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少陽的書房有一扇西式窗戶,三個抵著牆麵的大書架,上麵擺滿了各式各樣的書籍。入門左側的書架前擺著一張有點紫褐色紋理的雞翅木大書桌,其正對麵橫放著一張紅木長椅供人看書休憩。


    菁菁每每看到那張長椅,都心有餘悸。


    “這幾天,罰你在這麵壁思過,每天寫我的名字一萬遍。”


    端坐在書桌前的東華帝君表情木然,眼裏也不見有什麽微妙神色。菁菁完全猜不出他的用意。


    “我為什麽要抄你名字?而且你憑什麽罰我?”


    有些事是需要據理力爭。


    “要你明白我的重要性,好讓你下次要逃的時候想起我。誰叫你丟下我而去。”


    菁菁心裏暗道:還在氣我撇下他不管。


    當時她情緒是那個激動,以至於從抹他脖子開始的打後記憶都甚為模糊。隻知道自己要抹他脖子不成,丟下負傷的他走了。


    傷了人,還丟下不管,她確實有點內疚。隻見他沒有問及魔性等等之事,她也未察覺到他的記憶已恢複。


    那問題就來了。


    她怎麽解釋自己“見傷不救”的行為?


    “我並非故意拋下你的……”


    “你偷了我的心,還給我逃,是打算一輩子不還嗎?”


    什麽?他不是在意自己傷了他撒手不管,而是這個?


    “我又沒有偷你的心……”


    什麽偷心?我還被你套心呢。


    “那你說的那句‘我愛你’是怎麽回事?那個吻又是怎麽回事?”


    這下菁菁就慌了。


    自己一時鬼迷心竅,愛意畢露,這怎麽辦!


    東華雙眼發出冷冷的質疑寒光,看得她心慌慌。


    “我……是說‘我挨著你’,然後……就真的挨著了……”


    菁菁覺得也許這話還能忽悠一下人。


    隻見東華默然不語,僅僅勾唇一笑,起身就離開書房,顯然不買賬。


    “乖乖地給我抄,直到把心還給我為止。”


    這叫我怎麽還?


    “等一下,我都還沒有跟你算賬!”菁菁忽然想到了一個點。


    東華眉頭一挑,轉身瞧著她。


    “你為什麽拿我兒子的人頭來開玩笑?”


    她記起其他人告訴她通緝令的事。


    那可是你的兒子!


    “他本人都沒意見,怎麽你反而有意見了?”東華再次勾嘴笑了笑,就負手在後走了出去。


    隨後,菁菁也有跟陸忘華對質過,竟得到他以下的回答:


    “他又不會真的砍我頭,你想多了。”


    菁菁心裏真的難免狐疑,小老頭怎麽那麽有自信?對他而言,東華隻是個才認識不久的大叔,剛認不久的師父。他就不怕他嗎?


    也許,父子連心。


    夏末的太陽漸漸變得和煦,溫溫的日光斜入書房裏的窗頭,偶有褪去熱度的清風吹拂窗前的粉紫色窗簾。


    菁菁還在奮力疾書著東華在凡世的名字“少陽”——因為筆畫最少。


    一邊寫著,一邊不自覺地回憶自己與他的點點滴滴。表情時而歡喜,時而悲傷,百般滋味都寫在了臉上。


    “你是被罰到犯傻了嗎?”


    冷不丁,書房裏出現了一個人,嘲笑著她的“百味臉”。


    “外婆,你怎麽來了?”


    瀞宓從四合院老家跟他們回來,本來也想住在穆少陽家的,可是屋子的主人不讓,就住到菁菁公寓去了。


    “來探我的孫女啊。”


    瀞宓得瑟地說道,走到菁菁身旁,欣賞她寫得潦草不堪的字。


    搖頭道:“就跟小時候沒兩樣,字寫得可醜了。”


    菁菁扁嘴不服氣,但再端詳一下自己的字,輕歎了一聲。


    “你先別寫,我們來聊點正事。”瀞宓雙手按住菁菁的肩頭,嘴巴湊到她耳邊,“喂,逮到機會殺噬魔了嗎?”


    不知怎地,菁菁臉上登時一紅,瞪圓的大眼望著她。


    你根本明知故問……


    自從回來前那晚療傷時東華摸過她的臀部之後,東華連她的手指頭都沒有再碰過。這也是她這三日來的困惑,平時黏人黏得如水蛭的東華,現在竟然隻會瞪著她,舉止像一個陌生人,規矩得她都不習慣了。


    她低下頭,支支吾吾:“沒有……”


    還以為瀞宓會笑眯眯地取笑自己,不料她一本正經。


    “你可要抓緊,要是被噬魔跑出來了,那可是蒼生有難。”


    菁菁苦苦地看著她,道:“可是,這幾天,他對著我連笑都不笑,我還能做什麽?”


    “在我印象中,他從來沒笑過。”瀞宓頓了頓,恢複一點戲笑,“現在可不是矜持的時候。除去噬魔,你就可以安心地跟他相愛了。要努力點才行。”


    菁菁點頭,覺得她言之有理。封印解除後,她的魔性不再暴走,可以不再有所顧慮地留在東華身邊。但從老家回來後,她都沒認真考慮過以後的事,隻是沉浸在被罰的苦海中。


    也是時候采取行動……


    “你來這裏做什麽?”


    東華帝君帶著冷冷的眼神走進書房。


    瀞宓衝他的冰山臉笑了笑,道:“找我孫女啊,你怎麽那麽早回來?不是跟晨瑞他們回天庭商議對付那落的事嗎?”


    菁菁耳朵也豎了起來,希望知道一些那落的消息。據東華所言,那晚的那落僅是真身的四分之一,而且也幾乎是全部從虛清三界逃出來的分身的合體。


    那落真身雖有折損,但未傷根本。


    “沒什麽好商議便回來了。”說著,他就往菁菁方向看了看。


    瀞宓跟菁菁使了個眼色,好像在提醒她行動起來,接著就很識相地說去看曾孫。


    瀞宓一走,這書房即刻變得靜默如水。菁菁不禁有點尷尬,想到瀞宓叮囑的話,心裏就有點怦怦跳。


    “寫了多少?”東華負手走到她身旁。


    她站起來,像似一個學生被先生檢查課業一樣,恭敬地讓他坐下查看。


    他坐下來審視了一會兒,輕歎道:“字還是那麽醜。”


    菁菁兀自翻了個白眼,但轉而一想,他說自己偷心罰自己麵壁寫字根本都是借口,就是因為氣自己棄他不顧。


    她心裏歎了口氣,他對自己的一係列指責也不無道理。


    她是挺自私自大的。


    如今,報應來了——她要拋下矜持去接近他!


    逐漸放下心理包袱的她,也想起東華就是吃軟不吃硬的,遂決定要用小鳥依人的方式來消除他的怒氣。


    她雙手按在東華的雙肩,十指溫柔地按摩起來,聲音也變得輕輕地說:“你從天庭回來應該也累了,我幫你按摩一下。”


    她突然感覺到他的肩頭一繃緊,然後又立即舒緩。


    她嚇了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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