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會?”


    李珣看著地上的美人兒,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


    水蝶蘭此時雙眸緊閉,麵色慘白,鼻息低微,正是標準的昏迷之象。


    按常理來說,一位女性麵對之前的情形,驚懼昏迷也說得過去,可是,眼前這位是誰?她是最近數百年來,通玄界最出色的女殺手,最高調的叛徒,是位列通玄界最頂尖層次的真人級高手!


    這樣的女修,給嚇昏了?


    李珣一時間隻覺得哭笑不得,他本就不是好色如命的人,雖說水蝶蘭容貌出色,卻也沒到讓他欲火如燃的地步。


    李珣這麽惡形惡狀,主要還是想將這個女人狠狠地折辱一番,卻不想是這麽一個結果,本來湧動的心火,也在此刻欲振乏力。


    聳聳肩,他拍了一下水蝶蘭的臉蛋兒,心中沉吟。


    不管怎麽說,他這五天的布置總算見了成效,這古裏古怪的女修也算是一舉成擒,不枉他藉“野合”之機,五日中,一點一滴布下的複雜禁製。


    解決了水蝶蘭,李珣便等於是去了一個大枷鎖,許多不敢放在明麵上的手段,此時大可使來。


    他也想得明白,霧隱軒的誘惑力實在太大,且不論其中所謂的“法寶丹訣”,單說有了這一“絕地”開辟洞府,除了有利修為精進之外,更等於是給自己留了一處無人可破的避難所。


    鍾隱已去,天底下又有誰人可像他一般,在“六大絕地”之所在來去自如的?


    所以,霧隱軒他勢在必得!


    先前的計劃馬上就要施行。幽一扮蕭重子或許是浪費了些,但肯定沒有人能分出真偽─至少從功法上來說是如此。而他再以幽二護法,借著上次的經驗,破禁亦是易如反掌。


    隻是注意力再轉回水蝶蘭身上,李珣又覺得迷惑起來。


    這女人是怎麽一回事?一身修為倒似深不見底,若不是這次重重設陷,隻怕還拿不住她。


    就算逆影遁法天下獨步,也不能這麽強法!這分明就是藏拙之意,可看她,明明不是那種甘於寂寞之輩……


    他是越想越不對勁,在通玄界生活了六七十年,天下高人雖不能說是盡入心中,但總也有個大概的輪廓。什麽人該在什麽位置,有著什麽本事,也都是有定論的。


    可在最近幾天,眼前這女修卻在不停地刷新李珣心中的指標。按她如今的表現,李珣覺得她甚至可以和兩個傀儡比比高低,也就是說,她可能是“三散人”、妖鳳那一級數的人物!


    等等,妖鳳!


    李珣猛然間像是抓到了什麽頭緒,在水蝶蘭臉上摩挲的手掌也是一停。


    他又將注意力放回到水蝶蘭身上,雖說此時他心中色心消退,但看到水蝶蘭包裹在紗褲中,在珠光下愈顯迷離瑩潔的修長**,仍禁不住咽了一口唾沫。


    但同時,他看到了散落在一邊的破碎裙袂,上麵栩栩如生的蝶紋,又為他開啟了一道思路。


    妖鳳……水蝶蘭……蝶……


    真實的答案與他隻隔了一層窗紙,便在他要去戳破的時候,激烈的警訊從他心中、也從兩個傀儡那裏回饋回來。


    突生的變故讓李珣也怔了一怔,異樣的感覺讓他不由自主地低下頭去,下一刻,他眼前血肉橫飛!


    任何人看到自己完好的手臂,在瞬間化為了一團肉糜時,也沒法子保持冷靜。


    當視覺和劇痛同時回饋大腦,一聲慘嘶之後,李珣猛地直起身子,又向後絆倒,重重地摔在地上。


    驚變的同時,幽一幽二同時出手,不大的山洞像是被卷進了巨大的漩渦裏,暴烈的元氣向中心擠壓,卻沒有一絲一毫散溢出來。


    漩渦中心,正是突然醒來的水蝶蘭。


    然而這匯聚兩位宗師之力的一擊,卻是莫名其妙地打在了空處,隻將嵌在岩壁上的明珠卷了下來,砸成碎末。


    山洞立時陷入了濃濁的黑暗中。


    但黑暗不過存在了眨眼的工夫,下一刻,李珣眼前,便現出一對如虛似幻的蹁躚薄翼,輕輕扇動。


    柔和的藍光將漆黑空間削薄至無,卻仍一**地揮出來,隨著那薄翼上斑駁花紋的線路,流動往複,瑰麗無邊。


    與之同時,李珣口鼻間沁入一絲直入心脾的芬芳,讓人險些忘了這是在汙濁紛亂的山洞裏,而不是在百花爭豔的花叢中。


    李珣半躺半坐,目瞪口呆地看著這一切的生,直至他耳中貫入了一聲低喝:“化蝶歸夢法……”


    幽二的呼聲未盡,李珣眼前猛然一亮,藍色的光芒在剎那間提升了無數個層級,在那一刻,李珣認為有一千萬個太陽在他眼前爆炸,強光刺入他脆弱的瞳孔。


    他慘叫一聲,向後翻滾。


    神智狂亂的空檔,冰冷的觸感擦著他的脖子掠了過去,若不是幽二及時趕到,以巧勁卸開這一擊,李珣此時大概已是身分離,死在當場。


    驚魂甫定,他甚至來不及檢查一下自己眼睛的傷勢,便嘶叫一聲:“殺了她!”


    回應他的,是又一波突起的暴風。


    和兩個傀儡之前所生成的不一樣,這一波暴風,將風的質性揮得淋漓盡致,堪稱無孔不入。


    李珣現在目不視物,隻感覺到周身一麻,便不知有多少記重擊落在他身上,腦袋一昏,便又給打了出去。


    地上翻滾時,他本能地用手撐地,但就在手指碰到地麵的剎那,他呆住了。


    這隻手,這隻手……


    耳中傳來了傀儡的悶哼聲,聽得他心中生寒,難道兩個傀儡夾擊,也無法穩住局勢嗎?


    餘勁未消,李珣又在地上打了兩個滾,周身疼痛之餘,又覺得滿嘴苦。


    他真不明白,若真是一著不慎,被人翻盤也就罷了,可水蝶蘭明明是十多處脈**被毀,雙臂骨折,她又怎麽恢複過來的?


    而自己的手臂、眼睛,又是怎麽回事?


    山洞中氣勁交擊之聲不絕於耳,李珣雖看不到,但也覺得兩個傀儡在這種情形下,顧忌到他的存在,似乎有些施展不開。


    他咬了咬牙,忍痛站起來,扶著岩壁,想退出洞外,然而腳下剛一力,卻是詭異的一個交叉,當即又摔倒在地上。


    這又是怎麽一回事?


    李珣掙紮著想爬起來,卻現手腳似乎已不是自己的,平日裏最普通不過的一個撐地動作,想做出來時,隻感覺到手腳的**。積聚在體內的力量,卻不知到了哪裏去?


    此時此刻,李珣便像是墜入了一場醒不過來的噩夢中,明明神智清醒,卻無法控製自己的行為,荒謬又迷離。


    他想到了幽二那一聲低喝!


    “化蝶歸夢?”


    水蝶蘭?蝶?妖鳳?


    他的思路自地逆推回去,從那雙在藍光中輕輕扇動的美麗薄翅,到裙袂上栩栩如生的蝶紋,還有前幾日奼陰所說的,精通“蠱術”的人方可擁有的“萬靈火”……


    這一切的一切,都統合在水蝶蘭完全出想象的強大實力之下,向他昭示了一個極其荒唐的答案!


    “該死的,妳是百……”


    李珣叫聲未歇,兩個傀儡同時出一聲低哼,緊接著勁風拂體,隻見一片迷離的光影,緊接著,一條滑膩的手臂回扣在他脖子上,將他勒得站了起來。


    與之同時,他身上幾個重要脈**齊齊一麻,這一回,他一身力量當真給卸了個幹淨。


    兩個傀儡旋風般撲了過來,卻不是伸出援手,而是齊齊擋住了山洞的出口。


    水蝶蘭因為要製著李珣,慢了一步,去路已經被斷。兩傀儡也不冒進,隻是拿陰森的眼睛直看過來,倒省了大家一番唇舌。


    後麵傳過來一聲低哼。李珣眼睛看不見,耳朵卻越地靈敏,他聽出這哼聲中,結氣不順,顯然水蝶蘭內腑的傷勢,依然沉重。這讓李珣的心思再一次活動起來。


    雖是落入敵手,他卻並不驚慌,隻是試探地問了一聲:“幻術?”


    水蝶蘭沒有回答,李珣估算著,她應該是抓緊時間調理體內的傷情,沒時間也沒這個心情搭話。


    越是這樣,李珣越是肯定了自己的猜測。他不管水蝶蘭如何反應,低聲道:“妳這幻術手段,比一鬥米教那些神棍們可要強得多了。這倒讓我想起一個人來!”


    背後毫無反應,因此李珣心中已有定論,他徑自一笑,改口道:“哦,錯了,不能說是人,她乃是此界百萬妖魔中最頂尖的幾位之一,位列天下七妖之中的”百幻蝶仙“,水仙子可還記得麽?”


    一陣靜寂之後,水蝶蘭低笑出聲:“既然你能猜到,何必繞圈子。不錯,我正是百幻蝶!”


    “真的是……”


    即使心中已有定見,但聽到她這麽爽快的承認,李珣心中還是重重地一顫!此時他反倒有點兒不太相信了。


    然而,除了天下七妖這種級數的妖魔,誰又能在被兩散人禁錮之後,還能脫身反製的?


    他歎了口氣,又搖頭道:“果真如此,那我這次輸得不冤!”


    這句話倒是自真心。他的重重設計,固然是精密無隙,但比當年血魘破魂殺劫陣如何?自然是遠遠不如!


    當年有那種級數的陣勢,也是兩散人連手,都讓青鸞最終遠遁,那麽,他又如何能困得住與青鸞同級數的百幻妖蝶?


    接著,他又苦笑起來:“隻是我想不明白,妳堂堂一代妖魔,怎麽會投身到落羽、朱勾這樣的宗門裏?好玩嗎?”


    “彼此彼此,你明明有天底下最頂尖的兩個傀儡做後盾,還要這麽藏頭露尾,行事詭詐,不是天生的嗜好,又怎會有這樣的興致?”


    李珣苦苦一笑,繼而便換了個稱呼:“蝶仙子這是在窩囊我了!傀儡再頂尖,頂個屁用!現在這場麵,總不是我這行事詭詐之徒,炮製出來的吧?”


    “這倒也是!如果這次真的是韋不凡、陰重華主事,我此刻便絕沒有翻身的機會……嘖,這身皮囊真是礙事!”


    一人一妖便在這黑暗中,如同朋友般開始聊天,但大家心中各自明白,這隻是大家在激烈運動之後的短暫喘息。沒到生死分明的時候,又有誰敢打包票,自己就是最後的勝利者呢?


    兩個傀儡自李珣受製的那一刻起,便沒有再開口。一方麵,是因為沒有李珣的指令,另一方麵,它們也將全副的心力,都投入到與水蝶蘭精微玄奧的氣機比拚中。


    沒有人、鬼、妖、魔可以同時抵擋兩散人的壓力,即使是並非最佳狀態的兩散人,也不行!


    細密的氣機勾連變動,牽扯著巨量的天地元氣,幾乎要將這小小的山洞塞爆,可以說其中的一人一妖兩傀儡,隨時都有可能被埋在山體裏麵。


    李珣現在就要千方百計地分散水蝶蘭的注意力,以使兩個傀儡找到機會,一擊而定。


    當然,水蝶蘭也要爭取時間,恢複元氣。


    “你那禁製好生厲害,是怎麽布下的?”


    “連續五天,天天與那相好的辦事,每次布下一點兒,倒也足夠了!”


    “哦,那你今天是有意來找麻煩的,火候控製得倒是不錯!”


    “哪裏,倒是水仙子藏得好深!千算萬算,也算不到百幻妖蝶身上去!我怎麽也弄不明白,妳身上這傷勢……”


    “蠶蛹化蝶之術罷了,不值方家一哂。”水蝶蘭笑聲中,氣息倒是更穩定了些。


    “我才真的想不通呢,雖說我們都沒想著合作到底,但怎麽說,翻臉也該在取寶之後吧。若我們二人真能同心協力,這古剎之寶,豈不是手到擒來?”


    “是啊,真可惜!隻是若以兵家之法論,如此出手,方能出其不意。另外,我也是無奈之舉,誰讓妳知道了蕭重子的死訊呢!”


    水蝶蘭輕“哦”了一聲,顯示出對李珣此言的興趣。但與之同時,她與兩個傀儡之間氣機互拚,也到了關鍵處,山洞內的元氣終於無法繼續斂藏下去,隆隆的震鳴聲在四麵的洞壁深處回蕩。


    李珣的聲音卻一點兒沒變,在悶雷般的元氣爆震聲中,顯得低弱非常:“其實我到這裏來,並非是為了奪寶,而是受人之托,要保著蕭重子的小命!”


    他說出這話後,水蝶蘭並沒有什麽響應,李珣也不在意,又補充道:“她還說了,若不能保,便秘密地殺了,不讓其它人知道!所以……”


    水蝶蘭打斷了他的話,問道:“誰讓你做的?”


    李珣唇角輕勾,道:“是……”


    他的聲音忽地低落下去,在隆隆的爆震聲中,越地低不可聞,水蝶蘭不免要分心傾聽。


    便在此刻,兩大傀儡氣勢猛漲,以萬計的細密氣機牽動元氣,在這個狹小的山洞內猛然膨脹,四周的岩壁立時給刮去了厚厚的一層。


    山洞內的空氣幾乎整個被排空,旋即便有實質般的元氣注入,崩裂了大片的岩壁,碎石飛濺,又很快被元氣的漩流絞成碎末。


    水蝶蘭悶哼一聲,已被這突來的一擊牽動了舊傷。但她卻顧不得壓製傷勢,而是手臂力,便要將使壞的李珣扼殺當場。


    可是在此刻,李珣的身體卻像是沒了骨頭,在她力道將未的時候,泥鰍般脫出了她的掌握。


    水蝶蘭猛吃了一驚,她不明白李珣為什麽在受製之後,還能有這般身段。正是這麽一驚,李珣又搶出一步,距離更遠了些。


    山洞內氣流咆哮,震波所及,整個山體都微微地震動起來。兩大傀儡一起搶出,一個接應李珣,另一個直逼水蝶蘭。


    “奸詐!”水蝶蘭低斥一聲,語氣中卻不見半點兒急切之狀。


    事實也正是如此,李珣這一手算得上狡猾,時機掌握更是半點兒不差。


    然而,他卻忽略了一個要命的問題─百幻妖蝶和普通的修士,可不是一樣的呀!


    心意一動,便有一股沉沉的波動,無視狂暴的元氣漩流,揮出去。此時“血散人”已經攻到了她身前,“陰散人”距離李珣也不過就是一臂的距離。整理收藏


    水蝶蘭淺淺一笑,清叱道:“乾坤倒置,轉!”


    山洞中的元氣第二次爆,便在迸的亂流中,水蝶蘭無視“血散人”近在咫尺的手掌,身形前移。


    也奇怪,“血散人”的手臂竟然沒理由地猛然上抬,轟碎了洞頂,水蝶蘭輕鬆抹過,直飛岩洞之外。


    半途中,她看到陰散人與李珣詭異地交錯而過,李珣臉上甚至還露出一臉的狂喜。她嘻嘻一笑,輕鬆出洞,然後轉過身來,好整以暇地看著李珣直直撞進她懷中。


    她的手臂再次纏上了李珣的脖頸,看著李珣從狂喜的巔峰一路跌落,那精彩的神情變化,讓她心懷大暢,隻覺得之前所受的苦楚也值得了。


    她對著百鬼燦然一笑道:“別來無恙?”


    李珣被她的手臂勒得幾乎喘不過氣來,臉上神情扭曲,怪異極了。


    水蝶蘭略鬆箝製,李珣這才能緩過氣來,扭頭看她燦爛的笑靨,苦笑道:“佩服。水仙子這幻術也就罷了,真正讓我敬佩的是……妳帶著這麽一個累贅,還能飛得起來?”


    看著李珣猛然間猙獰可怖的臉孔,水蝶蘭一震之下,想也不想,便要力,但這次與上回幾乎毫無二致,也是在她力道將未之際,腰腹處劇痛透體,她甚至聽到了自己的腸子被絞斷的聲音。


    一軟,她睜大眼睛,眼睜睜地看著李珣再度滑出她的臂鎖,施施然轉過身來,手上握著的,正是那漆黑的鬼鴉劍尖。


    兩人目光相對,水蝶蘭腦中忽地閃過一道亮光,震驚之下,她失聲叫了起來:“你的眼睛……”


    “啊,我的眼睛很正常!”


    李珣微微地笑著,手上力猛握,鋒利的劍刃撕開了他的手心,血流如注。而血液又被劍身迅吸引,一絲都沒有外溢。


    下一刻,在鏗然的震鳴聲中,鬼鴉劍被震成了十七八截,而大部分的碎片,都留在了水蝶蘭體內。


    水蝶蘭低哼一聲,纖細的身形再也支撐不住,軟軟倒地。劍身的碎片倒在其次,真正致命的,是劍身碎裂的剎那,從其中遊逸出來,令她背脊生寒的氣息。


    她從牙縫中擠出了兩個字:“血魘!”


    “好見識!”李珣撫掌一讚:“這劍中血魘已植入了三十餘年,水仙子還是第一個消受的,也算是有緣!”


    這次輪到水蝶蘭苦笑了,在她分辨出入侵體內異物的時候,便已經絕望了。但她仍有事不明,若不明白其中緣故,她死不瞑目。


    “你受製於我,怎麽還能脫身?”


    “嗬,雖然本人沒有仙子的”化蝶“之法,不過讓奼陰背的那幾段口訣,也不是隻能拿來唬人的。這”秘司藏元“之法,雖然有些女兒氣,但總歸有用不是?”


    “你的眼睛……”


    聽水蝶蘭問起此事,李珣更是開心:“水仙子幻術天下獨步,這我是信的,隻可惜,我身上還有這麽一件寶貝!”


    他從懷中拿出一顆黑黝黝的圓珠,在水蝶蘭眼前一晃,笑吟吟地道:“水仙子難道不記得當年北海蓮聚時……”


    “虹影珠!”水蝶蘭的反應依然迅,她看著李珣手中的寶珠,眼神十分複雜,繼而,她搖頭苦笑:“你知道的事情倒不少……”


    李珣微微一笑,不再多說。坦白的說,水蝶蘭之前的“大逆轉”是真把他嚇怕了。


    此時雖有血魘在她體內攪亂氣血運行,本身就是十分厲害的禁製,但為了保險起見,他還是招呼兩個傀儡過來,要給水蝶蘭再下封禁。


    水蝶蘭再沒有什麽掙紮的跡象,直至兩個傀儡來到近前,即將出手時,她才低歎一口氣:“可惜……”


    “嗯?”李珣從兩個傀儡肩後看過來,不明白水蝶蘭此話何意。


    水蝶蘭回了他一個淡淡的笑容。


    這本來極尋常的微笑,在此刻,卻又顯得如此詭異,李珣瞳孔一縮,耳中則貫入這麽一句話─“可惜,一知半解!”


    李珣如何不知出了差錯,他又叫了一聲“殺了她”,便向幽一背後躲去。


    照理說,在幽一雄偉的身軀之後,應該是比較安全了,可是李珣心中卻驀地升起了不妥之意,似乎有哪個關節漏掉了。


    還沒等他想個明白,小腹處猛然一痛,灼熱的真息猛灌入體,緊接著他便騰雲駕霧般飛了起來,好死不死地撞在身後的山壁上,碎石紛飛,回饋入腦的疼痛差點兒就把他擊昏過去。


    但這疼痛與體內血氣迅蒸的苦楚比起來,實在算不上一回事。


    這感覺,分明就是……


    血魔化心**!


    李珣心神激蕩,咳出了一口鮮血。


    自收伏血散人之後,從來都是他用燃血元息折磨別人,他又何曾想過,有一天,他會親身嚐到這種滋味?


    “幽一反了?”


    李珣模糊的視線中,幽一正回頭看來,血眸中卻是一片茫然,看來以他此刻的靈智,還不明白,為什麽會打中自己的主子。


    看到這神情,李珣又是一口鮮血噴出來。


    “幻術!”


    不錯,正是水蝶蘭的幻術。


    當年天芷上人贈給李珣的虹影珠,固然可以破解幻術,但也隻能保著李珣一人而已,兩大傀儡卻不在被保護之列。


    水蝶蘭正是抓著這個破綻,一擊功成!


    李珣心中悔恨,其實以兩傀儡此時的靈智,本不至於這麽容易中招,隻是它們自成為傀儡之後,從來沒有和擅長幻術的對手過招,缺乏應對的經驗。


    若有下次……


    還能有下次嗎?


    幽一這一記豹尾腳實是沒有半分留手,若不是傀儡與控製者之間有極微妙的氣機聯係,在觸體的剎那,同源而異的真息瞬間對衝,消去了一部分威力,李珣現在恐怕已是一具幹屍。


    即使如此,他也覺得渾身滾燙,氣血流轉完全失衡,每一刻都有一部分血液憑空蒸,帶走巨量元氣。


    一眨眼的工夫,就讓他墜入到無法恢複的虛弱中去。


    “混帳,混帳……”


    李珣趴在地上,喉嚨裏呼出的氣息都像是帶著火星,幽玄影身雖然也在揮作用,但急切之下,又能有什麽效果?


    幽一總算還沒有笨到家,它飛奔過來,將他體內的燃血元息吸攝出去,李珣這才好過了一些。


    這時,前方傳來一聲慘哼,李珣抬眼看去,恰好見到水蝶蘭在地上狼狽地翻了一個身,花容慘淡,哪還有半分一代妖魔的風姿?


    但她還是沒死。不用說,必然是她再用幻術迷惑了幽二,才避過一劫。


    隻是,若是她想憑著這一招逃得命去,便也太看不起幽玄傀儡的靈智了。


    連續吃了兩次虧之後,傀儡驚人的戰鬥本能,已經聯係到它之前的記憶,從中擷取相應的應對方式,這一變化,則同步地回饋到李珣的靈識中。


    李珣一陣嗆咳之後,第三次令:“殺了她!”


    話音方出,一陣詭異的波動忽然從小腹處直貫上來,將他話語尾音割斷。


    幽二對他的指令毫不猶豫地執行,踏前一掌擊下。水蝶蘭眼睜睜地看著那纖白手掌印擊下,擋住了整片天空。


    她心中慘然,空有著一身奇功秘技,卻被逼得沒有半點兒回氣的機會。


    這樣死了,她不甘心!


    這個念頭一閃而逝,冰冷的寒氣已經透腦而入,狂暴地攫取她的一切生機,她的神智也迅地模糊下去。


    偏在此時,耳邊響起了一聲走了樣的怪叫。


    時間剎那間定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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