


    晨曦知道他這是在寬慰自己,她連忙收住眼淚,她知道她難受的話,陳湛北也會難受,“我知道,這病現在很多治愈的案例。會好的,輕揚也和我說過了。”


    陳湛北聽著她這樣說話,心裏不免心酸。


    接下來的日子,她幾乎整日整夜在醫院陪著陳湛北,兩個人好像這件事都沒有發生一般。既然晨曦知道他的病情之後,陳湛北也沒有在瞞著陳父陳母。陳母在知道這個消息時,瞬間就暈了過去。


    等她醒過來的時候,整個人一下子好像蒼老了十歲。


    晨曦再看到她時,終於明白電視劇裏寫的一夜白頭真的不是假的,陳母的憔悴不是假的。


    老人家最怕的就是白發人送黑發人,最疼愛的兒子如今這一遭,兩位老人家瞬間變得一片頹然。


    晨曦給陳母到了一杯水,陳母接過,晨曦站在一旁。


    陳母看了看她,“孩子,坐下吧。”她現在能說什麽呢,兒子都這樣情況了。“我和你爸已經托人去聯係了,放心——”其實,說這話時,老太太心裏是沒有底氣的。


    晨曦默聲不語,這幾天,她不斷的在給自己做心理建設,不管結局怎麽樣,她都會堅持到底的。


    “晨曦,我有點想吃你昨天買的奶黃包了——”陳湛北回頭對她說道。


    晨曦知道他是想支開自己,有話對陳父陳母說,她站起身,點點頭,又對陳父陳母說道,“爸媽,我先出去。”


    老人家現在聽著她這稱呼心裏不禁惻然。


    待晨曦離開後,陳湛北微微蹙了蹙眉,“自從拿到檢查結果後,我就開始憐惜配型了,直到今天——”他頓了頓,“爸媽,現在我已經不報什麽希望了。如果注定是這樣我認了。可是我還是放不下——”


    “是晨曦吧——”陳母哽咽的說道,心裏百味雜陳。


    陳湛北瞥過臉,看著窗外,“她也吃了不少苦——”


    “湛北,你別說了,我們都明白,你放心好了。”陳母紅著眼圈,“兒子,你不會有事的等你身體好了,我還指望著你和晨曦給我生個孫子孫女呢,到時候媽給你們帶——”


    陳湛北看著母親兩鬢的白發,心中微酸,這麽多年,他和他們的芥蒂終於在這時候才放下。


    晨曦站在門口,雙腿和灌了鉛一般,好半晌,她才離去。


    ****


    暖曦終於還是離開了d市,再次踏上了美國那番領土,臨走前,她給晨曦打來電話,晨曦沒有接。最後她給晨曦發了一條信息,小舅的事,我很抱歉。


    晨曦看著那條短信,心裏已經沒有了什麽感覺。她摩挲著鍵盤,最後按了刪除鍵。那些事,那些人都不重要了。


    d市的這年春天來得特別遲,好像要掩埋一切生機似的。可是在等待中,春天還是來了。


    陳湛北最近的狀況越來越不好,晨曦急的嘴角起了一大片水泡,每晚都睡不著覺。可是怕他擔心,她每晚都要裝的深睡。耳朵卻時刻關注著他的動靜。


    晚上連著噩夢纏身,每一次都是她和陳湛北走散,無論她怎麽找,就是找不到他。每每被夢驚醒,晨曦輕輕打開床頭燈,非要看一眼陳湛北才能安心。


    每一天,她幾乎都在祈求,讓配型快點出現。即使讓她少活二十年,她都願意。


    農曆二月十九日這一天,在春天遲暮而來時,她一個人去了東鳴寺,焚香禱告,最後她還求了一支簽。


    簽上說“風寒即水冷,向北忙讓送。”她在心裏默默的念著這句話,看著人來人往的善男信女她最終沒有去解簽。


    晨曦恍惚的看著無名指上的婚戒,戒指上鑲著三顆靜心雕刻的鑽石,她細細的摸索著,三顆鑽石真的代表過去、現在和未來嗎?那麽她和陳湛北的未來會是什麽樣呢?


    最後她拿著求來的平安符,請寺裏的師傅開了光,就回了醫院。


    回到醫院之後,剛走到陳湛北的病房,就聽到立馬傳來的嘈雜聲。她緊緊的屏著呼吸,她閉著眼睛,握緊手中拿到平安符,乞求著。


    陳湛北內髒出血,情況很嚴重。晨曦靠在牆壁上,不多時,陳家徐家人都趕了過來,就連宋成渝夫婦也趕了過來。


    陳父陳母乍見到宋成渝時也沒有太深想,直到宋夫人走到晨曦身邊,把晨曦攬過懷裏。宋夫人臉色沉鬱,“好孩子,不怕,我們都會陪著你的。”


    晨曦緊要著唇角,嘴裏滿是血腥味。她窩在宋夫人的懷裏,身子忍不住瑟瑟發抖,恐懼已然攝入四肢百骸了。


    徐和平看著女兒,心裏鈍痛。女兒最艱難的時刻,她能依賴的人竟不是自己。他克製著自己,還是慢慢走了過去,“晨曦——”他喊著她的名字,卻迎來了宋夫人的打量。


    宋夫人也都知道溫馨和宋和平的事,當初她挺替溫馨逼屈的。她在心裏微微歎了一口氣。


    幾個人守在走廊上,讓原本就清冷的走廊更加的冷寂了。好一會兒,醫生走裏麵走出來,楊大夫的臉色比往常更加的沉。


    “情況怎麽樣?”陳父上前問道。


    “內髒開始出血,隻希望能盡快找到適合的骨髓了。”楊大夫現在也為難。


    “難道沒有其他辦法嗎?”陳母問道。其實他們早就查閱了很多資料,這時候也隻是想要得到一些安慰而已。


    “你們的配型都和他不和,他沒有子女,不然臍帶血——”楊大夫看著眾人說道,“臍帶血是人體製造血液及免役係統的主要來源,可以取代骨髓移植使用。”


    晨曦聽著他的話,心涼了又涼。


    楊大夫抿了抿嘴角,“再等等吧,輕揚不是去台灣了,看看他那邊有什麽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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