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籠罩,高樓林立,車水馬龍。


    明奈和坎蒂絲在討論完情報後(坎蒂絲從明奈口中套出所有已知信息後),坎蒂絲開始秋後算賬,最後成功要到了出門吃晚飯的機會,並要挾明天之前明奈處理完所有相關文件以防出現類似的白用功現象。


    看著坎蒂絲微笑著捧過來的一大疊文件,我麵色微微扭曲,憐惜地望著明奈。這麽多文件,明奈要做到什麽時候啊?


    “做的又不是你,悲傷什麽?”坎蒂絲拉著就往外麵走。她看起來很高興,也不知是報複了明奈,還是重新找回了對自己社交能力的自信,又或者兩者都有。


    對啊!這是明奈誒!可憐他幹什麽?要幸災樂禍!


    我愣了愣,尷尬的咳了一聲,給明奈比了一個打氣加油的手勢,就頭也不回的跟上了坎蒂絲,生怕走慢一點被明奈抓著當苦力。


    我對出去的興奮很快消磨。我的腳步在警局的門口硬生生的頓住了無法站在向前邁進一步。


    街道上醒目的廣告牌帶著極其耀眼的光芒,霓虹燈不斷閃爍,一座座高樓大廈都亮起了燈光,每一種色彩,每一種光對於我來說都是一種極致的刺激,提醒著我此時我在一份陌生的城市。夢幻般的繁華,卻離我那麽遙遠。


    我厭惡這種陌生感,以及這種刺激,但我又不想讓坎蒂絲掃興。


    為什麽……會糾結……我不想進入那五光十色的環境,我知道我可能承受不了,但我又不想讓坎蒂絲因為我無法享受這她努力謀取的休閑時光。


    這是燈光而已……沒什麽的,對嗎?我可以的。


    我在心中默默給自己打氣,從理智上說服了自己,但是當我想控製自己的身體前行時,我的肌肉卻硬生生僵住了,是生存的本能在阻止我嗎?


    坎蒂絲停在了警局門口,她察覺到了我的不適。


    她將手搭在我肩膀上,嘴角噙著溫柔的笑意,聲音溫柔眷戀。“很不舒服嗎?”


    我低下頭,不去接觸外麵那刺眼的光線。“對不起,我可能不能跟你一起出去了。”


    “可是我不想丟下你。”


    “謝謝。”我愣了愣,嘴角勾起牽強的笑意。“沒必要為我改變你的計劃。你可以自己出去。”


    “嘿,聽完這段話你一定會認為我是一個因自己意願強人所難,自以為是的對別人好卻不知道別人需要什麽的混蛋。但是我還是要怎麽說。


    你的變化真大呢。之前的你從來不會害怕,不會放棄,也不會躲避。你樂忠於發現自己的弱點,想辦法克服,努力讓自己沒有弱點。現在你知道了自己的弱點,你打算怎麽辦呢?


    如果一直逃避,你以後該怎麽辦呢?我可以告訴你這份工作並沒有你想象中的那麽危險但也沒有那麽安全。你無法適應周圍環境,現在你有權選擇逃避,但當你陷入無法逃避的地步時,你該怎麽辦?”


    我以前不怕這些的。現在我怕了。以後……我周邊的環境很危險。如果有一天我遇到了危險,這個恐懼會不會磨滅我生存的機會?


    坎蒂絲知道她讓我開始聯想,嘴角銜著一絲笑意,不言不語,等著我自己說服自己。


    我看著她逆光中燦爛的笑意,心中升起一片羨慕,有些恍惚。“我也不知道該怎麽辦。”


    坎蒂絲眉眼微挑,臉上銜著笑意。“要不要試試?慢慢練習,找回曾經的感覺。如果受不了我們就捂住眼睛?”


    說著坎蒂絲把手伸向了我,白皙如玉骨節分明的手在燦爛的燈光下霎是好看。或許繽紛的顏色並不是都刺眼的。


    我遲疑片刻將自己的手搭了上去。去看看吧。如果我曾經不怕證明這並不是不能克服的心理障礙,對嗎?


    我以為我會像之前跟明奈去那個詭異的派對一樣因過度刺激昏厥,但沒有……


    坎蒂絲總會在關鍵時候給我打氣,讓我一點點的去嚐試接受那刺眼的光芒。


    我以為我會像厭惡明奈一樣,厭惡她這種自以為是的行為。但沒有……她不像明奈那樣逼迫我接受,要求我改變,而是循序漸進的讓我自己認為需要改變,並為此付出行動。


    我感覺我掌控著自己的行為所以不會去厭惡想幫助她的我。


    都是幫助我接受這個五彩繽紛的世界,為什麽一種方式讓我厭惡,另一種方式卻能讓我心甘情願呢?


    過了好一會,我靠在昏暗的路燈下稍作休息,看著花時間一直耐心等著我的坎蒂絲我感覺良心有些不安。


    有一次注意到了我的情緒,坎蒂絲遞給一杯奶茶笑嘻嘻的表示沒事,我遲早要還的。


    我輕微的扯了下嘴角,默默看向遠方。


    既是燈火通明我依舊看不見任何細節,我隻能看到模糊的形狀。一切仿佛都是平麵,有些發灰的平麵。


    我看向坎蒂絲。她們的世界似乎和我看到的不一樣誒。


    我很唐突的問:“你不覺得我有病嗎?”


    坎蒂絲:“你有病嗎?”


    我頓了一下。沒病嗎?我知道我不一樣。我思考的方式,對一切的認知都與別人不一樣……我沒病嗎?


    我:“我有些擔心我心理健康……出問題了……”


    坎蒂絲:“誰沒有心理問題?你能定義心理健康嗎?為什麽提到心理健康你一定要在後麵加問題?我說身體健康,你就不會聯係到疾病嗎?不會。但我一提到心理健康,我們就很容易想到心理問題?可這問題是哪來的?”


    我沉默了片刻。是啊!每次我聽到身體健康我都會認為一個人很注意健康,但聽到心理健康我想到的就是心理問題。甚至我要用這個詞時我一般都不會想到心理健康,而是直接想到心理問題。


    坎蒂絲微微一笑替我回答了。“看你的表情是認為心理問題是神經病嗎?不是呢。兩個大相徑庭。比起叫心理問題,我更想叫其心理健康問題。


    心理疾病是由於內,外致病因素作用於人而造成腦功能障礙,從而破壞了人腦功能的完整性和個體與外部環境的統一性所致。


    精神病的是精神活動紊亂,導致認識、情感、意誌、行為等方麵的異常,以致不能維持正常生活,甚至作出危害自身和社會集體的行為。


    而心理健康和身體健康一樣。你不會將抽筋與癌症相提並論吧。


    我對心理健康的定義是因為周圍環境的影響產生的情緒。


    而心理健康問題不是精神病,而是長期積累的負麵情緒。回答你的問題。你當然有心理健康問題,因為你是人。我也有。因為我們都是人啊!活在時間就會經曆一些不愉快的事,是人就會有負麵情緒。


    有些是短期的,有些是長期的。


    在我們未察覺的情況下,壓力不斷疊加,這會導致神經緊繃,這會直接身體不適。可能的狀況有腦霧,心神不寧,無法高興,缺乏欲望,焦慮,腸胃問題。讓人痛苦不堪,甚至可能會導致極端想法。


    別一副那隻是脆弱的表情,這一切都是有生物學依據的。這是人類這具肉體結構注定的事件。


    如果有一個永遠積極的人我一定要去解刨他,因為他絕對不是人。你感覺一個人永遠完美並積極向上,那一定是你不了解他。


    言歸正傳。


    這些極端想法毫無理由,你甚至之前都沒有注意到,然而一旦你注意到了,你越不想去想它,你就越會去想它。最後因它而付出極端行動,對嗎?”


    我已經被她帶離的原本的思路。我知道這是專門針對我的方法,但……這套話術對我就是有效。


    我忍不住點了點頭。


    坎蒂絲眼睛一亮,繼續問道:“想一個極端行為啊!自殺,夠極端吧。人為什麽自殺?”


    我:“因為覺得難受,壓力太大……”


    坎蒂絲:“因為一個人覺得太難受了,所以她選擇了自殺?”


    聽著坎蒂絲將我給出的理由都放進了一個聽著就變扭的因果關係中,我突然意識到這個問題本身就有問題。


    坎蒂絲也不逗我了,拋出了她的目的。


    “哪有什麽因果啊?哪有什麽選擇啊?


    72%的自殺幸存者是付出行動前的一個小時內才有自殺這個想法的,而且大部分在付出行動後都會後悔,不明白自己為何如此。


    這種極端行為不是有計劃的,而是長期的積累在一個短暫的時間內爆發,壓力和創傷使你這個係統超載,導致神經係統不斷發出你需要行動,比如自殺,的念頭,像磁鐵一樣驅使你行動,讓你感覺必須付出行動。


    它不是理智可以解釋。在那種情況下就像從山頂快速滾落的巨石,人根本來不及思考。沒有思考哪來的主觀選擇?


    這不是脆弱,而是極其正常,無法拒絕的衝動。沒什麽可恥的。這不是什麽問題。這是生物學和神經學證實的理論。不過理論太複雜,我文化水平不夠,無法用幾行字解釋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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