答案當然是:不敢。


    殿內忽起一陣寒風,讓人不寒而栗。


    須蓼兀自收回了手,轉頭對上那對冷如冰霜的眼眸。


    “你不能縱容她們,一定要揪出吃我糕的人!”


    她確實有聽傳言,霄太宮於宮娥宮仆而言是個優差。這裏沒有“體罰”二字,懲罰的方式也隨帝君愛好。前段時間,還聽聞他罰人哭一百滴眼淚。


    東華帝君起身負手,站在她與菁菁之間,淡然道:“人已經在你麵前。”


    “你……是你吃的?”


    “方才入殿前,覺得有點餓,便吃了一塊。沒想到原來是你親手做的寶貝糕。但既然你本來就打算贈我,那也不存在偷吃一說。”


    他回頭拉起菁菁,徐徐走出去。


    “多謝你的美意。我還有事,待我問候你父王,不送。”


    一連珠炮式的話語,完全沒有須蓼插話的餘地。眼睜睜地看著兩人離開。


    她覺得雖然東華一貫冰冷,但今日有時會透著一些暖感。


    是錯覺嗎?


    但剛才的氣場又實在可怕,她手心不禁出了汗。


    菁菁跟著東華出殿,心裏充斥著一堆混亂的情緒。


    看到那兩人關係好到吻臉頰,她知道自己來醋了。


    再發生偷吃事件,她憋屈又自責,已經有前車之鑒,還是讓“滅草派”央姬得逞了。


    接著,東華為自己解圍,心裏既竊喜又疑惑。


    “帝君,糕……真的是你吃的嗎?”


    此時,他們已經回到內殿,菁菁忍不住就問了。


    “嗯。”


    東華早已知曉,平日菁菁做事謹慎,每遇人對糕點做手腳,她都有備化解。這次,一來是須蓼親手做的,二來有人候準這個時機。


    看她神色,她已猜到是誰陷害她,但卻不道破,想必沒有實據。


    須蓼一向行事衝動無顧忌,沒有人認了這事,定可把他霄太宮鬧個遍。菁菁也不會那麽容易脫身。


    一瞬間的思辨,自己來認未嚐不可。


    他坐下來,以手支頤,默然不語,隻盯著她。


    “多謝帝君相救,讓你蒙上偷吃的罪名。”


    算這丫頭有良心。


    “若你名聲有損,怎麽辦?”


    “名聲是什麽?可以吃嗎?”


    果然,臉皮厚。菁菁心道。


    “我想澄清一下,糕真的不是我吃的。”


    菁菁覺得自己不能因為得救而吃這個啞巴虧。


    “我知道。”


    菁菁倩眉一挑,他真的看得很透徹。


    “你跟東荒神女很熟嗎?”她故意裝作漫不經心地問,眼睛遊離四顧。


    他似笑非笑地答:“很熟。”


    “哦。”菁菁有點小失落。


    東華還是目不轉睛地盯著她。


    她徑直退去拿茶,振作一下精神。


    東華跟東荒神女應該沒什麽的。有,都過了兩千年,還能剩什麽?


    可現在就是兩千年前……


    她再進殿奉茶,發現東華在幾上睡著了。


    她拿了件薄紗錦袍,輕輕地披在他身上,把領子拉至他鎖骨,臉剛好正對著他的睡臉。


    須蓼吻他臉頰的一幕從腦海浮現。


    即使自己連他的唇都吻過,但心裏還是很酸,甚至開始有點痛。


    心裏不斷有個聲音想對他說:快想起我吧,想起曾與你共曆危難,曾與你夢中相守,曾與你耳鬢廝磨的我。


    無法訴說的衷情,要如何在自己心裏消化?


    他對這一切,都毫不知情。


    眼淚再次不爭氣地流了出來。


    她在他白皙的臉龐上輕吻一印。


    這個印子可以永隨你萬年甚至億年的長生嗎?


    她悄然掩門離去。


    內殿一盞茶熱氣繚繞,宛如那一吻的熱度。


    “菁菁,你的樣子太憔悴了吧?”


    最近幾日,東荒神女頻繁在霄太宮出現,不是來送吃的,就是來送喝的。一直賴著不走。東華去哪,她跟到哪。


    她跟東華在一起的時候,舉止還十分親密。看得菁菁心裏磨牙切齒。


    今日直到傍晚她都不用值班,便帶著哈旺出來散步。


    不知為何,瀞宓還是找到她。


    也對,除了梨溪林,她還真沒地方可去了。


    “須蓼那小丫一直如此的。她老爹是東華舊友。從小就在東華眼下長大的,所以她的脾性東華了解得很,也隨她不管。時間久了,就長成這樣纏人的性格。”


    他連小蘿莉都不放過。菁菁心生鄙視。


    “如果他真喜歡她,幾百年前早就跟她好了。須蓼在她爹大壽的宴上喝醉,公然宣布要做帝君的帝後。還記得全場的賓客好像冰霜過境,個個驚愕。唯獨東華沒有理會,徑直起身離席。”


    “但是,他也沒有回絕,不是嗎?”


    瀞宓一時語塞,這也倒是真的。


    “可是,東華性格不就這樣嗎,悶裏悶外。好多事看透了,都不會挑明的。”


    外婆,你倒挺了解他的。


    瀞宓的眼珠子又再次轉了轉,道:“今晚有空嗎?我帶你去玩。”


    一個鬼主意又從她的腦中冒出來。


    正當她們在梨溪林裏聊著天,晨瑞到東華那兒訴苦。


    “唉,我心真痛。薔薇完全不搭理我。”


    “你每天好像貓捉耗子般盯著她,是我,也不想理你。”


    “所以你就不理須蓼?”


    東華默不作聲。


    過了好一會兒,他問道:“如果一個女子因為我跟另一女子很熟而哭了,她在想什麽?”


    晨瑞扇子倏爾停了,折合起來敲手道:“鐵定是氣了。”


    “緣由?”


    晨瑞訕笑一聲:“這不是很明顯的吃醋嗎?她,”他故意兩隻食指相碰一對,“吃你跟那女子的醋。”


    東華了悟後的表情嚇到了晨瑞。


    因為東華邪笑起來。


    “她偷親我也是因為吃醋?”


    晨瑞驚得快從座上跳出來:“你被偷親了!”


    隻見東華的邪笑沒消失,還掛在那裏,悠然用手支頭。


    顯然,被偷親的沒覺得自己虧了,反而賺了。


    難得帝君老人家第一次談情說愛,他怎能放過追問的機會:“這名女子是誰?那麽大膽偷親你。”


    “一棵滅不掉的草。”


    他眼睛盯著門口,她輪班的時辰到了。


    一身穿宮娥衣服的女子從外轉入,他本來期待的臉色忽爾黯淡下來。


    “陸菁菁在哪兒?”他對著那名宮娥問。


    宮娥恭謹地道:“方才瀞宓上神差人過來,說借走陸妹妹一晚。”


    東華的眸子變得深沉。


    坐在一旁的晨瑞心裏詫異:他今日的表情變化之多比得上他平日一年的總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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