麵對這麽個大家夥,其實待在它背上是最安全的,既避免了被踩死被咬死也不至於被靈活的虎尾掃到。


    但是,巨虎忽然來這一手,明顯是要逼得她不得不下去。


    一旦下了虎背,以它的警惕,根本不可能允許衣衣再爬上去。


    眼見離光滑的烏衣樹樹幹越來越近,她知道自己必須立刻做出決斷了,否則以這個速度撞上去,不死也是重傷。


    虎背要下,但這之前一定要傷到它。


    衣衣眼中閃過一抹厲色,她忽然鬆開了抓著虎毛的右手,本來就被顛得快飛出去的身體因為還有左手拽著,倒沒有被拋遠,與巨虎隔著兩個拳頭的距離,有意識地向著後下方墜落。


    在她的記憶裏,不知是誰提過一句描述老虎的俗語“銅頭鐵尾草肚皮”,她不知道這句話是真是假,也不知道這句話若為真,對這異世的老虎是否還有用,但此時,她卻隻能用這個法子。


    畢竟,對於貓科動物來說,應該是腹部更柔軟一些。


    就在巨虎將將撞上大樹的前幾秒,靠著左手降低下落速度的衣衣正巧落到了與之腹部等高的位置,雙腿迅速蹬向早就計算好的烏衣樹枝丫,借著力道瞬間拉進兩者距離,而右手,此時正握著那把花了宮翎一半積蓄的匕首。


    “噗”不愧是凡器師精心打造的武器,輕易刺破了那層保護內髒的皮毛,她一不做二不休,雙手一齊用力,整個人吊在了半空,匕首以最省力的方式斜傾著。


    這一招做得很絕,因為巨虎此時正一頭向著烏衣樹撞去,突如其來的劇痛使之速度不減反增,而她的方向卻與之相對,不需要如何用力就劃開了一條大口。


    “嗷……”伴隨著越發淒厲的虎嘯聲,海量的鮮血從上方澆下,給她洗了個另類的澡。


    縱然如此,巨虎還是沒死。


    似乎是臨死反撲,又仿佛是回光返照,它徹底瘋了,虎尾如旋風般掃過,不管是百米以下還是百米以上的烏衣樹都紛紛斷裂,滿目狼藉,地上積年的落葉也被掀了起來,洋洋灑灑地遮住了那一片,虎蹄所過之地,留下一個個巨坑。


    這般瘋狂之下,哪怕被骨頭卡住的匕首足以支持衣衣的體重,她也沒能握住手柄,飛速向著地麵砸了下去。


    當然,這點高度其實不危險,就算是前世的衣衣,也不過疼一陣,更別提這輩子還繼承了宮翎強壯如牛的身體。


    危險的是,這會巨虎還瘋著,對著把它傷得如此慘的衣衣,想也知道肯定是恨不能將之撕成幾瓣再也粘不起來。


    更糟糕的是,被血糊了一身的衣衣在嗅覺靈敏的野獸麵前其實是無所遁形的,之所以沒被立刻撕碎還是因為處在它攻擊盲點上。


    可現在……


    “噗!”哪怕她盡力躲避,還是被粗大的虎蹄擦著,當即一口鮮血噴出。


    好在巨虎到底是傷勢太重,沒等弄死衣衣,就已經氣絕身亡。


    當然,這過程中,她也付出了不小的代價,至少三天之內無法大動幹戈。若是換了前世那具軀體,起碼得躺上十天半個月不得動彈,如今這般,已經是幸運了。


    “宮翎,宮翎,還活著嗎?活著吱一聲。”當塵埃落定,力竭癱倒的她正想著怎麽召集小夥伴的時候,忽然聽到了袁青青的聲音。


    原來在衣衣爬上虎背做出提醒時,袁青青就發覺了事不可為,擔心自己等人的存在會讓隊長束手束腳,當機立斷帶著眾小朋友離開。也是她聰明,當時那個情景,衣衣根本顧慮不到眾人,後來巨虎臨死反撲,更是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若是他們留了下來,少不得要被誤傷。


    已然瘋狂的它撕不了衣衣,難保不會將仇恨轉嫁到袁青青等人身上,而這時,可沒有第二個衣衣來力挽狂瀾了。


    當所有聲音消失,袁青青知道,兩者戰鬥終於分出了結果,立即把指揮權交給姚明澤,獨身一人闖了進來。一路走過,掀起的落葉還在半空飄著,遮擋住視線,可見狀況何等激烈。她心中擔憂更甚,不由得喚出了聲。


    好在衣衣雖然累極,但出聲示意還是能做到的。等兩人會麵,繞是袁青青冷靜如斯,也控製不住張大了嘴巴,圓溜溜的眼睛裏盡是驚愕之意。


    衣衣此時的形象可謂是慘不忍睹,一身藍衣皆化作赤紅,臉頰上,鼻子上,眉毛上都染上了血色,柔順黑亮的青絲像似被鮮血浸透,整個人仿若變成了血人。


    若不是其中怨氣煞氣不深,非得被錯認成某些取血玩樂的邪道武者。


    微微靠近,便感覺那股獨屬於野獸血液的腥臭味撲鼻而來,讓人幾欲作嘔,她皺著鼻子,壓下胸中的惡心,快速上前對著衣衣道:“隊長,你有沒有受傷?我們撤退很及時,沒有傷亡。”


    “我傷勢不重,就是三天之內沒辦法動用力量。對了,宮北怎麽樣了?”衣衣見狀在心中滿意地點了點頭,不愧是她臨時認命的隊長,轉而問起宮北的情況。


    見衣衣提起宮北,袁青青本來緩和的臉色徹底黑了,她眼睛裏的憤怒之意幾乎要脫眶而出,咬牙切齒地回道:“隊長無需擔心,他現在——可好得很!”


    “你先把人召集過來守著獵物,然後扶我去水源之處,這味道太大了,而且很吸引野獸。”知道宮北沒事,衣衣也不再多問,她怕自己會忍不住揍他。


    兩人一個說一個做,彼此相處頗為融洽。


    如果說之前袁青青看待宮翎,單純是對強者的尊敬,那麽經了這一遭,她再看待衣衣,卻多了一份認可與親近,衣衣用自己的行動證明了她的組長之位名副其實。


    既有領頭人該有的實力,也有隊長對於隊員的愛護之心,而不是單純把隊員當做炮灰,利用他們的力量謀取自己的利益。


    當然了,要說高尚,也不盡得。衣衣本意隻是覺得自己一個大人,又擔了隊長之職,若沒危險,躲在後頭不僅不丟人,還可以借此磨礪眾小朋友,而如果真到危急關頭,自然是她頂在上麵,護住他們。


    否則,一個大人還要小孩子保護,就是最後活下來,隻怕也要羞愧死。這樣的無恥已經違背了她的本心,踩了做人的底線!


    ###


    待衣衣清洗幹淨身體換了衣服回來時,就看到巨虎所在的位置圍滿了興奮的小朋友,有人使出了吃奶的勁在往內圈擠,嚷嚷著要看要看之類的,又有脾氣火爆的幾乎為爭一個位置打起來。


    “咳咳。”姚明澤不與他們擠,站在外圈,一眼就看到了走過來的衣衣和袁青青,當即清咳提醒那幾個已經在擼袖子的人。


    有頭死相淒慘的巨虎杵著,衣衣在小朋友們心中的形象無疑又凶殘了幾分,注意到衣衣過來的明顯不止姚明澤,當下一個個挺胸抬頭無比嚴肅正經地喊了句隊長好,而得到提醒、準備打架的幾人則立刻收了臉上的厲色,擼完袖子伸出手臂卻無比機智地攬住對方肩膀,一副哥倆好的模樣。


    “隊長,隊長來了?”身在內圈的宮非耳尖注意到了外圈的動靜,當即扭著屁股奮力往外擠,別看他長得胖,身體卻如遊魚一般靈活,那麽多比他瘦的都沒擠進去,他逆流而行,卻輕易擠了出來。


    那雙眯眯眼瞬間鎖定衣衣,然後以跟他身形完全不符的速度奔了過來,在離衣衣三步遠的時候還流暢地來了個急刹車,臉上布滿不知是興奮還是運動量大的紅暈,語氣激動:“隊長隊長,你來了,我有事要說。”


    不等衣衣開口問,他就自己劈裏啪啦地說了一大段:“隊長,之前導師說,獵物可以交給任務堂估價也可以在這附近的西山分會駐地售賣,我覺得在任務堂售**較死板,導師們肯定針對這次試煉定了一整套的標準,雖然不會虧,但價格也不會很高,而如果去西山分會的駐地售賣,我們就可以去和那些商販談判,來個競拍,價高者得。你看,這頭巨虎隻是表麵上比較淒慘,其實它保存的很完整,身上就隻有劃開肚子的那一道致命傷,完全可以沿著這條口子剝下一整塊虎皮,不會有零碎的部分,而且離試煉結束還有八天,這期間我們總不能帶著這麽個大家夥到處跑吧?”


    麵對宮非迫不及待要幹一場的眼神,衣衣沒有流露出任何異樣,反而把目光投向其他幾位組長:“你們覺得呢?說說。”


    “我讚同非非的說法,一枚石珠相當於一分,而我們一共有五十二人,所得石珠自然是越多越好。”毛禦第一個點頭。


    “我反對。”袁青青卻是沉了臉,斷然否決,“也許在駐地售賣有很多好處,但你們考慮過安全問題嗎?”


    她目光冰冷地掃過一眾組長,語意輕蔑,“你們是不是覺得,有我們背後的宮家,宮學府做靠山,就可以無懼任何人任何勢力,甚至帶著這麽大的獵物明晃晃地走出去,也不會有人覬覦進而對我們下手?別忘了,宮家雖然強大,但並非擁有絕對地位,焉知沒有為了利益鋌而走險的?退一步說,就算我們安全走到了駐地,你們又怎麽能確定憑借幾雙嘴皮就可以說得那些狡詐如狐的商販讓出利益,給以高價?幼稚!”


    袁青青一句一句把其中利害攤開在眾人麵前,毫不留情地打破了他們的天真妄想,一時之間竟沒人能反駁,氣氛頓時由先前前得知巨虎被獵的興奮轉為篼頭一盆冷水潑下的失落。


    沉默良久,姚明澤出聲,卻也不樂觀,“而且,宮學府試煉之事,西山鎮無人不知。狩獵是曆練,如何保住自己獵物同樣是曆練。導師們對這種事向來是樂見其成,所以他們很清楚搶走我們的獵物,不僅不會觸怒學府,反而能因此得到獎勵。”


    “什麽?”宮嵐嵐一臉的不敢置信,聲音陡然拔高,“他們搶我們的獵物居然還能得獎勵?”


    衣衣看到宮嵐嵐投過來的“求確認”的目光,殘忍地點了點頭,她一開始得知這件事也很驚訝,但轉而想到如果自己是學府的導師,隻怕也會這麽做。


    畢竟就像姚明澤說得那樣,他們是在曆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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