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愛德華知道,被撕裂的,實際上是空間。


    那是被困鎖在迷宮之中的諸神們,正在打破那空間的藩籬,即使那幻象的畫麵上,無法看到能量的流轉,但是那漩渦中心,慢慢滿溢而出打翻油彩般的光澤,已經可以讓他肯定,那是某一個,甚至是幾個神祇以暴力的方法直接幹擾了空間神則,在迷宮上打開一個缺口。


    迷宮的出口隻有一個,但如果有力量,你就可以在任何地方,再打開一個出口。


    這個方法很簡單,很粗暴,很沒有美感……但他也最有效。雖然代價不菲,但畢竟節省了時間,很直接的影響到了這一場棋局的勝負。


    所以,看著愛德華正在變得冷漠的表情,密斯拉的分身笑了起來。


    所有的神力都被用來維持束縛的法陣,所以她的分身已經變成了最為簡單的結構,麵孔上隻有兩點閃爍的光澤作為眼睛,所以,她隻能用笑聲來表現自己心中此刻的感受。所以,這笑聲不複之前的幹澀,取而代之的是那種嫵媚的、略帶嘲諷的語氣,一如她神完氣足的時刻。


    “你的力量很強,你的思想也同樣詭異難測,以一個人類而言……”


    她如此說道,並不吝惜溢美之詞——或許是因為,這樣可以讓她更加感受到轉折之後的愉悅。因為勝利正在向她靠攏,當那個敵人的領地被四位主神的分身所攻陷。她便可以毫無顧慮地發動法陣,結束這一切。


    而這,即將在彈指之間。


    “然而,你仍舊無法擺脫一個簡陋靈魂所必備的缺點。狂妄使你沉迷,認識不到自己地極限,你以為,你能夠真正看透神明們的想法?推測他們的行動,讓一切都掌握在你的手裏?無數的愚者正是因為如此,而步入了毀滅的深淵,你很快就會知道,自己所犯下的錯誤,究竟有多麽的巨大……”


    “那些東西都不過是誘餌,西凡納斯的真正目的是為了向迷宮內的幾個神發出提示,讓他們提早行動?這真的是最大的錯誤……你們這些天下至大的蠢蛋!”


    很簡單也很粗魯的詛咒狠狠地打斷了魔法女神的話。讓她不由一怔。


    眼前的這個人對於神沒有絲毫的尊敬,他是上古邪物的寄宿體,他將神力視為一種增強自己力量的補品,肆意的搶奪它們,吸收它們,褻瀆它們,甚至將神明本身變成他的奴隸……但是他卻似乎從來沒有如此直接的表達過這樣的情緒,這種直接的蔑視和詛咒。


    因為麵臨失敗的末路,而扯下了虛偽的偽裝?就像很多被邪惡啃食了心靈的人類那樣?


    愛德華的嘴唇抿起一道蒼白而陰冷的線條。


    他眯起的眼眸裏,視線盯緊了那膨脹的雷火雲團,此刻,那變換的色彩正在勾勒出不斷擴大的暗影,有什麽東西正在緩慢地穿過那雷火的中心……或者說,是光彩各異,如液體般模糊的存在從那縫隙中緩緩擠壓出來——所謂緩慢,其實不過是一種形容,即使看上去,那動作與迅捷無緣,但是幾乎就是在幾個眨眼的時間,那些陰影般的線條,便已經膨脹成神祇的外形。


    封印的空間裏,落針可聞的靜謐,被人類的低語打破。


    “關注著這場戰鬥的,可不僅僅隻有你我,你明知道這一點,卻還指望能夠直接將我壓製?”愛德華從那幻象上移開視線,直視著密斯拉的眼睛,仿佛自語,又像是質問:“你們真的就有這樣的自信,認為可以監視蘭森德爾的一舉一動,認為他會對於這裏如此巨大的變動無動於衷?或者,你覺得祂會安靜地坐視你們清除掉我這個心腹大患,然後將所有的力量都集中起來用來對付他麽?”


    密斯拉沉默。


    雖然對方直接省略了很多關鍵,讓這質問有些語焉不詳,但她還是瞬間就理解了他的意思——四位主神以力量強行突破空間的迷宮,會消耗大量的力量,如果這個時候,有人趁虛而入,帶來的無疑就是一場災難。


    不錯,那是四位最為強大的主神的分身,即使力量減弱,他們仍舊強大……但如果來襲的,是無法以力量戰勝的對手呢?如今,能夠輕易吞噬神力的存在,可不隻有一個潘鐸瑞恩。


    “這裏,是主物質位麵。”


    短暫的沉吟之後,密斯拉回答道。


    這裏是主物質位麵。一個混亂與秩序,靈魂與肉體高度統一的位麵,多元宇宙的三十四個位麵之中,最為特殊的一層存在……任何的生物,不管是邪魔,是怪物,是天使,還是神,都不可能輕易地來到這裏,他們需要以絕大的力量破開這個世界的堅厚壁壘,還要承受唯一特殊的雙重法則對於他們的直接拷問,而在諸位主神的感官之中,能量的交錯恍如明燈,沒有什麽可以瞞過祂們的觀察。


    所以,即使是蘭森德爾,也不可能悄無聲息的逃過祂們的監視……在祂們已經分身進入到主物質位麵的現在。


    作為最強大的諸神,有這樣的自信。


    愛德華冷笑。


    他的雙眼已經盡成銀色,如鏡般映出勃艮第上空正在發生的一幕——極遠的天際,一團龐大的力量正在集中——隻在刹那,一團亮至無法形容的金色光芒壓倒了一切,就像一輪金色的太陽,正在那裏冉冉升起!


    蘭森德爾來了。


    那麽,要怎麽做?


    勃艮第的天空中,浩劫殘陽號龐大的艦體顫抖了一下。


    能量的光輝,從它的中心閃動起來,魔力的核心運轉,將所有的能量轉移到艦首,無數魔法的符號,流螢般在裝甲外飛舞,於是那些金屬的構造,便隨之層層展開!露出其下環擴張的巨大的法陣。轉眼之間,那艦首已經分裂成上下兩片,露出其中交織在一起的金芒銀電,慢慢拉扯開其中漆黑,卻又點綴著點點星光的夜空。


    那是空間的法陣,當它完全運轉的時候,便代表著空間的扭曲,大氣之外百多裏的高空已經和此地完全相連,而在那軌道上不斷運轉的金屬,也將要以至高的速度,突入到這個位麵中。


    亞光速彈?全彈發射。


    漆黑的空間裏孕育著一百根這樣的炮彈,他們的速度無從估計,但帶來的質量變化,肯定足夠摧毀任何物質,這是愛德華目前為止所能夠調用的最為強大的力量——如果這個力量能夠摧毀那幾個已經變弱的神的話,或者,一切還有挽回的餘地,否則,就隻能先毀掉這個束縛著自己的法陣,再動用全力去對付蘭森德爾了。


    擊敗晨曦之主並一定會有多麽困難,然而一旦那樣做,就意味著要將之前的準備,必須完全被放棄。


    那是最麻煩的結果,為了避免最惡劣的狀況做出的應對,但即使應對成功,也等於是輸了……很可能無法達成自己的目的。


    愛德華一言不發地看著畫麵中的一切——翻卷的雷火境正逐漸鍍上一層淺銀色,那是一團團神力,從那空間的縫隙之中艱難的擠壓出來,遍布在空間裏的潘鐸瑞恩的力量正在約束著空間的變動,因此它們隻能一片一片,具有生命力一般,互相延伸,融合在一起。


    最終她們還是顯露出了自己的形狀——那是綽約優雅的,女子的身影,無比美好,一襲類似長袍,又如長裙的袍服,覆蓋在她的身體上,光潔而柔軟的勾勒出那完美的身體線條,然後,銀色的光澤勾勒出她的麵容,尖尖的下頜,挺翹纖細的鼻梁,以及微微眯起的剪水雙瞳。


    畫麵震顫了一下。那是黑色的光芒擦過空間,從遙遠的宇宙衝進空間,向著那個人影劃過,極限的速度給予的巨大質量扭曲空氣,讓光線也因此而暗淡不請、然後,空間裏的一切都被那暴風席卷!


    然而,愛德華的眼中閃過一點光澤,他雙手握拳,指尖已經深深地壓進了掌心中。


    因為那黑色的光澤之後,那個身影,仍舊靜立在空間裏,似乎完全沒有收到任何的影響。


    更因為那身影,是魔法女神。


    隻有魔法女神。


    一點一滴,時間不在流逝……這沉默仿佛持續了一個世紀之久後的片刻,愛德華忽然笑起來。


    “好吧……你說的很對,我確實是沒有真正看透神明們的想法,更不可能完全掌控你們的行動,因為你們根本比人類還要愚蠢,還要貪婪!”愛德華於是就那樣看著她逐漸豐腴起來的身體,不停冷笑道:“真正的蠢蛋,隻有他們,是吧?你知道他們必然要這麽做,你要的就是這結果,他們變弱之後就是最好的餌料,不過不是蘭森德爾的,是你的。而已經得到了潘鐸瑞恩的方法來融合神力的你……就有把握對付蘭森德爾了?


    他這樣說,然後沉靜地看著正前方,正在變化的魔法女神。


    能量正在充溢進這位女神幹涸的身體,將她的容貌重新塑造成那光彩動人的女子,唯有那漆黑的眼瞳之中,一抹細微的銀色,給她增添了一些更加神秘,甚至於詭異的氣息。


    “這是必然的。那麽,讓我們結束這令人厭惡的一切吧。”


    她的聲音再一次的回響起來,仍舊嫵媚,然而,愛德華卻仿佛感受到一股吹進了身體裏,刻骨的冰寒意味——就像是冰川深處吹來呼嘯刺骨的冰風,多變而且殘忍……而且似乎永不停息。


    “是啊,怎麽可能不是為了你自己呢?不愧是魔法的女神……”


    他不無諷刺地開口道。然後便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眩暈的震顫緩緩地擠壓著他的腦海,甚至讓他的身體不由自主的跟著輕微顫抖起來,心靈術士不得不定了定神才保持住站立的姿態,不過這個感受沒有想象之中那樣的難以承受,咬緊牙關之後,那種靈魂仿佛要被吸出軀殼的感受便大幅度的減弱了。


    “豎起艦體,轟擊法陣中樞!”愛德華這樣命令道。


    他的聲音,在一片金色回響,然而下一瞬間,他的眼睛便因為不可思議而睜大——浩劫殘陽號上,空間法術的陣勢正在一層層的消散,關閉,裝甲滑動著,將艦體內部重新連接,遮蓋起來,所有的能量,都在逐漸的消失。


    “關閉主艦炮炮門,所有能量法陣進入待機,戰艦後退至七點位置待機……”


    似乎,有一個聲音,在心中回響,不甚真切,但是卻足以讓心靈術士的精神震顫——因為那個聲音太過熟悉,即使已經模糊失真,他也能夠辨認出那獨特的發音,以及仿佛念誦咒文一般的抑揚頓挫,知道它屬於一位大法師。


    那是阿爾伯特大法師的聲音。


    然後,又是一個熟悉的聲音,那是嫵媚溫和,卻又充滿著自信的,神的聲音。


    “人類,我說過,你仍舊無法擺脫一個簡陋靈魂所必備的缺點。狂妄使你沉迷,認識不到自己地極限,你以為,你能夠真正看透神明們的謀劃?”密斯拉的語聲平靜,帶著滿意的嘲諷:“你確實很強大,但隻要你仍舊拘泥於自身的存在,拘泥於逆人類的身份,就必然要麵對很多的弱點,比如說,你可能從來沒有考慮過,當你與魔法之神為敵,那麽那些法師,是不是仍舊可以信任?”


    是啊,法師不可信,還有,魔法之神既然控製著世界的魔網,那麽她對於這件事的參與,就不應該是這麽遲緩的……很有可能,她從一開始就在完全監視著所有的一切,等待最為適合的介入機會,同時不聲不響地,將自己的棋子安插進每一個隱秘的角落。


    是阿爾伯特大法師,也可能還有霍金大法師,或者……瑪麗蓮大法師?


    愛德華的思緒轉動,然後,聽到密斯拉的笑聲。她好像是在說著‘你終於明白了……’


    但事實上,那可能隻是精神上的交流,因為此刻,愛德華連自己周遭的一切,都已經看不到了。宏大的能量猛然衝進了法陣的核心,那幻化出外麵景色的幻影也隨之散碎消泯。越來越明亮的淡金色從四麵八方而來,濃稠的灌進視野,灌進聽覺,灌進觸覺,灌進能夠感受到的每一個部分。


    魔法女神正在啟動封印。


    此時,此刻,最後的會幹擾到她的阻礙都已經消失了,城市的能量因為迷宮被神力攻破而過載,一時間難以幹擾她,幾個神祇已經被她吞噬,雖然晨曦之主正在趕來這裏,然而,麵對著一個擁有著四個強大神力神祇分神的敵人,他倉促間送來的神力化身,能夠應付嗎?


    答案顯然是否定的。


    所以,密斯拉已經贏了。


    喉嚨之中的水分似乎被完全蒸發了,耳朵之中忽然開始聽不到任何的有意義的聲音了,空氣流動的呼呼聲在耳邊回響,然後就是耳膜在隨著心跳不斷的鼓動的感觸……與之相對的,感覺似乎靈敏了數十上百倍,愛德華可以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手指在抖動,那根長長的法杖似乎從他的手中伸了出來※……幻化成為他眼前的一抹銀色光澤,仿佛在自行鼓動。


    然後,那原本輕盈無比的法杖變得無比的沉重,即使是用盡全身的力量想要將之握緊,它還是不停地從手中緩緩滑脫……


    一切都在扭曲變化。物理存在的現實在魔力的作用下形成模糊一團,但是又保持著奇妙的秩序,靈魂仿佛被撕裂成為無數的碎片,每一片都在被煉獄的火焰所焚燒,所有的一切都在崩毀、粉碎。意識被分成了無數個碎片而組成尖叫的洪流,


    疼痛在呼喊發出之前,就已經消失了。


    愛德華猛地睜開眼睛,吸進一口氣。


    他劇烈的嗆咳起來,然後看到周圍,那一片平靜地,潔淨的空間。


    那是一種灰白的顏色,充溢在視野的每一個角落,沒有上也沒有下,方向被空間填充了,仿佛充溢著死亡的寂靜,隻在偶然之下才會有一種細微的風響傳來,隱約似乎細微的抽泣聲回蕩在空氣中……


    “你……還真是不容易接受教訓啊。”


    他聽到一個聲音這樣說。


    這聲音冷漠,平靜,帶著一種莫大的,居高臨下的威壓,每一個字,都仿佛滲透進他的身體,怪物一樣的汲取,將那個隱藏在他精神最深處之中的位麵世界,連同所有的力量,所有的靈魂一起,扯向他的方向,潮水一般洶湧地奔向那個無底的深淵……


    但愛德華卻泛起一陣驚喜


    ————————————


    之所以我的靈魂與你聯係在一起,無從解脫,原因就是在碰觸到王權的殘片的時候,實際上我的靈魂就已經不再是我的,我已經被束縛在這東西裏麵了,就像那個英凱布居羅斯,或者是那個精靈王,所以,曆代的王權擁有者在失敗的時候,都會被王權抽光力量,原因很簡單,因為他們本身就是和王權一體的,


    “很聰明,基本上沒有錯。”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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