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力的外圍已經完全化作了實體,在愛德華離開的刹那便猛然收攏!化作了一人粗細,六尺多長的金色圓筒,光滑的外表猶如金屬鍛造,靜靜地懸浮在一片粉碎的石塊之中。


    愛德華的目光左右環顧,但是卻看不到絲毫預料之中的喧嘩——雖然星界具有著很多不利於生存的特征,比如說混亂的時間關係,空曠而無意義的地麵等等,但是作為多元宇宙之中所有位麵的中繼地點,而且不會受到潘鐸瑞恩的力量影響,諸神似乎沒有理由不跟到這裏來,關注後續才對?


    或者,隻是自己感覺不到嗎?


    愛德華輕輕歎了口氣,轉向那金色的神力繭殼。


    他伸手去拿,不過手指隻是微微動了動就收了回來——對於那件東西的威力,這多元宇宙之中可能很少有誰比他更加了解,直接的接觸根本就等於是在找死,連精神力的接觸,也極為危險,所以思忖片刻,他伸手在一塊大個碎石上輕點,於是那石頭立刻泥漿般軟化重新構築出一把長長的鉗子,將那東西夾了起來,跟隨在身後。


    實際上如果可以,愛德華很想就把這玩意兒丟在星界,誰愛管誰管——可是根本不行,這個世界上沒有任何存在比他更加了解這東西的危險之處,隻要再吸收哪怕一點點兒的神力,這玩意兒立刻就會釋放潘鐸瑞恩,到時候世界毀滅是肯定的,想跑都沒地方跑。


    意誌推動著身體,劃開周圍輕薄的星質,愛德華抬起頭,看著那銀色星空之中的巨大浮影——勃艮第城,連帶著它深潛地下的幾百呎的基礎,就這樣懸浮在星界位麵,城市的城牆似乎變薄了,失去了厚度,就像是一種感官上的錯覺,那些輝映著閃動的星光的人,或者物品,都被同化成了和其它星界物質一樣的存在。


    這不算是最好的結果,甚至可以說,是很差的。


    如果事有不諧,就讓城市脫離主物質位麵,逃到半位麵裏麵去——這是愛德華在這一場大戰之前計劃出來的,最後的,也最不好的解決辦法。


    那代表著滿盤皆輸。


    相對來說,落在星界裏,雖然不能算是差,但也同樣異常的麻煩。


    雖然諸神們還沒有出現在這裏,不過想當然地,他們也絕不會來得太慢,而且,星界不是任何人的地盤,也就意味著,任何人,神,還有亂七八糟的什麽東西,都會出現在這裏。還可以帶上他們全部的力量,他們的屬下,士兵或者其他什麽你想到或者想不到的可怕東西。


    而如今,愛德華……就隻是愛德華而已。


    當然了,他們至今還沒有出現的原因隻有一個——他們還不知道愛德華如今的狀況,不知道他已經與那柄法杖完全分割,不知道他已經不再是那個可以拘役和操控諸神的上古邪物的持有者,不再能夠召喚出那個可以毀滅世界的怪物……


    好吧,事實上,他還是有辦法可以召喚出那玩意兒來的,不過最糟糕的就是,密斯拉是不是知道這一點呢?


    腦袋裏轉悠著稀奇古怪的念頭,愛德華慢慢地飛過城牆……但下一刻,向下的重力就讓他趔趄了一下。等他反應過來在護罩之內,城市的基本重力還維持著普通水平的時候,腳下已經重重一頓,直接落在了城牆上了。


    幸好,他並沒有繞過很高的位置,大約隻越過了城樓有十尺左右。平常這個高度對於他被強化過的身體來說其實真不算什麽,可是接觸實地的刹那,腳掌……甚至全身在那震動中猛然迸出的尖銳刺痛就告訴他,他已經不再是平常的狀態——那好像千百根小針戳刺肌肉的疼痛讓他不由得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差一點就尖叫出聲。


    然後,有人就替他叫了出來。


    女孩子的尖叫聲像是錐子一樣送進他的耳朵,然後,還沒有等到倒黴的心靈術士感受到其中滿滿的驚喜,一個小小的身體已經炮彈一樣直直的撞進了他的懷裏麵,他敢說自己已經清晰地聽到自己肋骨裂開的聲音了。


    “愛德華,愛德華,愛德華……”


    “嗚……”


    “壞蛋,蠢蛋,傻瓜……你竟然敢騙我!說什麽小麻煩,你,你竟然自己闖進那個陷阱裏麵去!你瘋啦!”


    “哎呦……”


    “你還活著,太好了……愛德華大傻瓜……”


    “快死了……”愛德華呻吟道,苦著臉看著那張近在咫尺的麵孔——淚水在那白皙的小臉蛋上淌出了兩條溪流,亮晶晶地繞過翹起的嘴角,和揚起的小眉毛構成了萬分驚喜的表情——可惜這個時候本應該出現的甜蜜擁吻什麽的顯然都被省略,半精靈小姐隻是緊緊摟住他的脖頸,把自己掛在他的脖子上不停的哇哇大哭,時不時再仔細端詳他一眼,好像生怕他再一次消失掉似的。


    所以,愛德華隻好抱住那嬌小的身體,輕輕撫摸著她的脊背,以求那兩條胳膊多少能放鬆一點——說實話,這位選民小姐的力量可是著實不小,他幾乎都快要透不過氣來了。不過他也沒有開口勸慰什麽的——半精靈隻是需要通紓解一下自己的情緒,與其阻止,還不如讓她痛快地宣泄。


    幸運的是這宣泄並不需要很久


    “那個混蛋骨頭章魚,他居然不讓我離開法師塔……說什麽是為了不給你添麻煩!”


    仿佛是終於確認了某人的平安,半精靈小姐立刻就恢複了本色,在心靈術士可憐的魔法袍上胡亂蹭了蹭淚水,她立刻就開始了最拿手的告小狀攻擊:“還有,你都不知道,要保護那些能源核心,還要抓住這個該死的笨蛋爛香瓜有多困難,我好幾次都以為自己要死了!”


    愛德華慢慢支撐起身體,目光落在那剛剛向他飛了過來的幾人身上。“辛苦了,”他向靈吸怪巫妖點頭示意:“狀況如何?”


    “很奇怪的平靜。”


    卡特澤耶克的外表依然故我,隻有腦袋上麵那一道剛剛彌合的傷口昭示著他之前遭遇的戰鬥程度之險惡,他銀色的雙眼盯著愛德華身後那一團金色的圓柱,語氣平靜:


    “密斯拉大概是碰上了某種麻煩,我現在找不到她……在空間門開啟的時候,她造成了一些幹擾,我們一共失去了十二個製式核心,不過已經進行了應急修複,還不算太大的損失,城裏麵那些德魯伊的叛徒倒是比想象之中的棘手。不過更麻煩的是你的那艘船,你用來關住那位大法師的力量並不是很足夠的,他現在雖然仍舊保持了安靜,但我懷疑這不會持續太久。”


    確實麻煩,但大體還在預想之中。


    “我們先離開這裏吧,啟動預備核心……打開一道讓我們回去的傳送門。”愛德華緊皺眉頭,目光在城市上空那巨艦的暗影上稍微停駐,一時間有點頭痛:“至於阿爾伯特大師……你把他放走吧。”


    “誒誒?”莉莎尖叫起來:“那個老家夥,你要放他走?”


    “怎麽了?”愛德華愣了愣。


    “這怎麽行?那個老家夥忽然背叛,你差點就死了!差點就死了!你怎麽能就這樣放他走?”半精靈猛地伸手抓住了愛德華的耳朵,凶狠地盯著他的眼睛:“不行,你必須得讓這個老家夥,還有那個爛香瓜付?出?代?價!現在!血債血償!”


    “我說,這還不至於到那個地步吧?我又還沒死……”


    愛德華苦笑了一聲——顯然,這位小姐根本就是在遷怒於人。


    老法師的叛變……嗯,或者說選擇,也並不算是什麽出人意料之舉。作為一個法師自然要信仰魔法女神,不能反抗也沒什麽錯。更何況是要消滅一個對於這整個世界都造成了威脅的存在?這也不過是做出了最為‘正常’的那一種選擇罷了。而且一直以來,這位老法師對於心靈術士幫助良多,說什麽血債血償之類的,在愛德華看來,其實根本沒有必要。


    “開什麽玩笑啊,你差一點兒就死了吧?”


    “可是阿爾伯特大法師好像也沒有理由非要保護我啊?他又不是我什麽親戚。更不是我部下啊?”


    “他是你老師啊!”


    “老師也沒義務保證學生的安全吧?我倒是記得不少魔法師都是拿學生當試驗品的……”


    “你!好吧!”小小姐皺著眉頭,從愛德華懷裏跳出來,一把抓住了一直安靜地站在一旁的卓爾女祭司:“不過,這個該死的爛香瓜呢?你別說你連她也就這麽饒了!”


    確實是應該饒了的吧?


    女祭司微微垂著頭,一言不發,對於半精靈的怒吼也沒有絲毫的反應,所以愛德華一時間有點哭笑不得——


    達赫妮的情況和阿爾伯特也沒啥兩樣,作為信徒,女祭司對於羅絲的忠誠是由出生的時候就已經開始培養的,雖然不知道她的信仰究竟是出於對於力量的恐懼,還是別無選擇,不過羅絲能夠選定她成為選民,那麽這份信仰就肯定是貨真價實的存在,而且,她體內還有羅絲的神力烙印,作為一個普通的卓爾精靈,想要對於羅絲的附身做出什麽反抗,難度實在是太高。


    所以愛德華從一開始就已經讓莉莎專門盯緊了她以防不測——而既然從一開始就已經沒有將之作為親信投入信任,愛德華當然也不可能苛求女祭司對於自己有什麽忠誠的表現了。


    “懲戒嘛……當然是必須的。”


    猶豫了一瞬,愛德華道。


    達赫妮的肩頭顫抖了一下,但就在她稍微抬頭時,愛德華已經伸手按上了她的胸膛,緊接著一種莫名的陰冷便讓她不由張開嘴——慘叫尚未離開咽喉,愛德華已經抽回手掌,而一道深紫色的煙嵐,就被他從女祭司的身體之中抽離出來!


    “這是,蛛後的……”


    可怕的刺痛和寒冷轉瞬即逝,達赫妮喘息著,盯著那已經在心靈術士掌心裏收斂成為一團的紫色煙嵐——黑暗精靈精致的眉頭緊緊皺起,她知道,剛剛從給自己身體中被抽離的,就是羅絲的神力,也是她作為蛛後選民的證明。


    那深深地顏色已經逐漸從其上褪去,被淡淡的銀色光澤取代,愛德華隨即合攏五指,便將之收斂進了自己的身體。


    “就這樣了?這算什麽懲罰啊?”


    “其他的以後再說,我們現在可沒有多少時間可以浪費啊。”愛德華微微一笑,黑色的眼瞳裏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光亮:“趕快回到主物質位麵去才行,不然拖得時間長了誰知道會碰上什麽……”


    麻煩兩個字還沒有出口,他已經豁然轉過頭!


    星界之中,永遠彌漫著星質的碎屑正在不斷卷動,散發出瑩瑩的光輝,但那永不停歇,永無目的的微風,此刻卻變得有些洶湧——它們在那銀白色的平麵之中的一點周圍開始翻卷,而那一點的中心,深幽漆黑的顏色,格外引人矚目!


    愛德華的眼瞳瞬間緊縮!


    那一片細微的黑暗,在他的視野裏不斷擴展,最終,變成一團包裹在黑色煙霧中的影子,那黑色的煙霧就像是染黑的星質,但目光與那翻滾著的黑暗接觸的刹那,一種滋滋的噪音,就穿過了遙遠的距離,在耳邊響起。


    那是一種令人瘋狂的刺耳摩擦,當精神集中,它也變得強大,最後甚至山呼海嘯一般撲麵而來!


    沒有適合的詞匯可以準確的形容這個噪音……是冬日夜裏刮過大地,淒厲嚎叫的狂風,是無數雜亂無章奏鳴著的樂器,是千百萬支野獸臨終的哀號……


    其實更加接近的形容,或者是一家小家具工廠裏麵,十幾個車床加上電鋸,還有細碎的齒輪與鑽頭互相摩擦出來的聲音……


    隻是當你的目光凝視越久,那融合在一起的聲音就會再加倍再加倍!而且,這聲音無疑並不隻是聲音,而是一種猶若實質的……或者說可怕的怪物,它彈動著人類的皮膚,沿著每一個毛孔攀爬進,鑽進人的體內,帶入無盡的令人反胃的混沌,舌頭一樣舔舐過身體的每一個細胞……用最汙穢的東西追逐著纏繞他們。


    “這……這究竟是什麽!”


    半精靈小姐沿著愛德華的視線轉頭,但目光不過我與那黑暗一觸便不由悶哼起來,但是任由她緊緊地捂住尖尖的耳朵,身周猛然迸出一層如火焰的黑暗,將一切都隔絕在真空之中,也仍舊無法阻止那聲音灌進她的大腦!


    無形的異能在空間裏構造出一層堅固的屏障,如一座高塔籠罩住四人,終於將那可怕的聲音壓製成為嗡嗡的低鳴。


    “那是潘鐸瑞恩。”


    愛德華微微的眯起眼睛,注視著那一點如同翻滾霧氣一般的黑暗。他盡量讓自己的語氣顯得沉穩和平靜,隻不過似乎並不是十分如意。吐出那個汙穢的名稱時,一點兒沙啞也混在了語句的末端。


    那種可怕的聲音雖然也進入到了他的耳朵,但是在感受到那種可怕的噪音的同時,他卻感覺異常清醒,甚至沒有掩上耳朵的衝動——這種可怕的威壓並不能夠摧毀他的神智,反而給了他一種精神一振的熟悉感覺……也同樣將一種明悟翻卷上他的心頭。


    準確的說,是上古邪物的一部分。


    應該是在進入到星界之前分離出來的吧?不過,難道說密斯拉構築的這個縛魔法陣什麽的,還是無法用來對付潘鐸瑞恩嗎?


    心思轉動,但愛德華並沒有回過頭去關注身旁不遠,那個金色的封印——如果那東西不能封印潘鐸瑞恩,那麽這個上古邪物早就已經跟著他的精神逃出來了,而從那個距離上來判斷,這一團念渣分離出來的時間,應該至少是在幾個沙漏刻度之前、


    如果連卡特澤耶克都沒有關注到它的話,那麽最有可能的方式,就是在勃艮第城穿越了空間門的那個時候。


    當然,推斷這些已經毫無意義了。


    愛德華的身體和幾人一同後退向魔法塔,但是目光卻沒有一瞬離開那遙遠的黑點。


    而這個時候,怪異的呼嘯終於開始緩緩的消散,那一小團黑色的濃霧翻滾著,開始聚集成為一團更加凝實的模樣——沒有表現出更加具體的外形,隻是一柄縈繞著濃霧的扭曲,靜靜地懸浮在遠方的銀色之中。


    愛德華不是第一次見到潘鐸瑞恩的念渣,但是卻還是第一次見到一個如此形狀的。


    那是一團巨大的霧氣,或者說,是收縮膨脹一團星河。縱橫閃爍的光芒在層疊的晦暗之中密布出無數的星火,構造出一團旋轉的圓盤,就像是晴朗的夜空裏,掛在天空的那一道,凶光泯滅,無遠弗及,僅僅隻是注視著,仿佛就能透過這一方天地,便能窺視到宇宙最為深邃的奧秘。隻不過,這光亮給人的,並不是令人驚歎,興奮的,感受宇宙宏偉玄奇的繽紛,而是一種不吉的壓抑,一種仿佛一切都在麵前崩塌的,零落而殘破的恐懼。r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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