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前兩天剛看過這個新樓盤,現在開盤價十一萬,價格還算合適,就是房間實在太小了。”男人抽了口煙,抬頭看著正在熱火朝天建造的高樓,她妻子挽著他的手,低頭用手機查閱著此處到地鐵站的距離。


    江承手中拿著黑色文件夾,臉上帶著職業的微笑,跟在一對年輕夫婦的身旁,思考著話術。


    在他身後,同樣西裝革履的一個女孩子亦步亦趨的跟著,她回話道:“但是我們二手房地段更好啊,你看這個小區沒有一麵不靠馬路的,噪音尾氣高壓線,你們……”話還沒說完,她哎喲一聲,卻是走在前麵的江承刻意慢了一步,狠狠得踩了她一腳。


    於是周文文閉嘴了。


    他們走在一個在建的大型工地邊上,工地外圍牆上布滿了這個名為‘璋華府’的低密度高端住宅區的廣告。江承微笑著,轉頭慈祥得看了她一眼,用嘴型無聲的說了句‘shutup’,然後轉頭麵向客戶,接過話頭:“是啊,因為上頭限價,所以現在一手房價格方麵是有一定優勢的,不過我也知道您主要是自住不是投資,對於房間數量和麵積也有一定要求,所以我今天約得都是輝盛花園的三房和四房,您可以對比著參考一下。”


    一直低頭看手機的女頭問道:“那價格呢?我們預算隻要一千萬之內的。”


    江承推了推他的金絲眼鏡,翻開手中的樓書,這是他挑選的三套二手房,最便宜的一套也要一千零五十萬。看著樓書,他笑道:“掛牌價稍微高了一點,但您也知道,二手房嘛,談價空間比較大,房東要出國,如果付款方式好的話完全可以談到一千萬以內。”


    “先看看吧。”男人說。


    建築工地上,吊車正拉起一大筐物料抬向高處,物料明顯過多,看上搖搖欲墜,江承看了一眼,輕聲說了句:“掉下來砸死人的話就不好賣咯。”


    他們一行很快就走到馬路另一頭的輝盛花園。過馬路的時候江承故意落後一步,周文文搶過他的樓書翻看。


    江承小聲說:“今天心情不錯哈?”


    周文文翻著樓書:“嗯哪。”


    江承說:“一路過來嘴巴沒停哈。”


    周文文抬起頭,瞪他一眼:“我都是幫你說的,那璋華府我們不代理,必須黑。”


    “這就是老大讓你跟我帶看的原因啊你個萌寵小二逼。”江承陰陽怪氣的說道:“讓你學習來的,打開耳朵閉上嘴,不是讓你來拖我的大長腿的。你知道語言的藝術嗎?”


    周文文沒好氣道:“我一直在學習來著,我最近都在看奇葩說,他們講話可厲害了。”


    “嗯,很好,一個沒業績的死中介堅持看辯論節目學習話術,懟天懟地懟客戶,智商讓人感動得想哭。”江承冷笑道:“擺事實,講道理,把客戶辯到五體投地跪下唱征服,我可以一個打十個,但我們的嘴,不是負責讓客戶丟盔棄甲的,而是負責讓客戶高潮迭起的。”


    周文文皺眉:“我怎麽聽著怪怪的。”她翻了兩頁,說道:“人家都說了預算一千萬以內,你這兩千萬的房子都約了,客戶會反感的。”


    江承說:“要不要打個賭。”


    “打什麽賭?”


    江承胸有成竹的說道:“我賭他們預算起碼得有一千五百萬。”


    周文文嗤笑道:“他們都說了,現金湊足了隻有七百萬,他們又是二套,隻能貸三成。賭唄,你輸了請我吃晚飯。”


    ……


    夕陽西下,一行人從小區裏走了出來。


    夫妻兩個人拿著樓書研究著戶型,江承和周文文在一邊耐心等候。沒過多久,男人猶豫著問了一句:“這套兩千萬的複式房……價格還有空間嗎,能接受多久付款?”


    周文文一臉鬱悶,江承偷偷對她拋了個得瑟的小眼神,然後轉身正色走上去開始解說。


    說完後,夫妻倆商量了一會兒,說:“我們如果要買這套房子,還得把我們原本住得先賣掉,比較麻煩。”


    女人接口說道:“大確實是蠻大的,但畢竟是10年的房子,有七年房齡了,璋華府是新房子,而且這個稅費就要一百萬……”


    周文文又想開口,江承未卜先知,用力掐了她一把,然後沉思少頃,開始有理有據令人信服的分析論證過程:“您看,先不談地段和配套,我們就談價格,這套的單價……”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夫妻倆越聽越覺得有道理,三個人在那邊討論的熱火朝天,周文文一個人在邊上玩指甲,想著人均十五塊錢以內的拉麵館。


    最後,江承又想起一件事,問道:“我記得周先生您也是比較信風水的,不知道如果樓下有垃圾房您還會不會考慮。”


    男人果斷道:“那肯定不會考慮的,怎麽,我剛剛沒看到有垃圾房啊?”


    “哦,我不是說這裏。”江承笑道:“因為我記得璋華府現在隻剩下20號樓有房子在售了,但是20號樓下正好有個垃圾房。”


    周先生狐疑得看著江承,“這我倒是不知道。”


    江承說:“這樣吧,雖然現在售樓處不能帶我們進去看,不過我在那個樓盤有熟悉的工作人員,一會兒我進去拍一張照發給您。”


    周先生聽完又跟他妻子小聲商量了一下,然後說道:“那行吧,這套房子我也挺喜歡的,如果你說的是真的,那你一會兒照片發給我,確定有垃圾房的話我肯定pass掉了,晚上可以約這個房東談一下付款方式,談得攏我們就簽。”


    天色此刻已經完全暗下來了,江承按捺下有些小激動的心情,禮貌揮別了客戶,帶著周文文回到了璋華府外圍。


    周文文沒好氣的拱了拱手:“恭喜開單啦。”


    江承找到了一處較矮的圍牆,看著周文文說道:“還沒成呢,走吧,我們翻進去拍張照,這事兒就有八成把握了。”


    周文文一本正經的說:“不行。”


    江承攤手,用表情發問。


    周文文說道:“這塊地很久以前是靶場,槍斃死刑犯的,不幹淨,算命的師傅說過我陰氣重,我肯定不能去,更別說天還黑了,容易沾上髒東西。”


    “要不要我用強效去汙劑給你洗洗。”江承覺得很好笑:eon!別鬧了,我陽氣重,你跟著我沒事的,小太陽照耀著你。”


    周文文搖頭:“不,你陰氣也重,我之前算過你的八字,而且你嘴巴那麽賤,容易遭報應,還是明天白天再來吧。”


    “你不就輸了一頓飯嘛,這樣咒我?”江承看了看表,鬱悶道:“你說你小小年紀怎麽就這麽迷信,我們社會主義好青年是有馬克思列寧主義的光芒照耀著的,百毒不侵,萬夫莫敵。快點,陪我拍完照,你賭輸的那頓飯一筆勾銷?”


    周文文露出了一個寧死不屈的微笑,突然,她好像看到了什麽,表情怔了一下,聲音有些顫抖的說:“那裏……好像……站著一個……白衣服的女人。”


    江承扭頭看去,一排排高聳的毛坯大樓光禿禿黑茫茫的,工人收工吃飯去了,所以樓上一點燈光沒有,“啥也沒有啊。”他轉頭,嚇了一跳,因為他發現周文文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就在中間的樓層……不……不知道是十幾還是二十幾樓。”周文文喘著粗氣,幾乎要哭出來了,“她剛剛跳下來了!”


    ……


    五分鍾後,江承一個人出現在了20號樓樓下,淡定的打開手機閃光燈,對著還沒有裝垃圾的垃圾房拍了一張照,然後轉換角度多拍了幾張,把樓號也拍了進去。


    “疑神疑鬼的就算了,眼睛還有毛病,神棍明明是一份很有前途的職業,這孩子幹嘛一定要當中介呢?”江承打開手機閃光點當手電筒用,篤篤悠悠的往外走去,一開始他也被說得毛毛的,不過怪力亂神他是一概不信的,這不是,什麽都沒有。


    忽然,隱隱有‘喀喀’的聲音響起來。


    他停下腳步,尋找聲音來源。


    喀、喀、喀喀。


    他抬起頭,發現自己頭頂是之前吊車拉得那一大框物料,這會兒被繩索拉著擱在腳手架上,聲音是從那裏發出來的。


    意外總是突如其來。


    還沒等他反應過來,忽然,箱子一側的繩索‘嘣’的一聲斷開了!一大堆混著鋼筋石料的東西向他迎麵砸來!


    江承就在那仰頭看著,大腦一片空白!


    眼看著他當場就要為削減這個新樓盤的銷售業績做出偉大的貢獻了。


    忽然,眼前的黑暗被撕裂了。


    那些掉下來的石料和鋼鐵,甚至後麵的夜空,似乎都被撕裂了。


    一道驚豔的紅光把它們一分為二!


    恍惚之間他以為這是自己腦袋被砸中後噴出的鮮血,不然什麽會紅的那麽鮮豔。


    但立刻他就反應過來,抱頭蹲在地上,在他身旁不遠處有東西啪啦啪啦掉下來的聲音,但是奇怪的,沒有一塊掉在他的身上。


    過了一會兒,他發現自己並無異常,疑惑得站了起來,剛剛閃過的那道紅光……像是一條筆直的火焰?


    “我x!我xxx!嚇死老子了!什麽情況!”


    江承有種劫後餘生的虛脫感,他轉身,看到掉下來的石塊和鋼筋都散落在兩邊,自己站的地方幹幹淨淨的,然後他抬起頭,看到了一個穿著白衣服的女人。


    江承感覺自己的心髒猛地一跳,他後退一步。


    對方背著月光,正看著他。


    女人手上有劍,她還劍歸鞘,劍上帶著一縷殘存的火光,利落的放回她腰側的劍鞘。


    她背著光,江承看不清對方容貌,但是女人身材十分修長,穿著古意盎然的白色長袍,風吹衣袂,她就站在月牙柔美的微光之下,不像女鬼,反倒像是仙女。


    下一刻,她緩緩倒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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