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間有三界,為人間界、通玄界、仙界。


    看似涇渭分明,實際上,除了仙界遠在九天無人得見之外,通玄與人間界的分野,並沒有多麽分明。


    通玄界與人間界的距離,不像有些人想當然的那樣遙遠,兩界的關係,也絕非你上我下,觸之無門,而是有交界、有共存的態勢,在人間界所謂的仙山、靈脈,往往都是兩界交會之處。


    連霞山脈之中,便有三處與人間界相通。


    此時,李珣一行人,便是從三處中尋了一處,下到了人間界去。


    直到成行之日,李珣才知道,林閣不願意參加什麽水鏡之會,也不僅僅是因為他的頹喪。


    因為李珣現,原來跟隨林閣去的,並不僅是他一個。


    二代弟子中,有不入嫡係的明瀾道人、嶽明風兩位師叔,三代弟子中,則包括李珣在內的十五人。尤其令他意外的是,那位給李珣留下較深印象的祈碧師姐竟也隨行。


    原來這一行人,並不僅僅是去參加那大會,在此前後還要在世間修行磨練,積累外功。也就是說,作為這一行人的主事者,林閣不但是明心劍宗在水鏡大會上的全權代表,而且還是這一行十八人的保母、保鏢、導師之類……


    怪不得林閣是好大的不情願!


    作為林閣的弟子,李珣都有點為他難過。


    當然,山上的人也知道林閣的性子,為他配的兩名助手——明瀾道人和嶽明風,都是山上操持內政的好手,路上各種事情林閣大可交給兩人去做,他自己隻需行保護、指導之責便成。


    此時,距水鏡大會開始還有一個半月,時間極是充裕。


    這一行人中,還是以李珣年齡最小,其它人修行時間最短的,也有七八十年,功力自然比李珣要強得多了。


    不過在三代弟子中,隻有祈碧和李珣兩人,才是嫡係子弟,其餘人等都是旁係所出。


    明心劍宗嫡係、旁係之別,並不是太過明顯。


    一般來說,像祈碧這樣,按部就班修行過來,又在啟元堂蒙“落霞劍”明如青睞成為嫡係子弟的,算是最典型的情況。


    嫡係之人一般都是根骨上佳,心性正派,能傳宗門道統之人。勝在有明師專門指點,精微處便要比旁係的師兄弟高上一些,此外,便是嫡係子弟才有繼承宗主之位的機會。


    而旁係子弟,則是在啟元堂沒有被上代嫡係仙師選中的,他們有的拜非嫡係的仙師,有的則留在啟元堂中,聽山上的仙師每日來講解問題,自修自煉。


    無論是旁係還是嫡係,其修行的法訣都沒有什麽差別,其差距也還沒有到不可彌補的地步。


    雖然他們不能成為宗主,但修道之人本也不在乎那點浮名,正因為如此,嫡係旁係弟子之間,並沒有什麽化不開的矛盾,也一直維持著宗門內的穩定。


    李珣對宗門內的這些事情,也算是頗為上心,知道自己的言行關係到他在各師長、師兄弟之間的地位,所以極是小心。


    出來這幾天,他都擺出一副小弟弟的樣子,隻做少年無機心之狀,和一行十幾人都混了個臉熟,舉止得當,嘴巴又甜,倒沒有人對他生出惡感。


    這裏麵,能了解他一些機心的,怕也隻有林閣一人了。


    可是林閣隻有這一個弟子,平日裏雖然冷淡,但隻見他能把異寶“鳳翎針”贈與李珣,便知他對這個弟子還是有感情的,所以,對少年的舉動,隻要沒有什麽害人的機心,他也是不痛不癢地提點幾句,就由他去了。


    不過下了山來,日日相處,林閣對李珣的要求卻是更加嚴格。


    李珣從鍾隱手中,得來了“青煙竹影”劍訣,下峰便交給了他。


    別人不明白鍾隱的心思,身為李珣座師,林閣哪還能不明白?鍾隱這幅畫中,實際上已是委婉地批評林閣授徒的方式有些偏頗,要其糾正之意。


    雖然林閣心境頹唐不振,但對峰上那位仙人一流的師叔,還是比較佩服的,此時見鍾隱送來的劍訣,便知該怎麽去做。


    從那時起,李珣每日要抽三個時辰修煉外功。


    七年坐忘峰之行的鍛煉,讓李珣的身體強度已達到這個年齡所能臻至的巔峰。接下來的重點,就是如何才能將這副身體運用自如,使身意合一,無有不至。


    “青煙竹影”劍訣,不愧是鍾隱親授的絕技,由淺入深,由內而外的功夫,實在了得。


    李珣苦修一月,雖然看不到什麽大成就,可是卻覺得對體內真息的操控,已上了一個新的層次。尤其是在運動之中,真息轉折隨意,如臂使指,種種細微之處,做得比以前要好得太多。


    愈是這樣,他修煉便愈是盡心。


    “三百……三百零一……三百零二……”李珣身上大汗淋漓,已將衣服濕透了,呼吸卻仍然平穩有序,手上也如銅澆鐵鑄一般,沒有一絲一毫的顫動。


    他心中默數,手上一劍一劍地刺出,從頭到尾都是抬腕、刺劍、收回這三個動作,難得他始終如一,沒有半點懈怠。


    他也不僅僅是刺劍而已,真息隨著刺出的長劍此去彼來,在體內衝刷,遠比肌肉的運作要勞累十倍。


    李珣刺出五百劍後,無論是體力或是真息,都已到了極限,再提劍時,手腕已忍不住抖,再也握不住劍了。


    “珣師弟,歇一下吧!”祈碧站在一邊看了好一會,見他不要命地在這裏練功,心下憐惜,便說了一句。


    李珣停下手,見是祈碧,微愕後便是一笑:“祈師姐!”


    祈碧在山上是出了名的溫柔和與世無爭,對這樣的女修,李珣懶得動什麽心思。所以和她相處時,最是輕鬆自在。


    這一行人中,隻有祈碧和另一個叫齊芸的兩位女修,因此在行程中,她們是受人追捧的對象。


    隻是祈碧雖是秀美如玉,溫婉可人,但早已名花有主,其道侶文海可說是三代弟子之,還真沒哪個人敢在她身上打主意。


    如此一來,嬌小可愛的齊芸便成了男弟子們的第一目標。


    因此,祈碧一方麵受到眾人的照顧,一方麵,又不用費心打那些男弟子的追求,這些人裏倒數她最為清閑。


    其實,除了林閣等三位仙師以外,這一行人中,仍是以祈碧的修為最高,去年已開始進修化嬰篇,在通玄界也是能站得上台麵的高手了,宗門派她下山,怕是也有幫助照顧師弟師妹的用意。


    祈碧表示關心,倒是盡職盡責。


    李珣也聽話,收了“青玉”,向祈碧行了一禮:“多謝師姐關心!”


    祈碧微笑著還了一禮,看他滿身汗跡,又關切地道:“師弟你汗出得多了,去後麵洗浴一下,大概沒多久便要進食,這樣子在尊長麵前,總不為美。”


    李珣略一點頭,正想前去,又聽到祈碧問了一句:“珣師弟,你剛剛使的劍訣,莫不就是‘青煙竹影’?鍾師叔祖創下的那個……”


    李珣聞言也有些得意,臉上當然不會顯露出來,隻是應道:“正是‘青煙竹影’,小弟蒙仙師不棄,學得劍訣,又怎敢不盡力修煉?”


    祈碧聞言淺淺一笑:“說到這個,我倒是想了起來。當時在觀霞峰上,珣師弟隻見我使一次‘披霞劍訣’,便能將後麵推演得頭頭是道。托師弟之福,我才豁然貫通,這番指點之恩我還沒有道謝呢!”


    “啊?”


    李珣卻是不知那日的後續展,聞言一愣,還是由祈碧又講了一遍大概,才明白過來。


    他也不敢當真就認了這所謂的“指點之恩”,連忙謙虛幾句,道那隻是湊巧雲雲。


    可祈碧卻是認定了他的卓越天資,也挑出一些在劍訣上的心得,與其交流印證。


    李珣當然見獵心喜,他這一個多月,日日揣摩“青煙竹影”的奧妙,屢有所得,在見識上已非當日隻懂得真息變化的“專家”。


    祈碧的心得與疑難,往往都是在極典型的關口之處,也是劍訣的奧妙所在。


    幾個問題提下來,李珣已是欲罷不能,幹脆便盤坐於地仔細思慮,又和祈碧互換心得,早把去洗浴的事情忘在了九霄雲外。


    修道之士便是如此,一旦入迷,往往不知身外何物,閉關潛修,眨眼就是幾十年,在這一點上,李珣倒頗有修道高人的風範。


    直到又有人來催他們進食,兩人才恍然醒悟,互視一眼,都覺得好笑,而此時李珣的汗早就幹了。


    祈碧有些不好意思:“我卻忘了讓師弟先去洗浴一番……”


    “哪有的事?這幾日悶頭學劍,憋得心頭難受,師姐這可是救了我呢!”李珣話中有話,指的是日前一行人在人間界某大河邊上,鏟除惡蛟之時,自己被林閣拉著沒法動手的事。


    祈碧性子溫柔,但卻冰雪聰明,聞言低低一笑:“珣師弟修道不到十年,縱使天資絕佳,畢竟欠了火候,急切行事卻是不妥的。像昨日大師伯將你拉住,也是為了師弟著想……


    “我想,大師伯帶你下山,總是要讓你曆練。那惡蛟道行已成,太過危險,但如果路途上碰到一些其它的妖物或者邪門子弟,與你修為相稱的,想來大師伯也不會阻你斬妖除魔,積累外業。”


    她卻不知,她隨口道出的一句“斬妖除魔”,讓李珣暗中打了一個寒顫。


    李珣心中明白,他與祈碧這般一心向道的修士畢竟不同,就他現今所做的事情,就算不能稱得上什麽“劣跡斑斑”,但違逆門規、欺師滅祖的事情,卻是已然做過,或是正在進行……


    歸根結底,一個靈犀訣,一個《幽冥錄》,再加上一個從來沒有真正忠誠過宗門的心思,放在哪個門派他都得不到好下場。


    說不定再過些時候,在人們眼中,自己也就是該被斬被除的妖魔了……


    眼下祈碧還是溫柔的與他說笑,可是數年之後,誰知道她會不會拿昨日斬殺惡蛟的手段來對付自己?想到這裏,他再也無心說話,找了個借口趕緊跑開。


    一頓晚飯也吃得沒滋沒味,咽下了幾個果子,便跑到一邊潛心修煉,大概也隻有在這種時候,他才能真正忘卻身外的一切,感受到身為修道人的然大自在。


    不過這個夜晚,注定了他不能享受這份寧靜。


    今晚是個無月之夜,隻有幾顆模糊的星星閃動,修道人都是餐風宿露慣了的,兼又修為精深,自然不必找什麽宿處,隻在山林中一坐,布下幾道禁製,便能湊合一夜。


    這種日子,李珣在坐忘峰上之時便過得多了,而其它人都對這種生活不算陌生,便是祈碧、齊芸兩位女修也處之若素。


    眾人盤坐的地方,很快就進入了沉寂。


    也不知過了多久,李珣忽地覺肩上被人拍了一下,他金丹一跳,統禦真息停下運行,睜開了眼睛。


    林閣眉眼低垂,唇角卻是一片譏誚:“起來,有朋友來了!”


    “啊?”


    李珣愣了一下,才明白林閣所說的“朋友”,並不是什麽友善的稱呼,心頭一緊,抓住了劍柄。


    此時,所有人都醒了過來,幾個修為較高的弟子立刻停在周邊,把餘下的人護在中間,明瀾道人和嶽明風來到林閣身邊,臉上都不太好看。


    明瀾道人身材高瘦,須烏黑,頗有些仙風道骨,不過這個時候,他的麵色頗為凝重:“師兄,剛剛見了‘化心火’,似乎是無心宗的人馬!”


    “無心宗?”林閣臉上沒有什麽表情,隻是將目光望向遠方的黑暗處,那裏有一團蒼白的火焰,時隱時現。


    嶽明風身材中等,長相頗為精悍,倒不怎麽像修道之人,不過,他的修為在一行人中卻僅在林閣之下,實力頗高。


    他眯著眼睛看著遠方那詭異的火光:“心炎八轉,是無心宗的長老到了!卻不知是哪個?”


    林閣仍是那副萬事無謂的憊懶態度,隻是對李珣道:“到圈子裏麵去,要有自知之明……”


    李珣是聰明人,不用多說便應聲而去,經過圈子周邊時,還看到祈碧向他微笑了一下。


    他年齡最小,修為最差,自然也要站在圈子的最中央,即便如此,他也覺得有些不安,手掌一直按在劍柄上,以保隨時都能拔劍出鞘。


    遠方那團蒼白的火焰熄滅了!不過,僅僅是眨幾下眼的工夫,夜色中便傳來了低低的哼笑:“明心劍宗啊,明心劍宗!還是不改那自以為是的毛病!”


    笑聲中,一個身穿白色長袍的人影飄飄蕩蕩,來到距他們數十步遠的距離,朦朧的夜色中,李珣隻能大致看到他的臉部輪廓,但在林閣等人眼中,彼此的麵目卻是清晰可見。


    隻聽見那人一聲,看著林閣,表情十分微妙:“多少年沒見了,‘天心劍’林閣!怎麽肯下山現眼了?”


    林閣唇角抽搐一下,隨即低低一笑:“原來是心殛子,百多年不見,你還是沒有長進,怪不得無心宗是越來越不濟事了!”


    正如林閣所言,那人乃是通玄界十山宗之一,幽山無心宗的長老心殛子。


    此人輩分與清虛相同,不過修為卻差得多,甚至比不上林閣。當然,那也是百年前的事了。


    他臉頰瘦長,顴骨突出,臉上半分血色也無,看上去頗為醜陋,但中氣充沛,一番話說下來聲音東飄西蕩,四野皆聞。


    “哪裏哪裏,修道之途,百多年無寸進,也是正常,卻不像你林閣,當年就泄得一塌糊塗,隻敢藏在妖精褲襠裏,被大夥兒硬拉出來!


    “這百年間,你龜縮在山上,是想要洗去那股騷味兒吧?現今下了山…喜恭喜!想必現在是一身芬芳,再想著勾來幾個女妖精玩玩?”


    這話太損了,每一句都是直指林閣的痛處,且句句刻薄,字字見血。


    在山上時,這種事情就算人們心中有數,又有誰敢在林閣麵前提起?便是提出來,也往往效那春秋筆法,刪節數分,就生怕會刺激到他。


    怎知才下山幾日,碰到的第一個修士,便是這樣尖酸刻薄,不留情麵!


    李珣也終於明白,林閣不想下山的另一個原因。


    雖然他在內圈,無法看清林閣的表情,但也知道林閣此時心中想必憤怒如狂,沒有人能在這樣的羞辱之下無動於衷,更何況是處處講究,極愛麵子的林閣?


    此時就算林閣一言不,拔劍斬人,李珣也絕不會感到奇怪。


    不待林閣拔劍,李珣周圍的師兄師姐們,已在怒罵聲中紛紛亮劍,看這樣架式,倒似要一擁而上,將心殛子分屍似的。


    李珣心中雖不以為然,卻也要跟著做做樣子,腳下還向前走了兩步,身邊兩位師兄忙將他攔了下來。


    心殛子才不管那些小輩的動作,他孤身一人,敢在林閣等人眼前現身,自然有所倚仗,想必如果林閣真的受不了刺激拔劍殺來,他也不懼。


    百年前,或許他還對付不了“天心劍”,但現在一個公認的“廢人”,難道他還抵不過嗎?


    正想著,林閣卻在那邊低低笑:“當年諸宗門道友,救我出無邊欲海,使我能保住道心修為,這個,我是至今不忘的……”


    他的笑音好生古怪,低沉得好似用胸腔震動出來。眾人雖然覺得這話有些示弱,可是在這詭異的聲息之中,無論他怎樣說話,都有一番無形的壓迫感,因此絕不敢就此小覷他。


    他又頓了一頓,聲音漸漸清亮起來,而聲調漸高,似有激憤之意:“隻是我還有一事不明,心殛子道兄當年也不是三歲娃娃,卻怎麽也和小輩們一樣的見識一想,也是那一年的水鏡之會,是誰信誓旦旦……”


    “咳哼!”


    突然一聲不太自然的咳嗽,明瀾道士打斷了林閣的話,清臞的臉上長須飄揚,目注心殛子冷聲道:“心殛子道兄,你好不厚道!當年之事,我林師兄的苦處,便是諸宗門之長,包括貴宗宗主,也是明白的。


    “怎麽一過百年,道兄便裝起了胡塗?你這般態度,便是貴宗宗主在此,怕也要為之蒙羞吧!”


    李珣心中一動,隻覺得這邊三人似是在打啞謎。


    當然,李珣覺得這也算是正常,這世上表麵冠冕堂皇,實則黑幕重重的事情,多不勝數,就算百年前那“殺鳳”一事有什麽內幕,也沒什麽了不起。


    他這邊正想著,心殛子臉上也生出了幾分尷尬,明瀾說的話並不尖刻,反倒是平實無鋒,但因他句句是實話,反而讓心殛子無力辯駁,倒顯得自己是在無理取鬧了。


    不過,心殛子畢竟也是拿得起,放得下的人物,知道在這件事上討不到便宜,便不再糾纏。瘦長的臉上微微一皺,算是露出個笑容:“哪裏,隻是開個玩笑而已!今天與各位見麵,其實也是有緣由的!”


    “緣由?”嶽明風臉上微露嘲諷之意:“有什麽緣由需要無心宗長老及二十餘位道兄連袂而來?如果真有如此嚴重事態的話,便請心殛子長老去連霞山上稟告我宗宗主,宗主必會給長老一個解釋!”


    從林閣的“心殛子”開始,到明瀾的“道兄”,再到嶽明風的“長老”,稱呼一次比一次客氣,但其中的意思,卻一次比一次冷硬。


    心殛子仰天打了個哈哈,瘦臉上笑容斂去:“敢問諸位,前日在沙河前是不是斬了一頭蛟龍?”


    林閣此時,倒像是已恢複了平日裏的憊懶態度,而他內心如何想法,便不是他人所能猜測的了。


    聽到了心殛子的話,他淡淡開口:“確實有過。”


    嶽明風與他配合得天衣無縫,才等他說完,便馬上插嘴道:“此惡蛟在沙河興風作浪,造下殺孽無數,我等修道之人斬此妖物,正合天心!長老為此惡蛟而來,卻是所為何事?”


    不等心殛子開口,他精幹的臉上,又露出一絲略顯誇張的表情:“難道那惡蛟與長老有舊?”


    心殛子臉上神色越青白,深陷下去的眼球中,則閃動著妖異的白光,他低哼了一聲,也不理嶽明風的嘲諷,嘴裏陰森森地道:“你們殺那蛟我不管,但那蛟體內有蛟珠三顆,乃是我宗門欲得之物!”


    他這話說得倒也坦白,這種從他人手中強搶的理由,也敢直說出來。


    “蛟珠?”明瀾道人臉上一奇:“那蛟珠也不過是尋常之物,你們無心宗何時缺過這種物事?”


    心殛子不答,隻是嘿嘿冷笑,笑聲中,眼神正做著微妙的調整。


    李珣聽得卻是心中一跳,蛟珠在人間界或許是了不起的異寶,可在通玄界卻隻是尋常之物,雖然也有些明目健體,增長修為的效果,但畢竟不如自己實打實的修煉來得穩妥,多數時候,隻是被當成小小玩物。


    一行人中,沒人對這玩意兒看得上眼,昨日便由林閣做主,將蛟珠送給他把玩,此時還揣在他懷中。


    若按他的意思,絕沒有必要因為這種東西和無心宗生衝突,隻可惜,在將宗門聲譽看得比天還大的長輩眼中,這卻不僅僅是三顆蛟珠的問題。


    三人對視一眼,均感覺中其中必有蹊蹺!


    在圈子中央,李珣將手伸入懷中,摸了摸那三顆蛟珠,冰涼的手感,與胸口處“玉辟邪”的觸感,又有所不同。


    蛟珠摸上去有些滑膩,遠不如“玉辟邪”的清爽,隻憑這種感覺,李珣便有種想把它們扔掉的衝動。


    摸了兩下,卻因為缺少經驗,識別不出這蛟珠的異處,便把這事放在一邊,方一抬頭,卻正看到遠處心殛子妖異的眼神。


    “他在看我!”李珣心中直覺地認定:“難道他竟知是我拿著蛟珠?”


    他背上猛地冒出了一片冷汗,抓著劍柄的手也越地用力:“是不是這蛟珠與他有什麽心靈感應?”


    不但是他這樣想,看到心殛子古怪的眼神,林閣等人也覺得不妥,無形之間,他們的注意力向後麵偏了一下。


    便在此刻,心殛子一聲怪嘯,身體猛地彈上半空:“好小子,敢毀我蛟珠!”他體外炸開一團熾白色的火光,出“嗶剝嗶剝”的聲響,連成一串,直讓人頭皮炸。


    響聲中,兩點火星剝離出來,彈過林閣三人頭頂,向眾弟子頭上落去。


    “好個心火如焚!隻是長老也太心急啦!”


    嶽明風冷笑聲中,當先出手,卻是向後倒縱,手上劍氣哧哧作響,飛轉如梭,向那兩個火星打去。


    明瀾道人則怒喝一聲,身上劍氣迸,騰空飛起,正麵迎上心殛子噴出的心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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