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廂裏的設施和條件非常好,空間很大,一個包廂就是一個獨立的車廂,帶小盥洗間,牆壁和地板裝飾著柚木,床上鋪著猶如熨過的沒有一絲褶皺的雪白床單和枕巾,桌上有中西餐可選的菜單,還有咖啡和茶。


    蘇雪至一上去,就吩咐列車員不用來車廂裏服務,鎖閉掉包廂的門,拉緊窗簾,解了身體的全部束縛,到盥洗間洗漱了下,出來,換上套睡覺的衣裳,看了一會兒為醫學大會準備的資料,想養好精神,就熄了燈,早早休息了。


    伴著耳邊有規律的車輪碾過鐵軌發出的咣當咣當聲,她睡了過去,不知道過了多久,迷迷糊糊間,又被身下床鋪傳來的一陣震顫給弄醒了,知道這是火車入站,在減速。


    就要抵達的這一站,應該是雙橋。


    也就是說,半夜了。


    現在的火車速度不快,尤其是夜車,出於安全考慮,速度更是受到限製。


    三個小時了,才走到這裏。


    離火車到達終點,還早。


    蘇雪至打了個哈欠,翻身朝裏,又閉了眼。


    火車的速度越來越慢,最後停了下來,應該是入了站。


    蘇雪至繼續閉著眼睛,但很快,感覺有點不對勁。


    前頭幾站到站的時候,乘客上上下下,站台吵吵嚷嚷。


    雖然自己這邊沒受打擾,但嘈雜聲,還是能聽到的。


    而現在,耳邊居然靜悄悄的,好像一個上下車的人都沒有?


    蘇雪至感到有點奇怪,想起身看一眼,又懶得爬起來,正猶豫著,突然,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傳了過來,似乎有人正往自己這個包廂的方向跑了過來,接著,“砰砰砰――”有人拍自己包廂的門。


    深夜,帶了急促的拍門聲,聽起來十分突兀,令她心裏湧出一陣不詳的感覺。


    她擁被,在昏暗裏飛快地坐了起來。


    “誰?”


    “是我!開門!”


    門外傳來了一道壓抑而快速的應話之聲。


    ……


    姓賀的?


    這怎麽可能!


    “賀漢渚!快開門!有急事!”


    那人接著就自報家門了。


    居然真的是他!


    蘇雪至詫異至極,第一反應,抬手,在黑暗裏摸了下自己的胸,一骨碌從床上爬了下去,開燈後,連鞋都來不及穿,光著腳就跳到了地板上,衝到放衣服的台子前,手忙腳亂,翻到了睡前解下來的壓在了衣服堆下的束胸,抓住,一把拽了出來。


    “你等一下――”


    她扭頭,衝著門的方向喊了一聲。


    與此同時,每節車廂之中,預備在本站下車的乘客已拿著各自的行李,迫不及待地擠到了車門的附近,等待停車下去。


    一個個頭不高身形瘦小的在前頭的小林莊站上車的生意人,也提了一隻手提箱,從最靠近包廂的一節車廂廁所裏走了出來,往車頭的方向迅速走去,很快,走到了通往包廂車廂的連接口,這時卻上來了兩個警察,擋住乘客的去路,高聲命令,所有的人立刻都回到原來的位置,一個也不許起來,更不許隨意走動。


    半夜了,旅途疲憊,乘客不滿,有大膽的質問了起來。


    “憑什麽不讓下去,都到站了!”


    “就是,什麽意思?”


    警察拿著警棍喝道:“上頭的命令!緊急情況!叫你們坐回去就坐回去!快點!誰再磨蹭,一律以妨礙公務論罪!”


    乘客雖有所不滿,卻也無可奈何,嘴裏抱怨著,隻能掉頭走了回來,各自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出什麽事了?”


    “怎麽來了這麽多警察?”


    車廂裏剩下的乘客也感覺到了異樣,張望著月台,相互交頭接耳,低聲議論。


    “不要吵!肅靜!快點,全都回去,不許走動!”警察催促,又重複了一遍指令。


    生意人的腳步一頓,透過身旁的一麵車窗,看了眼外頭,略一猶豫,立刻掉頭,若無其事地回到了廁所前,閃身走了進去,隨即丟下箱子,推開車窗,看了眼左右,身影一晃,人就從狹窄的車窗裏翻了出去,迅速爬進車底,沿著月台高出路基的空間,緊緊地貼著牆,貓腰,朝前頭的那節包廂而去。


    丁春山帶著人正在月台上巡視,眼角風隱隱仿佛看見有團黑影一晃,再看,已是消失不見。


    那人在車底迅速前行,隨即爬過路基,從對麵鑽了出來,正要攀上車廂,這時,丁春山已從車頭的方向繞了過來,舉起了手裏的槍。


    “砰”的一聲,他毫不猶豫地開了槍。


    一擊未中,對方反擊。


    丁春山順勢趴到雪地裏,瞄準前方,連著又開數槍。


    殺手似乎中彈,倒在了地上。


    警察聞聲,迅速地跑了過來,一邊朝著地上的殺手繼續開槍,一邊圍了上去。


    丁春山鬆了口氣,從地上一躍而起,朝著那個被自己擊中的殺手奔去,才跑了幾步,突然,感到有些不對。


    他在原地頓了一頓,猛地抬頭,竟見車頂之上,有道黑影正從車尾的方向朝著這邊,彎腰疾奔而來。


    丁春山心跳大作,頓悟。


    剛才被自己擊中的那個殺手,隻是前奏。


    這個爬上了車頂的,才是後手。


    而後手,往往才是最致命的。


    他疾奔而去,朝著那道黑影開槍。


    殺手的身手靈活無比,彎著腰,在車頂上避過射來的子彈,轉眼就奔到了一號包廂的頂上,翻了下去,朝著玻璃開了一槍,緊接著,扔進去一個拳頭大小的黑乎乎的東西。


    “司令!有炸|彈!”


    丁春山目眥欲裂,厲聲大吼――


    包廂裏,片刻之前,蘇雪至正伸手探入睡衣裏,手忙腳亂地裹著束胸,突然,聽到外麵起了槍聲。


    她的手一頓――


    幾乎同一時刻,包廂的門,也被人一腳給粗暴地踹開了,“砰”的一聲巨響,門撞到了牆壁上,又彈了回來。


    “喀喇”一下,殘破了的黃銅門鎖,掉落在了地板上。


    一個男人衝了進來。


    從聽到他敲門叫自己開門,到第一道槍聲響起,再到他踹門闖入,不過短短幾十秒的時間。


    蘇雪至猝不及防,下意識地抬起頭,和衝了進來的賀漢渚,打了個照麵。


    她還沒整理好自己,手甚至還停在胸前,吃了一驚,也不知道他看出端倪沒有,見他兩道目光投向自己,迅速地反應過來,倉促間,背過了身去。


    “快跟我走!有刺客!”


    身後,男人喝了一聲。


    她一凜,頓時什麽也顧不得了,一把鬆開還沒弄好的束胸,伸手去拿外衣――這時,卻又聽到頭頂起了一陣異樣的動靜。


    似乎有人在車頂上朝著這邊奔來。


    緊接著,又是混亂的槍聲。


    賀漢渚伸手,從後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將她拽了過來,猛地推到了包廂靠門的一個角落裏。


    幾乎就是同一時刻,伴著車窗玻璃碎裂飛濺的刺耳聲音,一顆子彈射入了對麵的柚木牆,在牆上打出一個洞,木屑飛揚。


    蘇雪至還沒喘過來氣,緊跟著,又看見那麵沒了玻璃的窗戶裏飛進來一個拳頭大小的黑色鐵球。


    鐵球砸落到地板上,滴溜溜地滾著圈,滾到牆角,嗤嗤地冒著白煙。


    賀漢渚臉色微變,猛地收緊了攥住她的胳膊,帶著她衝出包廂,在車廂門口,他抱住了她,從那扇打開的車門裏,縱身躍了出去。


    落地的那一刻,身後傳來“轟”的一聲巨響。


    炸|彈爆炸。


    蘇雪至感到賀漢渚的雙臂仿佛鐵鉗,緊緊地抱著自己,將自己納在他的懷裏,兩人被身後的殘餘氣流推著,竟無法止住滾勢,沿著積雪地,滾出去了七八米遠,才終於停了下來。


    她的耳朵被震得嗡嗡作響,氣鼓,胸口有點氣血翻湧的感覺,但很快就恢複了過來,試著深呼吸了幾次,呼吸順暢,便知自己應該沒有受傷,身體放鬆了下來,這才感到身上很是沉重,睜眼,見賀漢渚還是那樣抱著自己,依然沒有鬆手。


    他就壓在她的身上,臉埋靠在她的一側耳畔,一動不動。


    蘇雪至知道,他就如同自己的掩體,剛才全是靠著他,自己才沒受到爆炸餘波的過大衝擊,這麽快就恢複了過來。


    但他受到的衝擊,絕對大過自己。


    現在她是沒事了,他卻還是沒有反應。


    蘇雪至不禁慌了,急忙伸手,試著推了推他。


    所幸,他很快有了反應,動了一下,慢慢地抬起頭。


    爆|炸的包廂車廂起火,來自其餘車廂的乘客驚叫聲此起彼伏。有人不顧一切地跳下車,站台上亂成了一鍋粥。


    身後,跳躍的火光,勾勒著她臉上方的那張男人的臉,半明半暗。


    兩人四目相對。


    不知道是火光的餘熱,還是來自他的呼吸,蘇雪至感到一陣熱氣,撲到了自己的麵頰上。


    “你還好嗎?身上哪裏疼嗎?”


    然後,他再次低下頭,唇附到她的耳邊,問道。


    “我好!你呢?”她立刻問他。


    “……我也沒事。”


    他頓了一頓,低低地應。


    丁春山擊斃第二個殺手,帶著人,推開受驚後四處亂跑的乘客,朝著這邊奔來。


    “司令,你怎麽樣,你沒事吧――”他嘶聲力竭地吼,聲音充滿了焦惶。


    “站住!都不要過來!”


    賀漢渚突然轉頭,喝了一聲。


    蘇雪至一愣,下一刻,身上一輕,見他放開了自己,迅速地脫下了他身上的外衣,扔到她的胸前,隨即從地上站了起來,轉身,朝著丁春山他們走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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