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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盧家人已經到定州了?


    淩老太太又驚又喜,霍地站了起來:“快快快,快讓人備馬車去接他們。”


    “婆婆一高興,忘了有馬車在碼頭等著麽?”李氏笑吟吟地接過話茬。


    淩老太太啞然失笑:“瞧瞧我,真是高興糊塗了,連這事都給忘了。”


    嶽氏見李氏搶盡了風頭,心有不甘,立刻笑著說道:“碼頭離我們淩府有半日路程,適才有管事回來送信,看來馬車已經到了半路,說不定片刻就會到了。”


    王氏也含笑說道:“客房早就準備好了。趁著他們還沒到,先讓丫鬟婆子們將客房再打掃一遍。兒媳記得,小姑未出嫁前最喜幹淨了。”


    最後這一句話,深得淩老太太的歡心。


    淩老太太讚許地看了王氏一眼:“還是你想的最周全。老四這幾年管著鋪子田莊,你跟著老四後邊倒也學會了不少。”


    王氏抿唇一笑,恭敬地應道:“多謝婆婆誇讚。四爺常說,能為婆婆分擔些瑣事,是為人子份內的事。若是他知道婆婆這般誇他,心裏不知多高興。”


    嶽氏和李氏心中各自冷笑,不約而同地瞄了王氏一眼。


    這個王氏,平日裏看著話不多,哄起老太太來可絲毫不弱於她們兩個。


    王氏似是沒察覺到嶽氏和李氏隱含嫉恨的眼神,虛虛地攙扶住淩老太太的胳膊:“盧家人就快到了,婆婆不如回寢室稍稍休息片刻,換身新衣,再重新梳洗一番,看起來也更精神些。”


    淩老太太欣然點頭。


    李氏反應極快,立刻攙扶住淩老太太另一邊胳膊:“四嫂說的對,兒媳這就伺候婆婆休息。”


    嶽氏搶之不及,眼睜睜地錯失了逢迎討好的良機,恨的暗暗咬牙。


    淩靜姝看著這熟悉的一幕,心中哂然冷笑。


    淩家一直未曾分家。除了一直住在京城洛陽的長房外,其餘三房的人都住在祖宅裏。


    府中瑣事分給了兒子兒媳,庫房的鑰匙卻都在淩老太太手裏。各房除了每月固定的月例之外,想多添置些東西或者額外的花銷,都要經過淩老太太首肯。


    幾個兒媳中,長媳孫氏出身名門,陪嫁頗為豐厚。又隨著丈夫在洛陽生活,地位超然。嶽氏和王氏都是庶女出身,李氏門第不顯,陪嫁私房都不豐。自是要使出渾身解數哄得淩老太太歡心,多爭些好處。


    可惜淩老太太雖然老邁,卻半點都不糊塗。安心地享受著兒媳們的逢迎伺候,從不輕易許處什麽好處。


    總而言之,幾個兒媳想和淩老太太耍心眼鬥心思,還差的遠呢!


    嶽氏忿忿不平地收回目光,正好和淩靜姝洞悉了然的眼眸碰了個正著。


    嶽氏有些被看穿的羞惱和狼狽,卻不肯失了長輩的矜持,咳嗽一聲說道:“姝姐兒,今日盧家人到了,晚上肯定有接風宴。你身子剛好,可別站的久了傷了元氣。”


    淩靜嫻笑著接口:“姝堂妹,你先回秋水閣歇著,到時候我去叫你。”


    “不必勞煩嫻堂姐了。”淩靜姝淡淡說道:“我身子尚未痊愈,今晚接風宴就不出來了。免得擾了貴客的興致。”


    淩靜嫻眼睛飛快地閃過一絲喜意,說道:“姑母領著表兄弟們遠道而來,這接風宴你怎麽能不出席。祖母若是知道了,肯定會不高興的。你還是撐著來露個麵吧!”


    口是心非!


    淩靜姝扯了扯唇角:“在貴客麵前失了禮數,豈不是丟了祖母的臉。再者說了,有嫻堂姐在,我露不露麵隻怕也無人留意。”


    千穿萬穿,馬屁不穿。


    更不用說,這樣的話還是出自素來壓她一頭的淩靜姝之口。


    淩靜嫻臉上閃過一絲洋洋自得,假惺惺地笑道:“這怎麽會。姝堂妹可是一眾堂姐妹中最出挑的,家宴若是少了你,豈不是大大失色。”


    淩靜姝沒心情和她周旋,衝她們母女斂衽行禮,便退下了。


    ......


    剛回了秋水閣,淩霄就迫不及待地問道:“阿姝,姑母一家子來做客,你為什麽不想出去見他們?”


    白玉也是一臉的疑惑不解。


    小姐身子雖然虛弱些,在接風宴上露個麵的力氣還是有的,剛才的話一聽就是托詞。


    淩靜姝默然片刻,才輕描淡寫地說道:“等我身子徹底好了,再見他們也不遲。”


    前世淩氏回門,在淩家整整住了三個月。她不可能一直避而不見。不過,她現在還沒有麵對盧家人的準備。


    以她此時的狀態,見了前世的仇敵,隻怕心緒不穩,根本控製不住自己的情緒,會露出馬腳惹來疑心。


    不等淩霄追問,淩靜姝又換了軟言懇求的語氣:“阿霄,若是祖母問起我來,你替我解釋幾句可好?不然,祖母一定會生我的氣。”


    淩霄立刻心軟了,也不再追根問底,點點頭應了聲好:“那你好好歇著,等有空了我再來陪你。”


    站在一旁的丫鬟景玉走了過來,細心地攙扶著淩霄離開了。


    白玉悄然走上前來,柔聲道:“小姐,你身子還沒痊愈,不宜勞心勞力,還是躺到床榻上休息吧!”


    既是以病弱體虛為由不願出去,索性做戲做足全套。


    淩靜姝點了點頭。


    ......


    申時正,盧家人終於到了淩府。


    “姑奶奶當年出嫁的時候,奴婢才剛出生,沒見過姑奶奶。不過,聽過府裏的管事媽媽提過不少回。老太太過了四旬才生了姑奶奶,愛若掌上明珠。可惜姑奶奶遠嫁到冀州,這麽多年都沒回過娘家。老太太和姑奶奶母女重逢,別提多激動了。”


    小丫鬟萱草站在床榻邊,眉飛色舞地稟報著打聽來的消息:“奴婢沒敢湊上前細看,隻遠遠地偷瞄了幾眼。這些都是聽別的丫鬟說的。”


    “當時的情形真是太激動人心了。老太太和姑奶奶又哭又笑,四老爺五老爺掉了眼淚,還有幾位太太,都哭紅了眼眶。少爺小姐們也各自抹眼淚,哭成了一鍋粥。”


    萱草隻有十二歲,嘴皮子麻溜性子伶俐,平日專門做些跑腿傳話的事。今日被委以“重任”,萱草心中雀躍欣喜,跑起腿打探起消息來也格外賣力。


    淩靜姝坐在床榻上,蓋著柔軟的絲被,斜斜地靠著厚實的靠枕,漫不經心地聽著。


    此時已近傍晚,屋裏尚未燃起燭台,光線有些晦暗不明。


    淩靜姝精致無暇的俏臉似也被籠上了一層輕紗,明明近在咫尺,又有些異樣的陌生和遙遠。


    白玉悄悄打量著自家主子,心裏暗暗思忖著。


    小姐今日醒了之後,似乎和往日不一樣了!


    十歲那年,她被賣進淩府。戰戰兢兢地和其他小丫鬟站在一起,緊張地連話都說不利索。年僅六歲的小姐挑中了她,為她取了白玉這個名字。


    從那一刻起,她的命運和小姐緊密聯係到了一起。


    丫鬟們的賣身契都在主子手裏,遇到脾氣不好的主子,挨罵挨打都是家常便飯。最怕的是主子隨意將自己許配出去,或者是被發賣出府,淪落到醃臢的地方去。身為奴婢,命運掌握在主子的一念之間。


    主仆相伴八年,小姐待她敦厚寬容。在她心裏,早已將小姐視為最親近最重要的人。


    不管小姐變成什麽模樣,她都會一如既往地忠心追隨。


    萱草繼續興致勃勃地說道:“後來,盧家的下人搬行李忙著安頓,姑奶奶領著兩位表少爺去了雍和堂。奴婢個子太矮了,踮起腳尖也沒能看到表少爺的樣貌。隻聽說有一位表少爺生的麵如冠玉貌若潘安俊美倜儻,可惜奴婢沒能親眼看一眼......”


    “萱草,”淩靜姝忽的張口打斷了萱草的滔滔不絕:“你做的不錯。現在再去雍和堂一趟,有什麽最新的消息,隨時回來向我稟報。”


    萱草得了誇讚,心裏美滋滋的,脆生生的應了,興衝衝地退下了。


    麵如冠玉貌若潘安俊美倜儻的盧家表哥......淩靜姝譏諷地扯了扯唇角。


    前世一見鍾情山盟海誓的戀人,和她共結連理互許終身的良人!


    沒人比她更熟悉他的模樣!


    她曾以為他會是自己一輩子的依靠和未來。可無情的現實給了她致命的一擊。


    新婚短短兩年的恩愛甜蜜後,他遠赴洛陽科考。高中狀元的喜訊傳來後,她高興的幾夜沒睡。對著隻有兩個月大的兒子念叨著:“你爹考中了狀元,要留在京城做官了。他很快就會回來,接我們娘兒兩個一起去洛陽......”


    可是,之後數年,他再也沒回來過。


    俊美多才年少得誌的他,得了大周最尊貴的公主青睞。他要攀龍附鳳享一世富貴,所以拋棄了遠在冀州一心盼著他歸來的妻兒。


    他將她扔在了汙濁不堪的盧家受盡屈辱含恨而死......


    直至她滿心怨懟不甘痛苦地合上眼的那一刻,都未曾再見過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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