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一個矛盾的綜合體,一個古怪的存在,似乎永遠也無法評價以單純的善惡。


    “我要去哪裏,怎麽做……你其實並不關心這些,隻是不想讓我安靜下來,對吧?”枕著雙臂,將視線在輕顰淺思的女子身上停駐,愛德華忽然微笑道:“你這是在替我擔心,怕我再惹出什麽禍來吧?”


    “……與你相比,潘鐸瑞恩的封印被解除才是最可怕的。”


    艾瑞埃爾咬牙切齒地回答,但那隱藏在憤怒裏,小小的驚愕神情,其實已經出賣了她的想法。


    她確實是在警惕那些可能的危險——畢竟眼前這個家夥的思路,實在讓她有些……無法揣測。


    兩個多沙漏之前,他就借口休息,結果不過片刻之間就已經借助遙視,去掠奪了一部分暴風之主的神力回來。而且還引來了塔烙斯率領憤怒神係而來的宏大報複行動,雖然這件事最終以近乎圓滿的結果收場,而且艾瑞埃爾對於塔烙斯這樣的邪惡神祇被削弱力量,也是樂見其成……但是她可真的不希望這樣的事情再發生一回了。


    “其實我也沒興趣本來急著趕著,是擔心暴風之主的行動,但現在看起來,其實想的有些複雜了,這家夥這一次铩羽而歸,短時間內恐怕是不會再來找我的麻煩。而且手頭上幾件東西的效果,看起來也比我想象中要好,所以北方要去,卻不急著去了。”


    思緒微動,那張簡陋的石床就如同液體一般起伏成為一個貼合身體的形狀,愛德華舒服地任由它支撐起自己的身體,然後好像已經忘記了自己剛剛說出的推斷,就這樣隨口將自己的目的說了出來:


    “那個托馬斯是個禍亂之源,不過,現在倒是也不忙著去找他,既然他召喚出來了塔烙斯的憤怒神係,卻又讓他們跟我放對,那麽至少證明他跟潘鐸瑞恩鬧翻這件事情不像是作假的,或者說,至少他已經在背後謀求了一條退路。嗯,這樣看起來,潘鐸瑞恩對於手下的控製力似乎真的沒有那麽強啊。”


    “你不害怕這是他們故意為之?”


    艾瑞埃爾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讓自己的思路轉回到這些嚴肅的問題上來:“如果是潘鐸瑞恩,他也非常有可能隻是利用了這個關係,挑動憤怒神係來與你交鋒,意圖達到他的目的,隻要你再稍微吸取一些神力,封印就有可能被解開了。”


    “我認為,這完全沒有必要。現階段,那個潘鐸瑞恩的念渣擁有的資源比我豐厚,尤其他在暗我在明,他犯不上用這種虛虛實實的技巧。直接吸取憤怒神係的幾個化身,再把這神力強加給我,遠比現在這樣做有效果。”


    愛德華微微眯起眼睛,目光似乎落在艾瑞埃爾身上,又仿佛沒有聚焦:“說起來,好像是……”


    “什麽?”


    “好像是,大了一點,嗯,原本隻有b+,不過現在看起來,倒是漲到了c了呢……哦,對了,是這些天沒有穿著胸甲的緣故吧?”某個人惡劣的微笑,看著女孩的表情從迷茫,到驚覺;最後下意識地伸手捂住他視線來回巡梭的地方,羞澀而憤怒地瞪著他,蒼白的麵頰瞬間就已經染上了一層嬌豔的紅霞:


    “你你你……”


    雖然並不理解那些所謂‘b+’,或者‘c’到底意味著什麽,但從那邪惡目光看著的地方,以及所謂大小的評論,艾瑞埃爾已經足夠猜測出這個家夥那笑容的意義,她後退了兩步,隻感覺自己剛剛重拾的理智一下就被怒火焚燒掉了。


    雖然對方隻是輕描淡寫的說了幾句話而已,可是那雙眼睛,那可惡的視線就仿佛是一柄銳利的刀劍,劃開了她胸口上所有的服飾,又像是一根羽毛,在那裏輕輕拂過,讓她全身的肌肉緊繃而灼熱起來,就像是被浸透在一層烈火中。


    感謝晨曦之神……就在艾瑞埃爾咬緊下唇,要去伸手拔劍的時候,那道目光終於移開了。


    但是他的言辭,卻仍舊刀劍一般銳利,詛咒一般邪惡……


    “唔,我又不是抖m。你用這種眼神看我我也不會興奮的。艾蓮娜那丫頭啊,也不知道怎麽想的,有事沒事就穿著那套破鎧甲,重的要死而且還沒有文胸之類的東西托著,一點也不知道這裏麵的危害,如果就這樣一直壓著就算沒發育遲緩,也會被弄成古怪的形狀了,唉,所以說你們這些人……


    “住,住口!你這個yin邪的……”


    “我說的這可是科學的生理保健知識,什麽叫做yin邪啊?再說了,我評價的又不是你,我自己女人的身體我還不能說了麽?”愛德華冷笑一聲:“而且,剛才你不是還信誓旦旦地說,如果我趕跑了惡魔,你就給我當一輩子女奴來著,怎麽我連評價幾句的權利都沒有了嗎?”


    “住口,我……我隻是答應你,會聽從你的命令!不是當你的奴仆!”艾瑞埃爾幾乎是在咆哮了。


    雖然並不覺得那誓言什麽問題——如果能夠以一己之身來換取主物質位麵的和平,那麽其實也不需要權衡自己身的安慰,可是……情緒激動之下的一時決斷,在真正冷靜之後,就會開始被各種其他的意誌幹擾,想要再次下定那樣的決心,卻遠比不假思索的脫口而出,要艱難了無數倍。


    “差不多一個意思嘛……”


    愛德華臉上的笑容忽然消失了。


    因為艾瑞埃爾臉上因為憤怒而凝聚的暈紅,正在飛速地消退下去,她緊緊地皺起眉頭,咬住蒼白的下唇,卻最終還是忍不住伸手捂住嘴,發出低聲的嗚咽。


    糟了糟了……這下玩兒大了。


    心靈術士連忙跳起身,伸手扶住了她的肩頭,一隻手在她的後背輕輕拍打,而心靈的觸須布展之間,一張石床立刻就變得平整,無數絲綿就那樣憑空生成,將堅硬的岩石鋪墊成一張柔軟華麗的床鋪!


    然後是一隻承接穢物的水桶,乘著清水的水杯,小桌子,舒適的靠背椅,柔軟的羊毛小毯子……各種需要的不需要的東西,被心靈異能創造出來,頃刻間就將這小小的艙室布置的滿滿當當……,


    “放開我!我已經沒事……”


    “沒事個屁……想都別想!”


    熾天神侍的語聲很輕,那一陣反胃的感覺其實並沒有持續多久,但就在她精神微分的時候,無形的心靈力量從四麵八方而來,托起她的身體,摘下她的長劍,不由分說地將她塞進了滿床的織物裏,


    “少廢話,先漱口,然後把這個喝了,放心,是糖和鹽配的,補充電解質……總之藥不死你!”


    小心地喂給她一些匆忙調配的飲料,愛德華搖了搖頭,然後歎息。


    “反悔了也沒關係,我不會像那些傻乎乎的家夥們一樣,認為天界生物就是信譽的象征的,算了,也沒有什麽大不了,反正就算是給了我一個熾天神侍,我也不知道應該如何處置你,艾蓮娜一旦恢複了,你也就沒了身體,在主物質位麵也不能呆太久。”


    那個人忽然溫和下來的表現,讓艾瑞埃爾不免無語……那些精致的棉織物綿軟的感覺裏帶著溫暖,讓因為那一陣突如其來的不適而虛弱的艾瑞埃爾不由放鬆下來。想要說些什麽,卻又不知如何開口。


    腐葉之月,在哈普托斯曆法之中的意思,是落葉腐敗,寒潮到來的季節。


    不過一千多年前製定了這一套曆法原初版本的法師哈普托斯,居住在凱林斯,那是個位於帝國的中部偏北的小城,因此雖然如今這套曆法已經因為其精準合理而成為大陸上通用的紀年方式,不過對於大陸上的大部分人而言,這月份名字裏的意思,已經濃縮成了一種代表性的符號,而非是真正描述相應時節的箴言。


    所以,當帝國廣袤的土地已經已經遵循著古老的腳步踏入悠閑沉悶的冬日時,對於被帝國人蔑稱為‘西南佬’的圖米尼斯王國的貴族們來說,浩浩蕩蕩的秋季狩獵才不過剛剛拉開序幕。


    雖然冬季的短暫溫暖意味著獵物們無需儲蓄更多的脂肪來對抗寒冷,不過在漫長的時間之後,貴族們早已忘卻了這項運動原本的意義。對於他們來說,狩獵早已不是為了冬日儲備物資,而是一種象征著身份與地位的娛樂,一年一度,他們用盛大的活動,


    而獲得國王陛下的仁慈和賜予,在皇家的獵場之中策馬彎弓,無疑就是榮耀之中至高的一點。


    當然,這樣高等的榮耀永遠都隻是少數人享受的特權,除了足夠的身份,還要有足夠的


    畢竟,不管原本的意義如何喪失在時間的磨礪之中,但狩獵仍舊是一種對於騎術和體能的考量,即使筋疲力盡,也要強撐著在坐在馬背上,保持完美的‘貴族儀態’跟隨著狩獵的隊伍行進,方能避免失態和淪為下午茶桌上笑料命運,而這樣榮耀的折磨,至少也需要一直持續到日薄西山才能結束,如果碰上了殷勤好客的主人,說不定要持續五六天……因此如果沒有特別的意外,年事已高的,或者過分富態的老貴族們通常會將這份‘殊榮’禮讓給自己格外看好的子侄後輩,除了表達出對於他們的提攜重視,也是為了逃避那份腰酸背痛的折磨。


    賈斯伯侯爵歎息了一聲,然後挺起腰,費力的彎過手臂,輕輕地捶打了兩下酸痛的脊柱。


    實際上早在五年前,他就已經明智地宣稱自有隱疾而告別了馬背,來躲避這種痛苦的折磨,從那個時候起直到片刻之前,王國的財務大臣都沒有想到,它仍舊有重新纏上自己的一天。


    不過有什麽辦法呢,雖然此刻他的座下並不是堅硬的胡桃木馬鞍,而是一張座椅,但是那種沒有規律的搖晃和震顫,確實是如出一轍的,尤其是這張座椅,是用金屬鑄成,不但比馬鞍堅硬了幾倍,而且連一點減免衝擊的襯墊都沒有安。


    或者,是為了與整體的構造相稱?王國的財務大臣眯起眼睛,目光在周遭轉了一圈,然後不免生出這樣一個荒謬的念頭。


    確實,如今他身處的這個地方,或者說,是這個東西裏麵所有的一切,都是金屬鑄造,無論是一直,地板,牆壁,還是目光不遠處的那個圓形小窗,甚至是那小窗上可以開合的護板。


    目光之中所及的一切,全都泛著金屬的沉沉冷光,而且是那種陰暗的,精金合金特有的色澤。


    於是侯爵大人不由又歎了口氣,因為這個空間,幾乎有五輛豪華馬車豎排那麽長,並排那麽寬,實際的重量,可能要超過幾萬磅。


    財富女神在上,您可憐的信徒作為一國的財務大臣,一生之中見過的精金製品加起來說不定也沒有這麽多,即使眼前這些應該不完全是用純粹的精金鑄造的……所以說,與魔法師這種生物無生存在一個位麵之中,還真是一件很對不起自己的事情……


    而那位王子殿下,又到底是用什麽樣的代價,從哪一個法師的手中換來了這樣的一件東西?


    王國的金鵜鶘悄悄揚起視線,打量著右手邊上——那位導致了他腰痛不已的元凶,圖米尼斯實際上的王,斯特蘭皇子殿下就坐在那裏,隻不過一根碩大的,穿過了這個空間的金屬圓筒,正好將這位王子的表情與侯爵分隔開來,讓他僅僅能感受到這位年輕陛下的存在,但卻無法猜測他的想法。


    所以賈斯伯隻好費力的轉了轉頭,用眼角的餘光關注了一下坐在身後的弗拉基米侯爵,不過後者看起來也跟他一樣,對於眼前的一切都無法厘清出一個完整可靠的原因


    反正肯定不是為了單純的炫耀這輛……鐵車。


    登上這輛巨大的金屬之前,侯爵那些排列在兩側下方的輪子上麵勉強推斷這是一輛車而不是那些魔像——而隨後看到的東西也驗證了這一點,從那扇狹窄的小門擠進內部,就進入了這個不寬敞空間,一陣震動之後,從那個狹窄的圓窗裏,就可以看到周遭的一切正在向後慢慢移動起來。


    看起來像是一種有點無聊的魔法玩意兒,那些法師們鑄造出來,用以代步的工具,隻不過性能似乎並沒有傳說中那麽好,比馬車全速前進的時候還要慢了一些,而且也更加顛簸。要知道傳說中那些大法師們雖然更喜歡破開空間,瞬間到達的方式來代替旅行,不過在漫長的曆史中還是有幾輛魔法改造的馬車的描述流傳下來的。侯爵曾經讀到過的某個故事裏,就曾經提到過魔法馬車,那輛看上去與普通車輛無異的魔法造物,內部卻擁有著極端奢華的空間,連水源和陽光都一應俱全,足夠幾百人在其中生活。


    不過,這樣的東西,其實也跟所謂傳說中的神器一樣稀少,如今存留世間的也不過寥寥數件,而且還都落在那些強大的存在手中,比方說那輛馬車,據記載就是一隻名叫忒登格拉斯的紅龍製造過出來的東西,如今即使還存在,恐怕也被留在了人跡罕至的中央山脈,


    不過侯爵並不是那些通常意義上的腦滿腸肥的貴族廢物,他很清楚自己麵對的是什麽人——這位王子殿下不大可能是一個隻喜歡一些無聊的奢華新奇玩意兒的無聊人物,而他也不可能在這個敏感的時期


    原本昨天聽到那個關於獵狐的邀請時,他以為這不過是一個最為平常的拉攏,那位新君仍舊對於他的態度有所懷疑而進行的一輪試探而已。


    這個人,已經是這個國家實質的國王陛下,無論他對於三世陛下有著什麽樣的情感,那些都已經是過去……隨著那位陛下的死亡,而煙消雲散。所有的一切,都必須重新開始經營,而最糟糕的,無疑就是自己之前的判斷幾乎完全錯誤,作為一個曾經完全站在國王陛下一方的純臣,眼前的


    唯一可以依靠的,便隻有自己的能力,失去了自己這個國家經濟的指揮者,即使是這位年少有為的君王也需要很長的時間才能將國家真正掌控,所以,自己還有著一些證明自己新的忠誠的時間。


    “就在你麵前,打開那個帶著把手的活門,將那個叫做炮彈的東西塞進去,然後關上閥門,擰緊,從這邊轉動這些轉盤來調整高度和位置,用那個十字形的部分對準你的目標,向下挪動,最後拉動一下那個把手。”


    轟然的悶響伴隨著一股烈風從那個小小的窗口中衝進來,細微的沙土將臉擊打得生痛,不過,侯爵已經無從顧忌那些了,因為就在那一刹那,從腳下背後以及周遭的空氣中傳來的震顫,讓侯爵的身體猛地一顫,腦子也跟著暈眩起來,他沉重地呼吸著,可是即使過了好大一會兒,似乎仍舊感覺自己全身的肥肉仍舊在體內不停地抖動。


    他隻看見了一片濃煙與火海。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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