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良久之後,糾纏在一起的唇舌才終於分了開來。


    愛德華瞪大了眼睛,仔細的觀察著眼前的麵容,女孩蒼白的麵容因為片刻的纏綿而染上了一層嬌豔的紅,喘氣細細,然而那雙蔚藍的眼眸,以及那種稍微柔弱的氣息,顯然都與熾天神侍大不相同。


    艾蓮娜。


    這個認知翻上意識之海,就像是貫通九天的洪雷,讓心靈術士的腦海中天翻地覆,似乎又展開了一次諸神之戰。周圍的一切似乎都已經遠去了,隻能聽見自己身體裏的血液在不斷的聚集,呼呼作響,腦子似乎轉得飛快,但一時間卻又不知道在想些什麽東西,甚至除了緊緊抱住那柔軟溫暖的身體之外,就想不到任何事情,甚至忘了如何提問。“這究竟是……”他含混的開口道,但是卻又根本不打算聽到回答——那個女孩,他曾經為之瘋狂,為之奮鬥,為之煩惱的,所有的不安所有的渴望在這一刻都化作了圓滿的結果,那種感覺又怎麽能不讓人欣喜若狂?


    良久之後,這種感覺,才終於慢慢地消退了一點。


    “是因為……艾瑞埃爾的靈魂,受到了很大的損傷了吧……”輕輕喘息了兩聲,女孩輕聲開口道,蔚藍的眼眸中映出男人如同夢裏一樣的神色,她的臉頰也同樣嬌豔如火:“她一直在透支自己的力量來保護我們,可能是……因此而造成了靈魂上的巨大損傷,所以……她暫時昏睡了過去。”


    “你怎麽知道她的情況?”


    “她知道的事情,我大概都有一點兒了解,那種感覺,很奇怪,就像是半夢半醒的……然後就經曆了很多的事情。我好像什麽都知道,都是我自己經曆過的,但又好像什麽也不知道,我隻是……記得那些事實……對不起……”艾蓮娜低聲繼續道:“將身體交給艾瑞埃爾,這是我的選擇,隻要……隻要為了能夠救你,我可以接受這樣的結果……更何況,還可以……但我沒想到這件事情會變成這樣……你為我付出了那麽多……


    “不要緊的。”愛德華歎了口氣:“你沒有做錯什麽,而且,都過去了……”


    如果早知道是這樣的話……隻要簡單地去損耗艾瑞埃爾的力量,讓屬於她的靈魂受到傷害變得弱小,最終被艾蓮娜同化掉。也未嚐不是一個解決的辦法?


    思想微動,他不由一笑——


    這當然不可能——即使知道這一點,但在不能保證艾瑞埃爾是不是會真的釋放自己的力量,直到靈魂損傷的地步之前,愛德華不可能做出哪怕一點兒可能損害艾蓮娜身體的事情的,所以即使知道那個方法,也未必能去用。


    將那個柔軟的身體攬在懷裏,他將所有的思緒都拋開了。


    所謂的方法,所謂的手段,過去的林林總總,對於現在來說已經毫無意義,就算是做出再多的假設,又有什麽價值?


    “你很累了吧?睡一會兒吧。”他輕輕在女孩的臉頰上吻了吻,將眼角的淚花吮去:“我們休息好了之後,就回家去吧。潘鐸瑞恩已經沒有了,以後,我們就可以優哉遊哉的吃吃睡睡,躺著過日子啦……”


    “不會吧……”艾蓮娜的嘴角翹了翹,長長的睫毛微微抖動著,但最終還是闔起了眼睛沉沉睡去,顯然,她的損耗也非常劇烈,僅僅隻是憑借一點意誌,要跟愛德華交談罷了,如今這堅持的目的終於達到,她也就再也支撐不住。


    實際上,愛德華幾乎也跟她一樣,要這樣沉沉睡去,傷痛與疲勞像是潮水一樣衝刷著他的意誌,現在支持者他的也隻是與艾蓮娜重逢的這一點點興奮了。


    但很可惜,他還是不能就這樣睡去——


    “裏麵那個混蛋小巴佬!給大爺滾出來!”


    一個刺耳的粗啞嗓音穿過了大車的板壁,讓心靈術士眉頭大皺。


    小心的把艾蓮娜靠在車廂的板壁上,他輕輕一跳,已經穿出了車廂,站在了馬車後方,抬起視線,掃過那一群扇形包圍過來的家夥。


    發出喊聲那個貨色,也正在凶狠的瞪著他。這家夥有著一個碩大可笑的腦袋,亂七八糟的花白胡須和石頭一樣青灰色皮膚,加上那個隻有三尺多高的身體,讓他看上去像是一隻被壓扁了的大刺蝟躲過於人。而跟他一起組成了包圍的,還有六七個奇形怪狀的家夥——與他們的領頭人一樣,全都有著類人的外形,但是卻又一個比一個更加不像是人類。遍布全身的鱗片和角質,長長短短的尾巴還有鳥喙一樣的嘴,組成了他們最主要的特征,不過與其說那是飛龍什麽的,倒不如說更加接近蜥蜴的某種血統。


    一個灰矮人,還有一些混血的怪物。


    愛德華不免皺眉——初看上去,那些家夥像是狗頭人之類,但那種粗壯高大的身材,卻跟記憶中的狗頭人完全不符。其中幾個還明顯有著一些類似於地精或者食人魔的棘皮,差距之大就跟姚大明與郭小明之間的區別似的。


    這個世界的動物之間的分類規則遠比達爾文所總結出來的寬泛得多,而至少很多物種之間繁殖就更加自由,不僅僅限製在同一個科屬,甚至都不一定在一個綱一個目——龍族血脈最大的優勢之一就是完全漠視所謂的生殖隔離,而第二個優勢就是會給後代帶來優秀的各種增益,尤其是智力方麵。


    而眼前這些看來就很優秀,他們各自把握著自己的武器,彎刀,或者長矛,蜥蜴一樣鼓起的眼睛盯著自己的目標,站位謹慎……如果將他們當成了單純的無聊找麻煩的地痞一類,絕對會吃個大虧。


    當然,他們的領頭人嘛,看起來就有點人畜無害。


    隻是比較人畜而已。


    “小混蛋!你膽子不小,搶了位置還敢在大爺麵前站著,嗯?”灰矮人晃了晃腦袋,手裏的斧子在地麵上頓出一大片灰塵:“你這種狗屎一樣的小巴佬不要命了?識相一點就把身上所有的東西都給本大爺交出來!然後再讓大爺們爽一爽,就讓你當個部下!”


    他哈哈大笑,但僅笑了幾聲就戛然而止——他看到了那個人的眼睛。


    僅僅隻是視線相對了一瞬,但灰矮人卻猛然一震,隻覺得周圍的空氣一下子被抽空,又像是無數刀劍,不,整個兒空間層層疊疊地向他壓來,這類似世界末日來臨的景象嚇得忍不住尖叫一聲,向後接連退了幾步,若不是那裏就有一輛車擋住了他,他幾乎就要跌一屁股翻倒下去了。


    但這一切仿佛又不過是錯覺——從始至終,那個被他嘲諷的對象的注意力根本就沒有向他投過來半分,仿佛他與一塊石頭也沒有什麽區別。


    “該死的!你這個雜碎!”


    令人心寒的感覺退去,矮人狂怒地咆哮起來!


    他兩個豆粒小眼恨恨地瞪著眼前這個小子,判斷著……至少對方身上的傷痕和那斷臂看起來都是新傷,雖然不知道他原本是什麽底細,但就算是個能力不錯的戰士受到了這樣的傷後能力也必然大打折扣,至於說那些所謂的施法者就更差——少了一隻手的施法者基本上就是拔了牙的蛇,而眼前這個瘦弱的小鬼怎麽看也不像是個力量超凡的凶狠角色,否則的話怎麽會如此落魄的找進這車隊裏麵來,要個什麽休息的場所?


    想到了這些,灰矮人心中大定,咆哮著舉起大斧向著對方就衝了過去,惡狠狠的迎頭斬下!


    蒼灰的鐵塊帶著猛惡的風聲,矮人出手就淨盡全力,纏著精金的斧刃足夠劈開一塊等身大小的頑石,而充足的力量也讓這一斧快若奔雷!


    然而,灰矮人已經被自己的血氣鼓動得發紅的眼珠子隨即就滾了滾——視野裏,他的斧子竟然停住了!


    曲起的兩根修長手指準確的夾住了那柄大斧的鋒尖上,那呼嘯著的武器頓時悄無聲息,隨後心靈術士一個轉身,避開來自身後的偷襲。順便一腳踹在那個半龍狗頭人的尾巴根上,那個倒黴蛋頓時發出一聲閹割一樣的慘叫直直飛起,一頭紮進一輛大車,然後下一刻就跟飛過來的灰矮人撞在一起,劈裏啪啦的脆響裏,也不知道斷了多少根骨頭。


    半個灰矮人。


    那個刺蝟一樣的腦袋,此刻就平平的擺放在那柄戰斧的斧麵上,瞪大的小眼睛裏還充溢著疑惑,完全弄不清自己的武器究竟是是怎麽被那個獨臂人給奪了過去,而又是怎麽劃過一個圈子就將自己的腦袋直接切掉的。


    一切發生的太快,不隻是他,就連圍觀的人們,大多也都沒有看清楚——那斧子在空中一停,一轉,再閃出一道弧光……這已經是那個刹那所有人能夠關注到的極限了。


    愛德華端著斧柄,目光微動,隨手將手中的斧子甩了甩。砰地砍進了地麵!而那顆碩大的頭顱頓時高高飛了起來,打著圈兒落下,‘噗’地一聲,脖頸上的缺口正好穿進豎起的斧柄,就那樣成了這個位麵裏一個半永久的裝飾物。


    於是,周遭幾個龍脈的戰士瞬間停下了腳步,麵麵相覷之後便喪失了鬥誌——這個人表現出來的力量其實並非匪夷所思,如果他們聯手,想要纏住敵人還是有可能的,可是他們與這個人根本沒有什麽不死不休的仇恨,誰又可能為了一個無聊的灰矮人而拚上性命去招惹這樣一個可怕的敵人呢?


    “這裏是怎麽回事?”


    按照慣例,收拾殘局的人在這個時候不得不出現了。


    稍遠處,一輛馬車的車門被推開,更多的武士也隨之從中出現,心靈術士挑了挑眉頭,注意到那個與眾不同的人物——


    她穿著一身銀色甲胄,看上去像是金屬的造物,但是卻異常柔軟的貼合著她的身體……也讓她胸前半包裹起來,卻仍舊鼓脹明顯的性別特征更加明顯,更何況她還有一頭順滑的令大多數美女也嫉妒的柔順紅發。被十幾道的發箍和繩索捆綁成為一個高聳分散的雙馬尾。


    可惜,這一切還是無法讓她的臉在愛德華的視野中占據一個比較特別的位置——黃褐色的皮膚,沒有鼻梁的扁平麵孔,已經足夠讓一般的人類失去所有的興趣了。


    又是一個吉斯洋基人,而且還是雌性?


    記憶中,這個沒有鼻子的種族似乎是女性為尊的,但那也意味著她們很少離開作為星界的老家,以及,她們身周總是有一批精銳雄性維護者——在這個以劫掠為生活主題的種族裏,如果她們感到某些事情不符合心意,那麽就意味著所有的雄性會謹遵那個意誌,不死不休。


    如果是完整的狀況下,這些烏合之眾倒是不在話下……但現在?


    “一個強大的法師。很高興見到你。”


    出乎意料,被二十幾個吉斯洋基人戰士前呼後擁的吉斯洋基人雌性,選擇了用輕柔的問候來作為開場,仿佛剛剛的血案,就和她的種族崇尚暴力的傳聞一樣是虛無縹緲,不曾存在的東西:“我為我屬下的魯莽感到抱歉,尤其是這個矮人,他確實缺乏一些必要的教育。希望你不會因此而誤解了我們這些商人追求平和的本質,在這裏,好的屬下實在是很難尋找,雖然有點力量的混蛋總是滿地都是。”


    這算是什麽意思呢?


    “我隻需要一些休息。不想惹麻煩,也不喜歡有人打我的主意。”頓了頓,他粗聲粗氣的回應道,盡量不讓對手發現自己的真實目的:“沒死的話,我很快就會離開這裏,不會讓你們為難的。”


    “是想要回到主物質位麵嗎?”


    吉斯洋基人女性閃爍著暗淡光澤的眼睛微動,卻顯然並不打算結束話題,她揮了揮長著尖爪和大骨節的‘素手’,於是身後幾個武士就開始收拾殘局:“我可以理解你的心情,值得關注的人類法師。不過我不得不說,這很困難,跨越未免的傳送方式在這裏已經被禁絕了很久了。如果不介意的話,作為補償,我想我可以給你,還有你的同伴提供一個更加舒適的休息環境,作為這個愚蠢的矮人打擾了你的補償的一部分,如何?”


    她輕描淡寫的說著,隨手從腰畔抽出了一支靈光厚重的棍子:“至於說這個,是另外的一部分補償。”


    她小心的慢慢伸出手,示意自己沒有惡意。然後,充沛的正能量從那支魔杖上激發,流水般充溢了愛德華的身體。撫平那些醜陋的疤痕,讓筋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開始臌脹生長,甚至就連那條斷臂,也從手肘上延伸出來。


    眨眼間,斷臂就已經修複完好,一層死皮從身上脫落,愛德華已經完全恢複了原樣。


    握了兩下手掌,心靈術士並不掩飾心中的驚訝——這種高級治療法杖價值不菲,就算是恒法物品,似乎也沒有必要將每天次數有限的效果放在一個素不相識的人類身上,尤其是做出這個‘善舉’的存在,還是個吉斯洋基人。


    “你的同伴嘛……很抱歉,雖然我也可以給他用一下治療,不過其實您大概也知道,她現在的這個狀態是因為位麵力量的壓製,所以除非讓她離開這裏,否則任何手段都無法治好。”對於人類的質疑,吉斯洋基女性似乎習以為常,隻是微微一笑,就將目光轉向了馬車裏的人:“在這裏,總是會有大把的迷途者們麵對這樣的問題,但事實上非常困難……所以,如果您還有什麽疑問,我希望你不會介意與同伴換一個較為舒適的地方。”


    事實證明,這位女子仍舊沒有說謊的意思。


    片刻之後,愛德華已經抱著艾蓮娜,站在一個豪華的空間裏——吉斯洋基人在另一輛馬車上的車廂,是個附加了豪宅術的魔法物品,其中極盡奢華,不僅有著柔軟長羊毛地毯和大堆靠墊,房間的一角甚至還有一眼溫泉。


    “一個比較簡單的手段,是通過冥河河道,進入到帕尼尼亞,也就是第一層,再從斷域鎮的傳送門返回,但首先不說那其中需要付出的代價,光是距離這裏有兩千蒂雷爾,嗯,大概是你們熟悉的說法,是五百多裏的平原,就已經非常難以通過了,


    向人類揮手示意他坐下,女子解釋道。


    “我的建議,是請你們跟隨我們通過時間之流,可能更加適合於你們現在的情況。當然,你如果對於自己的力量有著充分的自信,那麽我也不會阻攔你進行嚐試,而如果你選擇不信任我,那麽也沒有關係,”


    愛德華沉默了一瞬。


    所謂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那麽,自己現在是不是應該相信這個人?


    而事實上,她甚至不是個人……以吉斯洋基人一貫的名聲,她這種友善的態度後麵,是不是包含著某種不良的居心?這種東西,似乎誰也沒有辦法給她做出保證……r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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