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先說明,衣衣真的沒想驚動誰,可當走到側門口準備遞牌子時,才發現那惡狠狠瞪著自己的守門人居然是宮欣。


    大概是太驚訝了,第一時間浮上衣衣心頭的居然是:我都弄成這個鬼樣,她居然還能認出來,這絕對是真愛。


    於是,衣衣並沒注意到,在看到自己臉的那一刻,某人悄悄鬆了口氣。


    衣衣隻看到,她瞪著眼睛,鼓著臉頰,伸手就要來抓自己。


    某些不良記憶從腦海中閃過,衣衣下意識抬手格擋,另一隻手則毫不猶豫出拳。


    “砰”地一聲,宮欣被打個正著,她的臉瞬間黑透了,忍無可忍地大叫,“宮翎!”


    這聲音實在尖銳,像是要衝破雲霄,把方圓百裏的鳥兒都驚走,衣衣嚇了一跳,連連後退,拉開距離,心說這次怎麽不按常理出牌了?


    她還記得從死亡穀出來後,宮欣是怎麽歡迎自己的。


    “夠了,沒跟你鬧著玩。”宮欣反複跟自己強調三遍大局為重,才忍住了即將出手的拳頭,聲音沉沉道,“你現在、立刻跟我走,宮甜快死了。”


    她瞬間撲過去抓住衣衣的手臂,拖著她往南區跑。


    而衣衣已經懵了,仿佛是當空拋下一個炸彈,炸得她覺得自己耳朵出毛病了,身體無意識被拖著走,過了好一會兒才問道,“你再說一遍,宮甜怎麽了?”


    “她快死了?!”宮欣沒有回頭,所以衣衣看不見她眼圈紅了,但衣衣聽到了她拔高的聲音中掩飾不住的顫抖。


    頓時,衣衣意識到這不是愚人節的玩笑,是真的。


    宮甜,就要死了!


    “怎麽會?”衣衣有些茫然,“明明我走之前還好好的……”


    接下來的話再也說不下去,因為她這才想起來,從自己穿越以來,就沒有見過宮甜,所謂的她很好,都是從別人口中聽到的。


    有多少真有多少假,有多少故意,有多少報喜不報憂,都是不知道的。


    尤其是走之前,她以一力撐起了整個宮家的希望,想也知道,哪怕是中途宮甜出了什麽問題,為了大局著想,也不會有人告訴她。


    要說衣衣對宮甜有多深感情,那是不可能的,畢竟連人都隻在記憶裏見過,對於衣衣來說,還比不過宮欣來得熟悉。


    然而這不是熟不熟悉的問題。


    她對宮翎發誓,會努力完成“她的夢想”,先不說她一慣認準答應了別人的事就要做到,隻說如今衣衣也算入了些武道的門,很清楚誓言不能亂發,一發就要完成,否則是會對心境造成影響的,她也沒辦法視而不見。


    “在哪?”想罷,衣衣立刻反手抓了回去,沉著嗓子問,“宮甜現在在哪?”


    隨著她的話落,宮欣莫名感覺到了一股寒意,身體不由得瑟縮,本來很簡單的三個字愣是頓了兩頓。


    “芙、芙蓉、蓉苑。”


    “我先走了。”


    等宮欣反應過來自己居然被嚇住了,臉再一次黑透,幾乎是立刻就想去找衣衣麻煩,可舉目四望,哪裏還有她的身影?


    好快的速度!宮欣瞳孔一縮,瞬間嚴肅起來,如星光一樣的眸子變得晦暗不明。


    本來以為自己這幾個月已經夠努力了,沒想到又差了一大截……


    宮欣深吸口氣,壓下心底翻騰的情緒,告訴自己現在宮甜的事更重要。


    等宮欣趕到芙蓉苑,就看到一大家子人都圍在宮甜床邊,衣衣站得最近,眉頭深鎖,雖然不太顯眼,但也可以看出,她的視線上上下下地打量著,滿是探究意味。


    不知怎地,宮欣居然覺得她是在檢查宮甜的病情。


    當然這想法在理智歸來後,就馬上被拋棄了,她可是很清楚,衣衣不是醫師,說涉及過也隻是和自己一樣從胡醫師那裏抱了幾本有關書籍。


    而且,那幾天又忙於兼職,肯定沒自己看得多。


    胡醫師都治不了的病,她怎麽能奢求衣衣會知道方法?


    搖搖頭,宮欣退出去,招來一個丫鬟,問明胡醫師的去處。


    雖然診斷結果前幾天已經知曉,但人就是這樣,沒真的看到,就會懷抱希望。


    另一邊,宮欣不知道,自己的直覺是對的,衣衣還真是在查看宮甜的病情,不過負責分析的是斬塵罷了。


    他這段時間修為又有進益,盡管等級還是四階,但在隱匿氣息方麵又上了台階,也就是說,隻要不肆無忌憚地動用靈力,宮家基本沒人能察覺到他的存在。


    然而,這可能並沒有什麽卵用。


    聽著腦海中久久沒有聲音響起,衣衣的心直往下沉,不是怕時間耗得長,而是怕耗了也沒用。


    如果連來曆神秘的斬塵也無能為力,恐怕整個北大陸都不會有人有辦法了。


    反反複複探查了好幾遍,結果仍然沒有不同,斬塵整個人都有些懵。


    第二次了?!


    這是第二次他對一件事毫無頭緒,束手無策。


    講真,雖然斬塵不會幼稚地覺得自己在北大陸,就沒有事情是不知道的,但見世麵最廣這一點毫無疑問。


    再者,大環境放在這兒,他本心裏也不覺得會有事難得住自己。


    結果迎頭就在衣衣身上栽了。


    當然,她是桑族人,桑族人曆來是神秘的,別說他了,就是家裏那個活了很多個年頭的族老也隻清楚一些大麵上流通的消息,栽她身上,不冤。


    可如今居然又遇上一個?


    斬塵不知道該感歎自己運氣好還是某人運氣糟糕,從他談查的結果來看,宮甜應該隻會由於先天不足而身體比常人虛弱一些,於武道上不會有大的進益,然而隻要不作死,宮家不出什麽變故,安安穩穩活到壽終正寢是沒問題的。


    可不知怎地,她的身體就是在日漸一日衰敗下去,仿佛有一股無形的力量在悄無聲息腐蝕著她的身體。


    可能一陣小風吹來,她就會受寒臥床不起,輕輕磕碰一下淤青好久都消不下去,更嚴重的是,直接磕出一條大口,血流不止,簡直比瓷娃娃還瓷娃娃。


    這個結果讓斬塵很懷疑,她是怎麽活到這麽大的。


    不是斬塵詛咒她,而是結果就是這樣。


    又探查了一遍,仍然沒什麽收獲,斬塵隻能把自己目前發現的東西告訴衣衣。


    衣衣對醫學是真不了解,但處於信息爆炸世界,看得多,腦洞就大。


    斬塵的描述令她想起了曾經聽過的一起案例,病人也是這樣,小小一個感冒都能飛快發展到堪比癌症,隻能生活在無菌室裏。


    盡管無菌室也保不了太久,仍然會出問題。


    “會不會是免疫係統被破壞了?”


    “免疫係統?”斬塵沒聽懂。


    “呃……”衣衣想了想,覺得認真解釋那些名詞太麻煩,於是這樣道,“打個比方,人的身體就是我們整個宮家。在宮家居住、進出的人是構成人體的微小部分,而免疫係統則是維持秩序的人,即守衛,守衛會清理掉其中危險分子。


    人的身體不可能完全幹淨,正如我們宮家除了有忠於家族的人,想安心過日子的人等,也會有一些混進來的奸細,有礙於守衛的存在,哪怕有壞心亦會按捺下來的人……


    可一旦守衛消失,外敵會入侵,內鬼會搗亂,宮家這個西山鎮的龐然大物會一瞬間倒下去,就好像她現在各種並發症齊出。”


    這解釋很明白,斬塵很快就弄懂了,但可惜的是,弄懂歸弄懂,他沒辦法將之與自己熟知的語言對照起來。


    以至於,哪怕清楚這可能就是宮甜的病因,也沒辦法用自己的手段治療——嗯,免疫係統被破壞的病。


    是,免疫係統被破壞了,可以從重建一套這個思路下手,但如此一來,問題又饒了回去。


    免疫係統到底是個什麽鬼玩意?


    他把自己的想法一說,衣衣也傻眼了,先不說前世的醫學到底有沒有辦法解決這個問題,就算有,她也不知道該怎麽做啊。


    #論沒學過醫的人的悲傷#


    她能對免疫係統知道個大概還是得益於不知是初中還是高中學過的生物知識。


    衣衣覺得,還是不賣弄了,免得誤導了斬塵。


    一人一凶植兩相沉默,過了一會兒,衣衣才試探性地提出一個意見,“在我看來,人的身體出毛病,一般都是那些微小部分發生了異變,累計起來反應在外麵,被人注意到,就好像野獸變成了凶獸,當然,這個是往好的方向變,身體得病則完全相反。


    你能不能動用妖識將人體的某些部分放大,比如先身體四肢,再五髒六腑,到人的腦子,可以和我的身體對照起來看,先標出不一樣的部分,再來排除。”


    這是個笨方法,可目前為止,他們似乎也隻有笨方法可以用了。


    事實上,也就這裏才能這麽幹,靈識比機器強多了,靈識全麵,且是由人主觀控製,會有側重點,這樣一來,可以省好多事。


    否則,沒準結果出來了,人死了。


    事不宜遲,當即,衣衣湊過去對著便宜二伯說明來意,又保證不會鬧宮甜,除了手拉手,絕對不動她其餘部位,才終於被獲準坐到床邊上。


    手拉手並不是沒有意義的,它相當於搭建了一座橋梁,可以省靈識,或許在平日裏,這點節省聊勝於無,可想也知道,把身體整個探查一遍有多困難。


    靈識一旦耗空,立刻恢複的辦法少之又少,若不是想著自己魂海裏堆的那一坨坨,她肯定會控製不住將方法說出去,發動全宮家之力。


    但現在,還是讓幹擾因素盡量的少。


    這一探查一排除就用了足足十天,除了吃飯上廁所,她連眯會兒覺都是硬著頭皮在宮甜床邊搭的小榻。


    她簡直用盡畢生心力去回想人體結構。


    然而,不知是衣衣水平不夠,還是從一開始方向就錯了,病灶依舊沒能浮出水麵。


    不過也有好消息——據說已經病危,快死的宮甜頑強地撐了下來,還在不起眼但確實慢慢變好。


    這意味著他們的時間更長、更寬裕了。


    “沒事。”衣衣鼓勵斬塵,“也許那些排除的選項中有的是因為人與人之間有相似有不同,就比如一部分人沒有血緣關係但血也可以相融合,接下來,我們可以再去找一些樣品。”


    斬塵仍然沉默。


    衣衣隱約可以感覺到這不是因為他無法可說,而是他在思考什麽,以至於沒空回自己。


    這就好,可能他已經有思路了,隻是不確定所以沒有告訴自己。


    有思路很好,最怕根本不知道往哪個方向使勁。


    衣衣忍不住打了個哈欠,又聞了聞自己身上的味道,迫切覺得自己現在最需要洗個澡,然後好好睡一覺。


    跟便宜二伯、這幾天臉色越發柔和的美人奶奶打過招呼,她捂著嘴,一路打著哈欠,走出芙蓉苑。


    然後就看到了麵色略有些古怪的宮欣,“你終於舍得出來了?”


    衣衣沒心思去琢磨這句話是不是還存在其他意思,點點頭當回應,“嗯,熬了幾天夜,我現在要去洗澡睡覺,你如果有事,但沒有重要到堪比宮甜,就等我睡醒再說。”


    宮欣被噎住了,現在能有什麽比宮甜還重要?


    所以這就是一道逐客令。


    “沒有?那我走了,拜拜。”衣衣又忍不住打了個哈欠,腦袋一抽一抽的疼,她的眼睛都快睜不開了。


    便是往常輕若無物的地心引力此刻亦沉重無比,她隻覺得自己再多待一刻便會忍不住一頭栽倒下去。


    宮欣看著那以龜速前行還搖搖晃晃的背影,不由得問,“要不要我扶你回去?”


    “不,不用。”衣衣的回答恍若呢喃,繼續晃啊晃啊,沒去大門——太遠,直接晃到了最近的角門。


    宮欣沒聽到聲音,又想到自己現在沒什麽事,扶她回去當是報答之前的一背之恩,便跟了上去。


    然而,到底晚了,一個是看不清路,一個是不覺得這裏有人敢攔自己的路,兩人“砰”地對撞了。


    其實,這力道很小,奈何衣衣現在不是正常狀態。


    分明是她迎頭撞上去,倒下的卻也是她。


    來人一聲嬌喝,都沒看清撞自己的人模樣,便跳著腳尖叫,“你哪來的,長沒長眼睛,本小姐也敢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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