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中,戰鬥終於臨近尾聲,在剛剛一次毫無借力的正麵硬撼之後,任青鸞介於神獸妖物之間的法體如何金剛不壞,修為如何深厚無匹,也架不住兩散人合力一擊。


    更何況,她早些時候,還被陰散人偷襲的一記重手擊在後心處,傷勢相當嚴重。


    此時,便是她潔癖再重,也無法保持自身的清潔了,她左胸被透體打穿,這對人類而言已是致命傷,對她來說,也的確也不輕鬆。


    血汙已浸透了青衣,其餘大小傷口不下數十處,每一處都浸入了兩散人魔功邪法強烈的負麵效力,一分一毫地挫去了她的力量。


    然而,即使如此,她站在已如廢墟般的地麵上時,依然身姿挺直,不見半分萎靡之色。


    她深吸一口氣,抬眼看著兩散人,雖然此時她身形在下,看人時需要抬頭,但那種高傲的神態卻絲毫不減,神情與俯視螻蟻並無半分差別。


    兩散人相視一笑,身形倏分,再現身出來時,已分別現在青鸞前後,攻殺上來。


    青鸞夷然不懼,微一側身,晶瑩剔透的雙手分拒兩邊強敵,指掌劈刺之間,鋒芒淩厲,比之神兵利器也毫不遜色,但這種手段對兩散人而言,已沒有任何意義了。


    兩人如鬼魅般閃掠過去,直視青鸞的守勢如無物。


    血散人嘿然聲中架開青鸞的一擊,順勢一拳轟出,直擊青鸞胸口私密處,全無半點宗師風範。


    若是其它人也就罷了,偏偏青鸞潔癖最重,她臉上青氣一閃,另一隻手臂竟不顧陰散人的壓力,強行撤回,衣袖翻卷,擋住了血散人的一擊。


    血散人大笑一聲,也不再攻上,身形一擺,躲向一邊。


    青鸞冷冷地瞥了他一眼,正想回身自救,陰散人的手掌已貼在了她的後心處,真息微吐——青鸞身形一僵,旋即軟軟倒下。


    方才這一掌,連續百餘道陰寒之氣層層透入,她的護體真息隻擋住了不及小半便已崩潰,被其餘寒氣連續損傷,她的內腑都要凍結了。


    而這還不夠,陰散人手掌方起又落,這一次她換了令通玄界修士聞之色變的“蓮花八密”。


    青鸞如何不知,她怒嘯一聲,強抵著已嚴重至極的傷勢,便要拚死一擊,但四肢百骸透出那密密麻麻的癢意,以及伴之而生的層層氣機,已鎖定了她體內諸多經脈,讓她半分勁也使不出來。


    陰散人及時伸手,扶住跌倒的青鸞,但也毫不客氣地用力“擁抱”了一下,這一下至少碰觸了青鸞三處以上的敏感點。


    她的身體劇烈地顫抖起來,但出奇的,她卻沒有給陰散人相同於血散人的待遇,甚至雪白的臉頰上,還浮起了一朵淡淡的紅雲。


    血散人沒有注意這個,陰散人卻看個正著,她若有所思地一笑,一記恰到好處的指擊,點在青鸞額頭,青鸞的身體又震動了一下,眼瞼緩緩合上。


    如此,這位名列天下七妖之三,堪與天底下最頂尖大宗師比肩的一代妖魔,便沒了半點還手的力量。


    兩散人又是對視一眼,心中都閃過“僥幸”二字,雖然他們以絕小的代價,獲得如此戰果,也已足堪自豪。


    然而,看看身後幾近於廢墟的京城,至少五十萬且在不停增加的冤魂,以及周遭百裏盡數變形的地勢,他們便知道,如果這次“元胎道體”的計劃不能獲利,單憑如此殺戮,下一次四九重劫,他們絕沒有好果子吃!


    陰散人冷冷地掃視周圍,很快便看到不遠處護著化形池的秦婉如,她略一點頭,向血散人招呼一聲,挾起青鸞,當先向那裏行去。


    秦婉如見兩散人得勝而來,微笑行禮,自有一番恭賀之意。旋又知趣地退開,給兩散人讓出位置,使他們看到池內李珣的現狀。


    化形池水極度陰寒,李珣入池才一會,身上便又是一層厚厚的冰層,寒氣入體,更使他的肌膚青紫,令人怵目驚心。


    李珣已知兩散人的到來,他不敢明目張膽地運氣護體,隻能用真息護住心中一點暖氣,對池內的寒氣,生生地受了個十成十。


    此時他肢體麻木,早就沒了知覺,心中將兩散人化成灰了的祖宗罵了個遍,猶不解恨,又開始臆想,事成之後,該如何整治這兩個老妖怪!


    正想得痛快之際,忽聽到陰散人輕咦了一聲,嚇得他險些跳出池去,幸好陰散人隻是想起了另一件事。


    “這小子身上寶貝不少,莫要被池子一塊化了去……婉如,你將那些物事都卸了下來,讓你師伯處置。”


    她在這裏充大方,血散人也知趣,嘿然笑道:“罷了,玉辟邪之類,還不放在我眼裏,這些就送給婉如侄女吧。”


    秦婉如微微一笑,行禮謝了,伸手將李珣撈了上來,從懷中掏摸出玉辟邪、鳳翎針之類,又卸了他的佩劍,才將他放回去。


    此時,李珣身上已是空空如也,除了一身遮體的道袍便再無他物。但他卻一點也不急,天冥化陰珠在秦妃手中,便等於在他手中,兩散人早晚要為此時的大意付出代價!


    陰散人將青鸞放在池邊,向血散人笑道:“‘斷紋’已成,陰氣回流,隻待我們統禦陣訣,將這小子化為‘還丹液’。怎樣,可還有氣力?”


    血散人嘿嘿一笑:“尚好,你陰美人有力氣,灑家便也有力氣……”


    正說著,他的眼神往秦婉如那邊一瞥,其中意味也是微妙得很。


    陰散人見而知意,她淺淺一笑,吩咐道:“婉如,你且去遠處護法,沒有我們兩人的吩咐或是緊急事態,不可輕易接近!”


    秦婉如淺淺一笑,分別向兩散人行禮,婷婷嫋嫋地去了。


    這一去便是十裏之外,血散人雖未回頭,卻一直用神念將她鎖定,這一時段裏,他和陰散人之間氣機此起彼伏,從未停歇。


    待到秦婉如停下,血散人方哈哈一笑道:“陰美人莫怪,這種事情還是小心些好。我以為,若此事順利,我們二人修為將直追鍾隱那廝,這種機會實在難得,這弟子麽……”


    “別和我談你那齷齪事,你不稀罕徒弟,我可稀罕得很!”陰散人似笑非笑的神情十分動人,但其中隱蘊的含意,卻需要血散人仔細地掂量掂量。


    “我用了數百年時間,培養出這個弟子,你說沒了就沒了,倒是好大的臉麵!”


    血散人一點也不覺得尷尬,隻是大笑道:“也對,你這徒弟是數百年的工夫,我那便宜徒弟是比不了的,這不是獻出來了們就不要在這上頭較勁了,早些完事才是真的!”


    兩人再對視一眼,均在對方眼中看到了逐漸熄滅的火花——這是聰明人才能辦到的事情。兩人同時一笑,轉身以化形池為分界,朝相背的方向行去。


    各行五十步,兩人再轉身,相向而坐,目光交集之時,又同時盤膝坐下、閉目、行氣,最終,又同時睜開了眼睛。


    也就在同一時間,化形池裏的李珣差點慘叫出聲。


    沒有任何征兆,化形池內的水溫忽地便拔升了好大一截,他幾乎以為這裏的水沸了!強烈的溫差帶給他極糟糕的**傷害,也就是一眨眼的工夫,他體外的冰層碎裂,而同時碎裂的,是他的一層皮膚。


    “咯蹦”一聲,他咬碎了一顆牙齒,這輕微的聲響淹沒在冰層的破碎聲中,沒有被兩散人察覺,而他的外表則沒有任何變化。其實,即使有變化,也不可能被覺。


    他的**本能地反映著痛苦造成的後果,由於表皮碎裂,他的身體鮮紅如血,神經血管幾乎牽動著所有的肌肉,開始了一波又一波自的抽搐,這劇烈的抽搐掩蓋了一切表征。


    李珣一方麵苦苦抵擋著潮水般襲來的痛苦,另一方麵又要努力排除幹擾,感受體外的氣機變化。


    按照秦妃所言,兩散人最初的步驟,應該是用本體真息,催化形池中至陰寒氣陽轉極化生煉法”,凝李珣之精氣神,使其合而為一,回返初生時混沌如一的狀態。


    在這一狀態中,李珣不會死去,但卻會被抹去今世經曆的所有烙印,回返天然無邪之狀,簡單地說,就是失憶且變成白癡!


    本來這一過程根本無法抵擋,然而,已完全進入賭博狀態的李珣,卻還有一種另類的法門!


    十裏之外,秦妃手上輕輕一動,塵風寶珠被她一記妙至顛毫的指法,彈向了數千尺的高空,滴溜溜地打著轉,飛向化形池的正上方。在飛行的過程中,寶珠的外殼逐步裂開,露出天冥化陰珠的本體。


    灰白色的氣芒像是千萬條蠕動的小蛇,在珠子周圍伸縮交迭,在飛至化形池正上方的那一刻,氣芒齊齊內縮,千萬條氣機在珠身內部交錯變動,開啟了一個數千年沒有啟動過的“門戶”。


    李珣隻覺得身子一輕,強烈的眩暈感顯露了比剝皮之痛更不可抗拒的牽引力,便在天旋地轉中了起來。


    這是一種奇妙絕倫的感受。就是這麽一刹那的時段裏,李珣從眩暈中醒來,又沒有一絲停歇地陷入到另一種眩暈中去。


    那是他自修道以來,從未感覺到的氣機變化,在這樣一種狀態下,平日的六識感應全數不見,天地間一片混沌,而就是在這樣的混沌中,又生出數以十萬計的陌生氣機。


    他敢誓,以前從來沒有感覺到這些,但這其中每一條都是如此的清晰,穿過他的“身體”,就在氣機與氣機之間,氣機與他的“身體”之間,生出難以言喻的震蕩來。


    這麽一種泛泛的印象,還來不及細細品味,一股龐大無倫的吸力殺來,將他拋進了另一個空間中去。


    時空的轉換又使眩暈來襲,直待一切都恢複了正常,李珣“睜開眼睛”,才現這個世界恢複了原樣,可是,又有一些微妙的變化。


    天地間的色彩開始緩緩淡去,等到李珣回過神來,整個天地都化成了灰白色邊”湧入的聲息,也不再是那樣豐富而富有層次,而是一種單調,近乎於餓鬼嚎哭的嘶叫。


    偏偏他就能從這“嘶叫辨出比以前更為豐富的信息來。


    李珣心中一震,如果他還能流淚的話,必然不會吝嗇,隻因為他的又一次豪賭……成功了!


    “冥化”。


    所謂“冥化”,便是以天冥化陰珠為載體,以元嬰離體之術,將自身精氣神注入珠中,最大限度地使用寶珠裏浩蕩的“九幽地氣”的法訣。


    在這段時間裏,可以說,李珣就是天冥化陰珠,天冥化陰珠就是李珣,裏麵強大的九幽地氣,均可為他所用,但由於魂魄的極限承受力,其使用時間隻有短短的半個時辰。


    而且,李珣的修為尚未達到精氣神合而為一,且煉就實體的化嬰之境,隻能以魂魄注入,這樣一來,風險加大了何止十倍?百倍?


    稍有不慎,其魂魄便有可能被寶珠內澎湃的九幽地氣打得粉碎,後果比之兩散人的辣手,也差不到哪裏去了。


    然而,他終究還是成功了,這也正宣告著,在未來的半個時辰內,一個實力足以介入兩散人所布死局的“高手”出現了。


    李珣一邊適應著控製強大力量的感覺,一邊觀察數千尺之下,化形池中的情況。


    他的“新身體”,開始逐漸地下落,接近兩散人的警戒尺度。


    化形池中,“陰陽轉極化生煉法”已全力展開,極度冰寒的化形池水,已由“陰極陽生”之境,轉化“陽極陰生”。


    待到真正還原為本來的化形池水,一個完美的陰陽互化便將形成,達至天地陰陽之極,回返先天混沌的變化。


    那時的化形池,才是真正的化形池,之後,兩散人再匯集諸方地氣元煉法”,池中的李珣,也將在那一刻化成最精純的“還丹液”,至此,世上將再無李珣!


    最後,才是“天元煉法”,就是將青鸞以化形池水融煉,將其全身精元融入“還丹液過這樣的過程,她數萬載積累的渾厚真元,將不會有一絲保留、也毫無半點雜質地被還丹液吸收,最終由兩散人分享。


    這便是兩散人計劃好的步驟了。如果一切順利,這不啻煉了一顆可使人白日飛升的仙丹,然而,李珣絕不會好心讓他們成功的。


    此時,“陰陽轉極化生煉法”已經大功告成,先前清澈見底的化形池水變得相當渾濁,灰蒙蒙的,卻隱然透出一層淡淡寶光。


    兩散人遙隔百步,對視一眼,均是麵色凝重,二人同時抬手,接著疾落下,拍在地上禁”了好大一會的渾厚地氣,嗥然爆。


    這是總匯了嵩京方圓數百裏,牽涉十多條山脈靈氣的強大力量,形勢所及,怕是數千裏外也要受到影響。


    如此龐大的力量被人為牽扯過來,自然不會老實,隻是在兩散人預先畫定的禁製之下,這幾無可抵禦的狂暴卻被漸漸地磨去鋒芒,循著固定的軌道注入化形池中。


    化形池內波浪翻湧,然而不管其中如何激烈,飛濺的濁浪怎麽也越不過池邊,似乎有一堵無形的牆壁,將它們封在其中。


    李珣呆了,也隻有在這個時候、這個位置,才能感覺到兩散人那奪天地造化的偉力。


    化形池中每一次翻湧,濺起的不過是數尺高的浪花,而在高空遠眺,數十裏外,隨著地氣逆流的衝擊,山體丘陵一個個地崩塌,地變引天變,天地元氣開始不正常的交替變化。


    寒冷的冬日烏雲密布,隱隱的電光開始在厚厚的雲層中遊走,伴隨著一波又一波的雷聲。


    太康河的河道已經扭曲了,距嵩京百裏之外,滔滔的洪水再沒有任何顧忌,順著新開的路途朝京城方向奔湧而去。


    嵩京的城牆已成曆史,包括宮室在內的所有建築,都成為一片廢墟,而一刻鍾後,一場滔天的洪水將造訪這座曾經的都城。


    等到李珣從周圍的天地異變中回過神來,化形池內已迎來了第二波**,李珣知道,他沒有時間猶豫了——便在兩散人的“地元煉法”到了第二波,已準備開始融煉李珣軀體的那一刻,一隻纖長無瑕的手掌,沒有帶起一絲風聲,輕輕地印在血散人後心。


    霎時間,血紅色的強芒爆起,接著便是一聲怒吼,秦婉如出一聲嬌笑,向後飄去,但笑聲很快就變成了驚呼!


    “孽障!”


    陰散人不知何時已飛至十丈之外,同樣纖長的玉手當空虛按,瞬間陰冷下來,大氣中更是飄舞起細碎的冰晶,每一個冰粒都依著玄奧的軌跡飛掠,封住了目標每一個逃生的路線,上百波真息依次吐出,每一次出力,都掀動起更為劇烈的狂飆。


    “師父!”


    秦婉如用最無辜的聲音出驚叫,使得陰散人明眸閃掠過再也壓抑不住的殺機,也使得血散人再不遲疑,狂笑聲中,血色的袍袖交叉揮擊,整個天地轉眼間被一層血色籠罩。


    秦婉如的實力在生死關頭得以顯現,她手上李珣的青玉劍鏘然出鞘,在虛空中連劃了數十個大大小小的近於完美的圓,更從中生出了以十倍計的旋轉亂流。


    大氣越地狂暴,陰散人的陰冷寒潮竟被這劍勢硬生生攪亂,在虛空中扭動狂舞,不可避免地與血散人布下的氣牆交接。


    無數的電光明滅起伏,映得三人的臉龐也陰晴不定,這等於是三人用複雜的方式,淩空對拚一記,三方真息攪動在一處,亂得不成體統。


    秦婉如的功力最弱,在這種角力中也最是吃虧,隻不過一息的時間,她低呼一聲,青玉劍被硬生生地絞飛出去,在空中幾乎扭成了麻花般,又在震鳴聲中,彈回原狀,斜斜地插在地上。


    氣機生變,兩散人立生反應,雙方強絕一時的真息,立時向最弱側轉移,大氣出了淒慘的嘶鳴,兩種性質不同的真息,在劇烈的摩擦中,絞成一道青紅交錯的光龍,瞬間將秦婉如吞沒。


    “師父!”


    臨被吞噬之前,秦婉如依然是那種無辜的聲音和表情,但在細微處又似乎有些差別。


    陰散人心中一動,真息忽地生出了一個小小的變化。


    在瘋狂的氣流尖嘯聲中,也不知響起了多少聲骨骼斷裂的脆響,秦婉如就像個被撕碎的破布娃娃,順著狂暴的氣流,卷飛了至少五裏路,又重重地摔在地上。


    血散人嘿然冷笑,身形不停,腳下邁步,繼而一拳轟出,拳鋒卻直指陰散人。


    陰散人不敢硬接,手上拂塵一擺,身形倏然逝去,再現時,已是數裏開外,冷冷開口:“韋不凡,你是豬,別人卻不是!地元煉法未成,我便動手殺你,難道我是失心瘋了不成?”


    血散人在這邊笑得彎下腰去:“陰美人也有自作聰明的時候,你這豈不是承認必然要動手?你以為用這種爛理由再賠上一個徒弟,老子就能信你?你不在後麵動手,不是怕麻煩,恐怕是到那時候,就是想動手也沒得做吧!”


    陰散人眼中的殺機濃鬱,幾乎要化成萬年冰窟下的深藍,普通人隻是見了,怕也要血液冰凝。


    她心中已是怒極,但又極度清醒,隻因為她對秦婉如這弟子的性格行事,最是清楚不過。深知事情來得蹊蹺,其中必有詭譎之處,恐怕背後的目的,便要她和血散人生死相搏!那麽……


    越是這麽想,她越是不願動手,隻是冷冷地道:“我不像你那麽絕情,弟子說殺便殺!我不妨告訴你,婉如是我費盡心血,為宗門培養的宗主候選,更是我的親侄女!我不會存有害她之心,她也不會了瘋地來害我,韋不凡,動動你的腦子!”


    她罕有的低姿態,讓血散人心中也是一動,以他對陰散人的了解,這話已經是真誠得很,與秦婉如的血緣關係,也有很大的可信度,可是秦婉如那一記貨真價實的重擊,又做何解釋?


    他血眸中光芒明滅閃爍,腦中更是急轉,霎時間數十種可能便從他心頭流過。他不懼其它的可能,但若有人在背後漁翁得利,卻是不得不防!


    不過,這個念頭也就是在他腦中轉了一轉,便瞬間消去。


    世上哪有這麽巧合的事情?


    不但要知悉他們的計劃,還要控製住修為不弱的秦婉如——要知這女人已經許久未出皇城一步,一直都活在兩散人的眼皮子底下,在這種情形下,能神不知鬼不覺地將她控製住的人,大概還沒生出來呢!


    想到這裏,他心中已有定計,當下緩緩收手,瞥了一眼秦婉如摔落的方向,嘿然道:“就算我信你,那邊又怎麽算?”


    陰散人眉頭微皺,想到這時應該是穩住血散人為先,又想到自己方才隱秘使出的手法,便頗大方地道:“先完成地元煉法……婉如之事,我們可以稍後再議!”


    說也奇怪,陰散人在說出這句話後,心中輕跳了一下,似是有些不妥,但還沒有等她捕捉到這奇怪感覺的源頭,那邊的血散人已在沉吟之後給出了回答:“也好……去死吧!”


    便在出口的刹那,無數道細若蛛絲的血紅細線,以血散人為中心向四麵放射出去。


    陰散人身形一震,倏然飛上半空,一道長長的血色長鏈,隻有小指粗細,卻死死扣在她的腳踝上,與外界大氣一觸,便出嗚嗚的怪響,上麵密密麻麻封印著的冤魂,數目龐大得令人指!


    陰散人明眸中的殺機再不掩飾,隻因為此時扣在她腳踝上的,正是血散人仗以橫行天下的絕代魔兵——赤兵鬼鏈。這長鏈一出隻代表一件事,兩人之間的生死大戰,已不可避免!


    血鏈上積累了數千年的億萬冤魂,出星星點點的氣芒,暗紅的顏色在夜色裏飄飛,美麗極了,也詭譎極了。


    每一點氣芒,都代表著這些冤魂數千年以來,深入其靈魂最深處的怨毒,再經血神靈氣的浸染和催,其性質陰毒到了極點,說它是附骨浸髓,也毫不為過。


    即使以陰散人之能,麵對這件魔兵,也要慎之又慎。


    越是在這種時候,越能見出陰散人的能耐,她仿佛視腳上要命的威脅如無物,上飛的度越來越快,轉眼間就飛到了百丈高空。


    一聲,赤兵鬼鏈終於達到了長度的極限,在半空中繃得筆直,這長達數百丈的長鏈,也不知血散人是怎麽藏在身上的。


    陰散人卻是明白得很,這赤兵鬼鏈實際上大部分是由冤魂實化而成,也正因為如此,其中的變化可說是無窮無盡,這幾近數裏的長鏈,不過是最平常的一種型態罷了。


    轉眼之間,陰散人的足尖則如靈蛇般扭動,輕輕地點在長鏈上,動作柔軟到了極點。但她貫入長鏈的力量卻一點也不輕柔,刹那間,澎湃的真息對赤兵鬼鏈進行了至少三千次衝擊!


    遠在數裏外的血散人,臉皮上也紅了一紅,大袖一擺,赤兵鬼鏈如同一條靈蛇,猛地鬆開蛇吻,幾次抽搐般地轉折後,縮回到他袖中,再沒有半點痕跡。


    這一擊下來,兩散人都受了點傷,陰散人羅襪上現出漆黑的一圈焦痕,其下的血肉受創不輕,更被血神氣入體,後患無窮;而血散人則在對方極為果決的反製下,內腑受創,感覺也不輕鬆。


    兩人隔著數裏,冷冷對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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