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天不見,楊軍看上去比之前又黑又瘦,雖然依舊精神飽滿,挺拔剛硬,英氣逼人,但滿臉黑色的胡茬子和一雙深陷的黑眼窩,毫不掩飾的暴露出他這些天的辛苦和忙碌。


    九菲早有聽說,自從雷大鵬被雙規後,紀檢部門大刀闊斧的開始整頓政法係統的貪婪腐敗,權色交易,投機攀附等不法行為。隨著雷大鵬案件的進一步深入,揭露出越來越多問題的同時,也讓個別意誌不堅定,喜歡站幫結派的人內心惶惶,左右逢源,伺機偷偷打探消息。


    此時,正直漩渦中心楊軍肯定也是壓力倍大。


    “好好地周末,早上本來不打算來醫院的,沒想到幸虧是來了,不然不知道現在是什麽結果呢。”為自己係好安全帶,九菲歎口氣說,“不過,你們警察怎麽知道於芊芊在醫院要做的事情?”


    “董麗麗說的。”


    “就是你以前安插在雷大鵬身邊的那名行政人員?”


    “是,”楊軍微微一笑,輕輕地說,“但他也是雷大鵬派來監視我的。”


    “怎麽會出現這樣的事情?”


    “其實完全可以想象得到,雷大鵬既然能當我的老師,的確有他的過人之處。”


    九菲看著楊軍問:“既然這樣,董麗麗為何還會繼續為你提供消息?還是她看雷大鵬倒了以後見風使舵,還是原本就是徹頭徹尾的搖擺草?”


    楊軍目光直視,一邊開車一邊說:“市長孫瑞強聽從趙紅衛的建議,在雷大鵬被雙規後以欣賞董麗麗為由,把她調到市政府辦公室秘書處,在那裏孫市長故意安排董麗麗接近自己,是孫市長從董麗麗嘴裏套出雷大鵬有一個好了很多年的女人,就是你們醫院的這個於芊芊。”


    “那你們怎麽又會知道於芊芊今天會傷害剛做了手術的劉秋琪呢?”


    “董麗麗很早就知道雷大鵬和於芊芊的關係,就有意主動走近於芊芊和她為友。雷大鵬被雙規後,於芊芊很是不安,害怕自己早晚一天被查到,她曾經對董麗麗說過,她恨不得有那麽一天能幫雷大鵬殺了劉秋琪。”


    九菲不解了:“她一個護士,為什麽那麽恨劉秋琪?”


    太陽光穿過道路邊的樹木,穿透車前玻璃,把斑駁的光照在楊軍的臉上。


    楊軍一邊專注的看著前方道路開車,一邊說:“於芊芊的父親曾是防疫站的退休站長,她母親是防疫站的一名職工。於芊芊是家中的獨生子女,從小被父母嬌生慣養,加上人長得漂亮,能歌善舞,很討人喜歡。”


    聽到這裏,九菲說:“單位還有這號人,我竟然毫無察覺,再說平時新年聯歡也不見她出現啊。”


    “不引起你對她的注意,就是雷大鵬對她的交代。於芊芊的父親退休就去世了,她母親隨後也變得癡癡呆呆,於芊芊的生活一下子從天上落到地上,她最初很難適應這種落差,整個人狀態開始變得不好。”


    九菲不解了:“我還是不明白,於芊芊她一個醫院的急診科護士,怎麽就會和雷大鵬這樣的人在一起了呢?”


    “說起這個問題,”楊軍看一眼九菲,“我想問句:你知道趙老板最近的消息嗎?”


    “趙小六?難道於芊芊和趙小六認識。”九菲吃驚的放慢語速。


    楊軍眼睛瞟一下窗外,汽車不覺間已經到達生態療養院大門外的停車場。


    周末的車太多,位置不好找。


    “我們開進去,”九菲說,“如果真的是趙小六從中牽線搭橋,我得對他趙小六重新認識了。再說趙小六又怎麽認識於芊芊的?他來我們醫院的次數並不多。”


    “於芊芊的媽媽現在離不開人照顧,於芊芊一個人根本無暇顧及,她母親那邊的兄弟姐妹幾個就輪流幫她照看。她的小姨在一家大商場裏麵開一家化妝品店,顧了兩個店員幫忙打理,她自己一直在外到處跑。她不但和雷大鵬認識,還和趙小六也很熟悉。”


    “所以趙小六就介紹於芊芊和雷大鵬認識了?”


    “在天上人家裏,於芊芊小姨帶著於芊芊一起去玩,碰到了雷大鵬。聽說那天晚上,看上去冰清玉潔、能歌善舞的於芊芊很討雷大鵬歡心。”


    “你怎麽這麽快就查的這麽清楚?”九菲有點不可思議的看著楊軍,“於芊芊不是早上剛被你們抓走嗎?”


    “我看了於芊芊的刑訊記錄之後,到她家看了一下。”


    生態療養院內是不讓私家車輛進入的,門口保安看到警車駛來,警覺的走過來,試圖打聽。他不認識九菲,楊軍從上衣兜裏拿出自己的警官證對著負責門衛晃了一下。


    靠著院牆的一排粗大的法國梧桐樹下,碩大青生的葉子遮天蔽日。因為樹蔭濃鬱,這裏少有人走。


    停好車,鬆開安全帶,楊軍靠在座背上繼續說:“看了之後才知道雷大鵬這些年表麵兩袖清風,實則貪腐累累。”


    “於芊芊家裏?看到了什麽?”


    “全新的高檔家具和滿屋子的高檔設施,應該根本不是你們單位一個普通護士能消費得起的吧?”九菲問。


    九菲笑了,反駁說:“你們警察是不是太敏感了,這種情況也不一定,他爸爸不是站長退休嗎?她媽媽應該也有工資……”


    “我承認,”楊軍等不及九菲反駁結束說,“我從小家境一般,家裏也根本買不起那麽多高檔貨,所以在你的眼裏我有……”


    “對不起,”九菲解釋,“楊局長,原來我在你心中是這樣人嗎?”


    “不是,”楊軍笑了,繼續說,“於芊芊她爸爸已經去世八多年了,如果還有錢支撐著她們家到現在依然過著鮮衣美食的生活,那的確該查查他爸爸當年貪腐的程度了,別忘了,於芊芊的她母親因病辭職後常年吃藥,於芊芊本人三十多歲既不談對象,也不結婚,最近幾年反而逍遙自在,生活闊綽,花錢大手大腳,出國旅遊更是提腳就走”


    “真的?你查過她的出境記錄?”


    “找你之前,剛接到出入境局反饋的信息。”楊軍說著,從車前拉出一條來自出入境局的打印記錄遞給九菲說:“比您九院長出國的次數就多。”


    九菲接過細看,發現於芊芊竟然在三年多的時間,出國旅遊次數竟然高達十多次,目的地不算香港澳門,出去新馬泰和澳大利亞,還有韓國和日本。於是心有擔憂的說:“看來我們單位隻讓中層幹部以上的人員報備出國,也是工作疏漏。”


    “這樣的例子畢竟少數。”


    “也就是說,”九菲終於明白了,“雷大鵬平時就和於芊芊多次聊過劉秋琪和他之間的事情,所以這次雷大鵬被雙規,於芊芊把一切怒怨都歸集到劉秋琪身上。”


    “是的。”楊軍回答,“實際上於芊芊昨天夜裏已經開始準備,但劉秋琪被你們安排在監護室裏,身邊一直有陪護和一聲,她沒辦法下手。早晨六點她失望的時候,接到董麗麗邀約遊玩的電話時,就把自己要殺劉秋琪為雷大鵬報仇的事情不小心說了出來。董麗麗當即打電話告訴我。”


    “你那時候不是說你自己也來醫院嗎?後來怎麽沒過來?”


    “公安局內對嫌疑人的審訊中出現意外,”楊軍說,“昨天夜裏跑了兩個幾個小時抓了錢雍,過程中多次出現無效時段,結束時間比預期晚了半小時。我也是在看錢雍的刑訊記錄時,聽到董麗麗轉告我的消息,立即派黃璐到第二人民醫院去抓於芊芊。”


    “於芊芊這人還真是隱藏夠深,”九菲感歎,“我們裏的這麽近竟然對她毫無知覺,甚至都不曾注意過這麽一個普通的護士。”


    “但這並不是最可怕的。”楊軍看一眼九菲說。


    “是啊,”九菲心有餘悸的說,“一旦她詭計得逞,劉楓就會發現,他現在是美國賓夕法尼亞醫學院的教授。”


    “一招不慎滿盤皆輸,”楊軍驚異的說,“那位美籍華人知道事情的真相了嗎?”


    “我已經吩咐下去,醫院內閉口不言於芊芊今日的行為。”九菲說,“真正知道真相的也就我和杜樹傑副院長,急診科主任都不太清楚事件發生的來龍去脈。”


    “嗯。”楊軍深吸一口氣,欲言又止。


    九菲輕輕問:“你還擔心什麽?”


    “孫市長把董麗麗調到身邊,發現最早的竟然是趙紅衛,難道真的是旁觀者清?”楊軍疑惑地問。


    是啊,這個問題聽起來簡單,可楊軍的視覺總和常人不太一樣。


    九菲感歎的沉默著。


    自此,二人這才慢慢從汽車走出。


    “對了,”鎖上車門,楊軍看著九菲說,“上次在老屋,你遇見的那個賊人也查出來了。”


    “那個小偷嗎?”


    “也算,不過他是有目的去偷的。賊人就是錢坤的兒子錢雍,他自己說是奉了雷金鳴的指示,到老屋去找魏總以前留下的一本日曆。”


    “日曆?是已經被我們找到的那本嗎?”


    “不是,我們拿到的那本是2009年的,他們要找的那本是2007年的,上麵應該記錄了魏之善當年投資的一個項目。”楊軍說道這裏看著九菲問,“你對那年魏總的事情有印象嗎?”


    “那個項目是不是就是丁正永和丁香梅都參與的項目?”


    “應該是的,你想起是什麽項目?”楊軍聽著腳步問。


    九菲眼睛看著遠方那一株火紅的美人梅,想起那晚劉楓對自己的所講,看著眼前這個一直對自己真誠信任,為了工作不辭辛苦王權沒有他自己的男人,深吸一口氣,遺憾的說:“應該是嚐試著製毒品。”


    “有證據嗎?”


    九菲痛心看楊軍一眼,眺望遠方說:“一張購買化學原料的單據,簽字是魏之善,我已經確認過。這件事情我也是剛知道,還沒來得及對你講。”


    “那張單據現在在什麽地方?”


    “我家裏,回頭拿給你。”


    聽到此,楊軍略微沉思,轉身對九菲講:“走,現在去看看這個生態療養院的原始設計圖再說。


    “你懷疑他們之都的地點在這個生態療養院嗎?”九菲低聲,急切的問。


    楊軍環顧四周,用隻有兩個人聽得見的低聲音說:“雷大鵬答應錢坤三年之內一定把生態療養院的經營權,從你們手中轉交到錢坤手裏。如果不是劉秋琪從中斡旋,這個生態園今天在誰手還真不一定。”


    “那也不一定就能證明……那個地點在這裏吧?”九菲低聲提醒說。


    身邊有行人走過,楊軍側身讓過後,看著九菲,低聲嚴肅的說:“警察從國目前已經掌握的證據,推理分析得出,魏之善的死很大程度就是因為這個項目運作過程中,那些投資人間產生了分歧,他們殺人滅口。”


    “有什麽理由嗎?”


    依然是低得隻有兩個人才聽得見的聲音,楊軍慢慢解釋一樣說:“這個項目,他們當時既然已經購買了化學原料,就說明之前已經購買了生產設備和實驗裝置,也就是說已經花去一大部分資金。這些人投入資金多的不僅有魏之善,朱四龍,還有錢坤,和通過錢坤之手投了一千萬的雷大鵬,如果當時有誰不願繼續冒險幹下去,魏之善可能不在乎損失的資金,但其他人呢?再說如果項目停止,誰能保證沒有人會把消息散出去,別忘了雷大鵬朱四龍可都是身在要職,這對他們來說就是一個隨時會爆的隱患。”


    九菲聽後心中,這才暗暗吃驚。


    身邊此時又有行人從這條路上走過,二人停止交談,大步向生態療養院的管理中心走去。


    周末的辦公室反而比平時更繁忙。


    身材傲人的唐念念正在裏麵緊張的忙碌著,聽人說九菲過來立馬起身出來相迎。


    這是九菲為說不多的走進管理處,盡管她和楊軍兩人神情休閑自然,但辦公室的氣氛立時緊張,頓時鴉雀無聲,和外麵的歡聲笑語形成鮮明的對比。


    九菲帶著楊軍快速走到唐念念辦公室。


    唐念念緊隨其後,對外隨手一揮,把身邊的助理趕了出去,她自己為九菲和楊軍奉上熱茶。


    沙發上,楊軍和唐念念閑聊著。


    九菲獨自走到裏麵的保險櫃邊,蹲下來打開,把裏麵的一摞文件全部取出,裝進一個文件框裏端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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