緋兒並未入內,反而轉身就跑了出去。在身旁的小奴慌亂地跟上。


    房內坐在床邊的忘華微微轉頭,眼睛望向無人的門口。


    緋兒?


    魔宮的禦書閣玉瓦紅漆,一顆透亮的無瑕大明珠懸於閣的中央,此乃魔帝辦公之地。


    但此時魔帝朱翊正襟危坐,不為公事,而為私事。他正查閱著各殿閣籌備大婚的完成報告,心裏樂滋滋。


    緋兒年紀是小了點,可是這樣能更加受夫君憐愛。雖然對象是老不死的兒子,但儀表不凡,修為不錯,品性上佳,就是有點傲氣。


    看得出對我女兒也有那麽點意思,趁熱打鐵準沒錯。


    這時,緋兒跑了進來,又急又怒的樣子。


    “你醒了?”


    喘著氣的她一時說不出話,隻能眼睛盯著他。


    “醒來就好,今晚就跟忘華拜禮完婚吧。”


    他笑嗬嗬,得意洋洋,甚至眉飛色舞。


    “我找你,正是為了這事。”她再順順氣,“為什麽你要將這事通告全魔界!”


    緋兒原本以為在祭壇說的謊無礙,隻要救人出來,幫助他們逃離魔界,自己再跟父王撒嬌解釋就好了。


    可現在全魔界,甚至天界也已知道她要跟忘華成親,這她始料未及。


    那忘華以後還怎麽娶妻呢?


    朱翊麵對她的質問笑聲響亮,道:“你真當父王糊塗?你根本沒跟他成親,肚子也扁得不能騙人。”


    “你的性子,我還不了解。為了救這幫賊,你連自己的清白都不要。”


    “還有那個小不要臉,說自己是你的丈夫。我女兒豈是他隨便認來做妻的。既然要認,就要光明正大地認。”


    他眉頭斜挑,看向門口,道:“你對此有異議嗎,小不要臉?”


    緋兒轉頭,看到忘華徐步走進,表情冰冷不俊,似乎回到她第一天遇見他的樣子。


    他走到她身旁,輕瞥她一眼,就對朱翊掬手一拜,道:“沒有。”


    緋兒心裏頓時咯噔跳。


    “忘華哥哥,你瘋了嗎?這親不能成啊!”


    隻見他默然不語,眼裏閃過一絲愕然。


    朱翊負手走下來,對著忘華笑聲朗道:“小不要臉還算識時務為俊傑。既然我們是一家人,你們的偷竊之罪我就不再追究,還可以把逆元天爐借給你。”


    緋兒本來咯噔跳的心忽然一沉。


    也對,若他不答應這門親事,父王又怎會放過他們。


    她臉色一沉,抿著嘴唇,不再提出反對意見。


    忘華的眸子也一沉。


    朱翊的英挺粗眉皆彎彎,笑著叫外頭的宮仆帶緋兒下去準備準備,今晚便要行禮。


    魔界的成親禮跟天界的有點不同。


    天界是在白天拜堂或找女媧見證拜天地。魔界則是在晚上,隻有一個形式——在紅月下拜天地。


    這正對朱翊的胃口,快速簡潔。


    他立馬吩咐整個魔宮去張燈結彩,大紅花球高高掛。把就近的王親貴族都被邀請前來觀禮且參加拜禮後的宴席。


    拜禮安排在祭壇前麵,紅豔的圓月逐漸在天邊爬將出來。


    無風無雲,月華滿地。


    一對新人被引至微微紅光之中。


    緋兒頭披蓋頭,身著金絲錦繡黑色外襦,牡丹花繡紅色內襯長裙。與忘華的金絲錦繡黑外袍,紅色腰帶內襦湊成一對。


    站在兩人麵前主持拜禮的老魔君叫他們一並跪下。


    忘華牽住緋兒的手,正要跟她跪下,她卻猶豫不動。


    “忘華哥哥……你真的要娶我嗎?”遲疑的聲音從蓋頭裏傳出,“我能說服父王的,你沒必要這麽做……”


    忘華握住她的手倏爾鬆了。緋兒即刻心裏一沉,她慚愧自己竟然會因此感到失落。


    不過一秒,忘華的手攬住她肩頭,順勢用力把她按下,兩人一齊跪了下去。


    “忘華……”


    “噓……”


    緋兒噤聲,隻聽見自己胡亂跳動的心跳聲。


    按照老魔君說的拜天拜地,緋兒被忘華輕按住後頸,一一依言拜了。


    感覺就像被他劫持著,他真的在用力輕推她要她拜禮。


    拜完之時,緋兒還覺得有點茫然,自己就這樣成了人妻,耳邊盡是祝賀的喝彩笑聲與掌聲。


    還聽得頭頂有煙火的綻放聲響,好不熱鬧。


    接著,兩人被送至花緋殿的新房。隻留一眾賓客繼續飲酒作樂,徹夜狂歡,這也是魔界的習俗。


    坐在上首的朱翊眯縫著眼睛瞧著一對新人離開的背影,樂嗬嗬地大飲一杯。


    我終於可以抱孫子了……


    魔界裏新人入房後,還要完成一個習俗才算禮成:新人需要共飲一杯酒。


    可,兩人進去後,就並排坐在小前廳的榻上,彼此一聲不響。


    緋兒心裏混亂不堪,雖說她很樂意幫助忘華他們脫險,成個親也不算什麽,而且對象還是忘華,但自己又覺得對不起他。


    全魔界都知道他娶妻,若日後,他遇到鍾情的女子,他該如何是好?她不想成為他的絆腳石。


    反複的矛盾心緒無從理清。


    這時,她聽到窸窣聲響,蓋頭忽然被掀開,迎上忘華那張在紅燭光影下有了點熱度的臉。


    忘華倒是怔了怔,端詳著她精致的妝容,紅唇黛眉,雪白倩臉,在紅燭光影下有了點微醺神態。


    他為她摘下蓋頭,又逐一把她發髻上的步搖簪花摘掉。一把烏黑亮澤的長發徐徐落下散開。


    緋兒下意識低下了頭。


    他怎麽在幫自己卸發飾?


    再抬頭,看到他的雙眼似乎剛從秋水中浸泡出來,柔情蕩漾。


    緋兒別過頭去,說:“你別太擔心宓兒姐,魔醫說她沒什麽大礙。你竟擔憂得一夜白頭,真的是個好哥哥。”


    “這是銀發,我原本的發色。”他輕輕笑道。


    緋兒轉頭再仔細看看,恍然了悟,又道:“隻要等他們養好傷,你就帶著他們離開。到時候,我會跟父王說我們根本沒有喝酒禮成,還會通告三界這婚事不作準,免得你名聲有損。”


    “名聲是什麽,可以當飯吃嗎?”


    忘華微笑說著,往幾上的酒杯倒了杯酒。


    “那也是,但這可是你終身大事……”她瞧了瞧內室那頭,“今晚你就睡裏麵,我睡在這裏就行了。”


    他沒搭理,拿起酒杯一口喝光,繼而雙手托起她的臉蛋,吻了下去。


    緋兒嚇得幹巴巴眨著眼,感覺有液體自他的吻而來。


    酒!


    她不知所措,整個人僵住。


    待得酒流淌至她的深喉,感覺熱辣,雙唇也溫熱了起來。


    一場熱風狂暴來襲。


    她感到天地似乎都融合為一,難分彼此。抵著他心口的手不由得攥緊他的衣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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