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翎子,翎子快醒醒,今天宮學府考試,再不起來我們就要遲到了……”


    衣衣被人從床上挖起來時,腦袋還是蒙的。


    她倒沒有什麽起床氣,隻是這段時間實在是累狠了。


    沒辦法,換誰每天隻睡三四個小時、嘔心瀝血、熬夜加班工作了一個月結束後還作死地去酒吧嗨了一晚上,都應該感覺到累。


    這時候哪怕身邊有人跟小鳥似的嘰嘰喳喳說些什麽,她都沒有聽進去,反而有種霧裏看花的不真實感,總覺得自己還在做夢,夢中人影隔了一層紗,聲音隔了一層紗,還有什麽東西也隔了一層紗。


    她潛意識覺得應該撥開那層紗,可身體卻懶洋洋地不想動,感覺好累啊,特別累,那種累仿佛是從靈魂深處蔓延出來的,就連反抗都是一種很奢侈的事。


    這種狀態下的衣衣特別乖,跟團泥似的,怎麽搓巴都不反抗,順順利利地讓人套上了衣服,背上了小書包,拉扯著往外走。


    直到出了暖乎乎的屋子,被冷風一吹,頓時清醒了。


    這一清醒仿佛打破了那麵水月花鏡,周圍的一切都變得清晰起來,無論是腳下黑色的道路,還是路上的行人,兩旁同色有些怪異的房屋都變得無比真實,真實到沒有人的夢可以這樣細致。


    盡管可能有些荒誕。


    衣衣僵住了,她垂下的手掌無意識握成了拳頭,指甲深深掐進了肉裏。


    有點痛,不,是很痛,她眨了眨眼睛,有些遲疑地想:莫非不是做夢?


    “翎子,別發呆,快跑啊!”耳邊的聲音變得真切,衣衣這才發現自己正被人拖著往前跑,她順著拽住自己的小胖手看去,又是一愣。


    她今年三十二,哪怕是個常坐辦公室的白斬雞,也不該這麽容易被一個十歲上下的小孩子給拖著走吧?


    這是哪來的小孩,力氣這麽大?


    不對,像是想起了什麽,她突然低頭,木然地發現自己竟然變矮了,不不不,是變小了,她變成了小孩!


    臥槽,她一邊跟上小孩腳步一邊麵無表情地在心裏問候,這樣的情形讓她幾乎是立刻想起了近年來紅透半邊天的穿越劇還有網上各式穿越重生小說。


    掃一眼周圍全然陌生的建築,她冷靜地想:重生可以排除了。她小時候可沒有來過這裏,因為她是個孤兒,在孤兒院長大的。


    那麽,是穿越,穿越到異界,穿越成了一個小孩?


    將周圍的環境、行人的衣飾與腦中記憶比對,竟沒一個朝代對得上,這裏的屋子跟道路都是黑色,卻又不是全黑,泛著冰冷的金屬光澤,一路所見盡是一層斜頂,但僅僅是一層就有六七米高。路人大都穿著短打,但從風格來看,偏向古代,而且越往前衣服料子看著越好。


    衣衣發現,她附身的這具身體和現在拉著她跑的小孩人緣都挺不錯,一路上不斷有行人跟她們打招呼,多以大媽大爺居多,內容也很統一——考試,宮學府的考試。


    她有些不安,畢竟沒有繼承原主的記憶,誰知道這個世界考試考什麽?若原主是個學霸,她卻考成學渣,豈不是明擺著告訴別人她有問題?但轉念一想,這具身體現在不過六七歲左右,這麽小的孩子考試能考什麽,應該能混過去的。


    兩人大概跑了一個小時才終於來到“考場”,“考場”建築和之前的房屋一般無二,不過它有兩層,這裏的兩層已經相當於衣衣前世的四層。


    她默不作聲地跟著小孩來到了“考室”,巧了,這裏的“考室”和現代的教室差不多,而且每張課桌上都有一個寫著名字的牌子,字雖然不是她前世認識的任何一種語言,但能看懂,不過這並沒有什麽卵用。


    因為她根本不知道這具身體叫什麽!


    簡直讓人暴躁,衣衣隻能繼續跟著小孩,兩人低著頭從第一排走到了最後一排,然後在靠近牆的位置站定。


    見狀,衣衣嘴角抽了抽,看來她不用擔心自己考成學渣被人戳穿,因為原主她就是個渣渣。


    “翎子,別發呆,快坐啊,負責考試的導師馬上就要來了。”林月牙悄聲提醒。


    衣衣點點頭,明白了,原主的位置在裏麵,她徑直走進去坐下,眼睛從名字上掃過,還是那種奇怪的文字,不過可以認出是“宮翎”兩個字。


    原來是叫宮翎。


    兩人剛一落座,坐在林月牙前麵的人便回過頭,那是一個蘋果臉的小女孩:“月牙月牙,你今年居然沒有遲到誒?”


    “嗯,我這次提前了半個時辰起床。”林月牙有點小得意。


    小蘋果了然,偷瞄了衣衣一眼,衣衣正莫名其妙,就聽到她小聲說:“你傻啊,宮翎又不是你妹妹,這麽大的人了居然還要你叫她起床,我弟弟剛入學府都不需要爹娘叫了。”


    連剛入學府的小弟弟都不如的衣衣:“……”


    “而且,雙月季才剛過去,寒氣還沒消失,正是暖被窩的好時候,我看她就是看你好欺負才每天都要你叫,你家住在東區,她家住在北區四十九戶,到學府根本不順路,你要跑過去叫她然後在跑回來多累啊!”


    “今天不是考試嘛,萬一遲到了導師給她算零分怎麽辦,導師說今年如果有人不及格就要去黑鐵莊挖一個月的礦,挖礦多累啊,翎子細胳膊細腿的,怎麽受得了?而我隻需要早起床半個時辰就能幫助翎子考及格多好啊”林月牙滿不在意地說。


    “你確定她能考及格,從三歲進入宮學府,她就沒及格過!”小蘋果麵露鄙夷。


    林月牙一噎,接著不服氣道:“往年,我們實戰都隻需要演練奉天決,分數隻有理論的一半,這回我們要去烏衣森林進行實戰考試,分數是理論的兩倍,翎子力氣那麽大,肯定一拳就可以解決凶獸,你現在說翎子壞話,實戰的時候翎子不帶你,你就等著被凶獸吃吧!哼!”


    小蘋果心虛地看了衣衣一眼,見她沒什麽反應,似乎沒聽到,這才底氣不足道:“我又沒說錯,就算你起那麽早去叫她,她也不會做啊,每次都交白卷,導師都對她絕望了,好不容易到了玄級,導師巴不得把她丟去挖礦呢!”


    衣衣皺了皺眉,從兩人交談中總結出的信息似乎很不妙啊。


    第一,這裏沒有四季之說,其中一個季節是雙月季,雙月季是有兩個月亮的意思嗎?還有這個季節很冷,相當於前世的冬季,推測現在是“春季”。


    第二,自己家是北區四十九戶,小孩即月牙家在東區,目測家裏很窮。


    第三,今年不及格就要去黑鐵莊挖礦,提醒最好不要交白卷。


    第四,考試的實戰是去烏衣森林狩獵凶獸,凶獸未知,顧名思義很凶的野獸,推測是野獸的升級版。


    總結出這四點,衣衣神色木然,一二點不提,三四點是怎麽回事?混蛋啊!她這個身體才八歲左右,八歲!


    居然懲罰一個八歲的小孩去挖礦,還巴不得,這導師也太凶殘,這規定也太喪心病狂了吧?


    還有凶獸——野獸的升級版,居然讓八歲的孩子去狩獵?


    確定不是羊入虎口?


    推測出來的信息讓衣衣一臉血,連負責考試的導師什麽時候來的都不知道,等回神時,就見一個彪形大漢正麵無表情地看著她。


    “清醒了沒有?我警告你,宮翎,別給我交白卷,你就是胡言亂語也得給我填滿,往年我治不了你,可今年,嗬嗬……”大漢沉著臉冷笑兩聲,聲音平淡如水,眼神卻凶惡似狼。


    衣衣:“……”


    突然佩服起原主了怎麽辦,她是怎麽頂著這樣凶神惡煞的一張臉始終如一地交白卷?


    等大漢發完卷子離開教室後,衣衣感覺所有人都長舒了一口氣,然後就見小蘋果憐憫地看著她道:“聽說導師哥哥是黑鐵莊的執事長老,所以翎子,你懂得!”


    衣衣沉默了兩秒,點點頭,我懂,我怎麽會不懂,這萬惡的拚爹拚娘拚關係傳統我怎麽不懂?


    足足做了一分鍾的思想準備,她有些僥幸地想著,目前這具身體才八歲,八歲的小孩能學到什麽,隻怕比九九乘法難不了多少,總不可能讓一個小學學生去背初中乃至高中的元素周期表吧?


    慢慢翻開了雪白的卷紙,視線往第一題看去,這一看差點維持不住麵癱表情。


    這是……瘋了吧?望子成龍望女成鳳望瘋了吧?


    隻見試卷上的第一題赫然是:請默寫宮家第一至第十條家規。


    臥槽!默寫家規?這是要鬧哪樣!家規家規家族的規矩,堪比前世的法律條例,這樣的東西,為了防止別人鑽漏子一定是拗口拗口再拗口不能更拗口,是一個八歲小孩能背下來並且正確默寫的嗎?


    她麵癱臉略過了第一題,繼續往下,第二題是,請熟讀宮家家史,回答以下問題。數了數,一共十個小問題。


    比如什麽宮家第一位老祖叫什麽名字,成名絕技是什麽,比如宮家某某族長英明神武,有十三個兒子,後來他把族長之位傳給了哪一個兒子,更扯淡的是居然還有問某某族長一共娶了幾任老婆,娶每一任老婆的原因是什麽,鬼知道他為什麽要娶那麽多老婆?


    第三題換湯不換藥,隻不過是範圍換成了整個北大陸。


    第四題是默寫奉天決一二層的口訣,嗯,奉天決那個小月牙提過,但口訣是什麽,她一個沒繼承原主記憶的倒黴鬼哪知道?


    第五題是考基礎藥草知識,到沒有涉及藥性什麽的,就是問生長環境,主要特征之類,看來是考教學生辨認藥草,但風明子,魚膠草,衛蘭花,西劑子……是什麽鬼?聽都沒聽過。


    第六題符篆是天書,鬼畫符看不懂,第七題煉器屬於每一個字都認識但合起來是什麽意思就不知道了,第八題陣法更霸氣側漏,你不認識我,我不認識你。


    第九題,寫作題:我的夢想,請用深情殷切的語言描述你的夢想,你的目標,你最想做的事。


    看到這個題目,衣衣心中一動,仿佛有什麽東西在腦海裏浮現,她沉下心神,努力辨認,卻是一段文字:我想要成為至強者,讓整個大陸的醫師為我服務,救醒昏迷中隻能躺在冰棺裏的青姨,治好生病的老爹,我想要遊遍整個大陸,找到失蹤的娘親,我想要青姨醒來,老爹好起來,娘親回來,我想要我們一家人永遠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她恍惚了一下,回過神來卻發現自己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把這段話寫了上去,一筆一劃,端正又認真。


    在看那些莫名其妙的題目,她沉默良久,終於下定決心,開始答題。


    當把所有空都填滿,她又一次看向那段文字,此時腦海裏的東西早已消失,但這段一字一字寫在卷紙上的“夢想”卻永遠刻在了她心底,提醒著她:這是你的責任,是你占據他人身體必須擔負的責任!


    簽下“宮翎”二字,她合上試卷,默然無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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