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麵前容顏枯槁、奄奄一息的老人,白季文心中一陣不忍。


    “秋妹,出來吧,經此一創,你已經很難保住夏秋宜的肉身了。”


    老人睜開眼睛,昏黃的眼珠中流露出深深的憤恨和失落,“等了那麽多年,終於被我等到了他們,可是......為什麽要有人從中作梗?我隻不過是要讓他們受到應有的懲罰,這有什麽錯?嗬嗬嗬嗬........咳咳........”


    看到夏秋宜笑了幾聲後,便猛烈咳了起來,白季文慌忙伸出右手一聲不吭的輕輕拍著她的後背。


    “那個自以為是的白帆,是你同族的兄弟吧?”


    白季文點了點頭,“是的,他要長我五百歲,自幼便是一個無拘無束的人,他的性情......”


    夏秋宜擺了擺手,打斷了白季文的話,“我不關心他是什麽人,你能不能幫我找他一趟?讓他不要多管閑事,等我報了仇,自然會去陰間隨他們處置。但在這之前,誰也不能阻止我。”


    白季文搖頭苦笑,“你讓我去找他?恐怕他現在正想找我呢。到時候,最可能發生的情況是,我非但勸不了他,還有可能被他給拎回青丘去。那時我就再也幫不了你了。”


    聽到這些話,夏秋宜頹然的靠在了椅背上,滿是皺紋的雙唇喃喃的蠕動著,“難道我真的報不仇了?難道我就這樣放過他們?千年的煎熬啊,竟換來這樣一個結果?我不甘心,不甘心呐.......”


    “秋妹,你已經害死了陳一博的母親和蔣妮婭的父親,你讓他們嚐到了失去至親的痛苦,這還不夠嗎?難道你還非要殺盡他們兩家所有人嗎?你說你當年因為陳世美遭了很多罪,吃了很多苦,你很無辜,那那些已經被你殺死,和你即將要殺的人,他們又有什麽錯?還有李玉琪,她是你的後代,她身上流有你的血,但是現在她被你害成這樣,你於心何忍?”


    夏秋宜扭頭看向白季文,“白文,你這是在怪我心狠手辣嗎?”


    白季文頗感無奈的輕歎了口氣,“秋妹,你的靈魂和夏秋宜的肉身本來是非常契合的,如果沒有今天這場意外,你用她的身份再多活十年都沒問題,但是現在卻已經到頭了。這不是因為白帆,而是你自己造成的。我早就跟你說過,以你的道行,你不能吹奏渡魂簫,那是非常耗費功力和心神的法器,你掌控不了。可是你呢?吹完渡魂簫,在功力不足的情況下又發動黑魔陣,你想吞噬靈魂,卻反而被白帆給搶了去,導致黑魔陣反噬自身.......”


    “夠了,我知道你要說什麽,你是想說我報仇心切,又能力不夠。哼,反噬又如何,反正我也已經殺了蔣正偉。現在即便沒有這個礙事的肉身,我也能去找那個宋朝公主報仇,然後就是陳世美。他們兩個,我一個也不會放過。白文,你現在要是不願意幫我可以走,我不會怪你。陪了我那麽多年,你要報的恩也早就報清了,咱倆就算是互不相欠吧。”


    說完,夏秋宜扭過臉去,不再看著白文。


    “互不相欠?”白文踉蹌著後退了幾步,神情中滿是落寞和失望,“陳秋妹,我陪了你將近千年,到最後隻換來互不相欠四個字?對你來說,我算什麽?一隻報恩的狐狸?是嗎?”


    夏秋宜沒有回答,仍舊別著臉,動也不動。


    “好吧,既然你說我們互不相欠,那就是吧。”聲音很低的說完這句話,白文真的轉過身向門外走去。打開門,腳下頓了頓,“陳一博就在門口,我已經告訴了他所有的事情,他是來跟你昨個了結的。要怎麽做,隨你。”


    說完,白文便如一陣風一樣的離開了。


    屋內的椅子上,兩行清淚從夏秋宜那滿是皺紋的臉上流了下來,她捂住嘴巴,盡量不讓自己的哭泣發出聲音。


    她知道,白文走了,是她的狠心和毒辣的話語逼走了他。


    想起最初自己離開婆家,舉目無親、走投無路時,是白文找到她,給了她溫暖和遮風避雨的地方。當時,她才十九歲,與白文相依為命的渡過了三十年的美好時光。之後,當她陽壽已盡時,被鬼差帶去了陰間,原本是要安排投胎轉世的,但是她怕她會忘了陳世美和那個宋朝公主是如何害的他們母子三人,她想要報仇;但同時,她從沒有告訴過白文,她不願投胎的另一個重要原因是,她怕她會忘了白文,忘了她在她的一生中唯一愛過的這名男子。所以,她從陰間逃了出來,曆經千辛萬苦跑到青丘找到了白文。從此,為了躲避陰間的追捕,他陪著她過起了亡命天涯的逃亡生活,並且滿世界的尋找可以讓她適合依附的肉身。因為隻有依附在合適的肉體裏,才能不被陰間鬼差發現,才能一世又一世的活在這世間,做著自己想做的事情。


    有件事,陳秋妹從來沒有告訴過白文。她是多麽慶幸自己在十歲那年上山救下了一隻小狐狸,又有多麽的欣喜這隻狐狸就是白文。其實,她早就將白文看作了她的親人,家人和愛人,她也知道,白文對她又是含著多少的濃情和愛義。不說別的,單就那隻渡魂簫,那是白文冒著生命危險從佛門偷出來的。雖然他們九尾白狐是神獸,可自由進出佛門聖地,但是私自偷拿聖物,那可是會導致他魂飛魄散的大罪。


    剛開始,陳秋妹並不理解白文偷渡魂簫的用意,後來追問之下才知道,原來白文是想為她的靈魂超度。想等她了了心願,願意去陰間投胎時,用渡魂簫為她除去罪孽,淨化靈魂。但是出乎白文意料的是,陳秋妹竟然拿它來煉製詭嬰,幾千年來,這倒是個首例。不知道這件事要是被佛門和天上知道,他們倆又會有個什麽結果。


    想到渡魂簫現在在白帆手裏,陳秋妹心裏便煩躁不已。


    那白帆奸詐狡猾,又自認為自己是正義之士,他會不會去告訴青丘和佛門,渡魂簫是白文偷的,從而使兩方人馬都來捉拿白文,如果真是這樣,那可怎麽辦呢?


    再去將渡魂簫搶回來?


    別說自己現在這個樣子,就算是鼎盛時期,也不會是白帆的對手。想來這隻老狐狸還真是怪異,不僅會閻王的法術,還能招來地獄的看門犬,他究竟是怎麽做到的?


    砰!砰!砰!


    陳秋妹正在冥思苦想,門外突然傳來一陣敲門聲。白文回來了?臉上剛閃過一絲驚喜,隨即想到,要是白文,他是從來不會敲門的。然後便想到白文走前曾說陳一博在門外,他是來跟自己作個了結的。


    了結?哼,你想了結就能了結?即便你把命留下,都解不了我的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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