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蓮長河中是喧囂狂熱的修行者,而潔白蓮花與黑雲中的姐妹卻是無言相對。曾經血脈相連,親密無間,現在卻道義分歧,黑白對立,無話可說。


    終於白衣女子打破了沉默:“姐姐,我即使忘情,終究沒有跳出這方牢籠,尚且可以與你姐妹相稱。你走上天人之路,逆天而行,若是無法打破牢籠,道義無法實現,你失去信念支撐,又不得輪回眷顧,會萬劫不複的。修行者號稱逆天改命,但是又有誰能真正掌控命運,跳出這方牢籠。在牢籠中活著,也可證得永恒,你要打破牢籠,拋棄永恒大道,尋找新生,又有誰知曉,你這樣不值得。”


    黑雲之中一陣翻滾,傳出修羅帝君有些顫抖的聲音:“三妹,你在擔心我?”


    白衣女子輕輕一歎:“姐姐,我雖然與你道義對立,卻還是你血脈傳承的妹妹。你這條路,太難了,和我一樣,做一名凡俗吧。天人之道,就那麽重要麽,值得你性命相博。”


    修羅帝君也是長歎一聲:“世俗之人尚且知道,若是沒有夢想,那與鹹魚有什麽區別。道義是我等修行根本,修行者若是沒有道義支撐,那和世俗之人有什麽區別。修羅道,是我修行道義,也是我活著的意義,你不必勸了。”


    修羅帝君頓了頓:“我這些年,為了承載修羅真意,殺戮無數,給你和大姐引來許多麻煩,我身負修羅真意,修羅道尚未大成之前,卻是難以彌補,隻有銘記於心了。”


    “那若是你修羅道大成呢?”一道空靈的聲音傳來。


    “若是修羅道大成。”


    “你,大姐,你怎麽來了。”修羅帝君發出驚訝的聲音。


    天際裂開一道縫隙,一朵火蓮飄落,火蓮之上,大衍劍主身著純白束腰長袍,背負墨色長劍,腳踏虛空,步步生蓮,一步一步從天際走來。


    大衍劍主步伐很小,卻不過幾步就從天邊走到黑雲之前。


    大衍劍主看著黑雲,歎了一口氣:“我若是不來,你還要在這修羅域中躲藏多久?在修羅域中不停殺戮發泄殺意,壓製修羅真意,妹妹你不覺得太苦了麽?”


    黑雲之中沒有聲息,而白衣女子卻是將落霞古琴背在背上,乘著白蓮靠近了大衍劍主,笑道:“大姐你要是不來,這麽多修行者,我和二姐可沒辦法抹去他們的記憶,隻有將他們晾在你這火蓮長河之中,等你出麵處理。”


    大衍劍主笑了笑:“我怎麽會不來,在我的道場中發生這麽多事情,我身為主人不可能不過問。隻是二妹的事情,到了緊要關頭,耽誤了一下,這才來晚了。”


    說著大衍劍主腳下火蓮長河沸騰起來。


    空中九輪圓月光輝匯聚成一股耀眼光芒,將大衍劍主照亮。


    大衍劍主俯視著火蓮長河,伸出玉指遙遙一指,月色光輝注入承載著眾多修行者的火蓮花中,陷入狂熱的修行者盡皆倒下,雙眼緊閉,麵容平靜。


    長河不停翻滾,火蓮花在長河之上起伏,到後來長河竟然開始倒流,朵朵火蓮花承載著眾多修行者朝著鳴鳳莊外前行。除了宗嶽所處的那一朵火蓮,依舊在長河之上固定著。大衍劍主又是朝著黑雲輕輕劃過,一道金色身影掉了出來。


    正是金烏尊者。


    金烏尊者一臉驚恐,大衍劍主有些歉意地看了金烏尊者一眼,也是對著他一指,金烏尊者陷入沉睡。掉落到一朵火蓮中,飄向遠方。


    這一切不過是片刻便完成。


    望著最後一朵承載著修行者的火蓮花消失在天際,大衍劍主對著黑雲說道:“出來吧二妹,我已經將他們的記憶都消除送走了,這裏沒有外人了。”


    “大姐,那個霸下族的小家夥還在呢。”白衣女子指了指躺在火蓮中的宗嶽提醒道。


    大衍劍主笑道:“我要是不把他留下來,三妹你去哪裏找源呢?”


    白衣女子捂住了嘴:“大姐你都看出來了?”


    大衍劍主瞪了白衣女子一眼:“二妹在我的道場中溝通自己留在源中的分魂,這麽明顯的氣息波動,我怎麽會感受不到?隻是我也好奇地很,宗嶽這小家夥什麽時候從我手中將源竊取了。二妹你先出來,看看你和三妹打賭如何,若是無法拿回源,我這裏還有準備了一個辦法,能讓你免受修羅真意侵襲之苦。”


    聞言黑雲中一陣翻動,一柄劍尖尚在滴血的黑色長劍刺破黑雲,黑雲化為一朵黑色蓮花,黑色長劍劍尖劃過虛空,留下一道墨痕。墨痕撕裂開來,一名身著黑色緊身衣的高挑女子走了出來,黑色緊身衣裹出s形的完美身材。女子背負黑色劍鞘,半張臉被黑色麵具掩蓋,而露出的半張臉猙獰可怕,血跡沿著眼角流下,一道血色疤痕幾乎是貼著眼角向下,劃破臉頰,將她原本的絕世容顏破壞得一幹二淨。她十指纖長,卻戴著黑色手套,黑色手套與黑色長袖間隙,略微發黑的血跡掩蓋了肌膚色彩,她腰若楊柳,卻別著一把把黝黑發亮的飛刀,她雙腿渾圓修長,卻穿著誇張的黑色高跟筒靴,不露出一點風光。整個人仿佛籠罩在一片黑色陰影中,渾身散發著令人心顫的血腥味。魔鬼身材,卻也是魔鬼麵容。


    女子右手緊握黑色長劍,腳踏黑蓮,這才對著大衍劍主與白衣女子點頭示意。


    “好久不見,雪瑤。”黑衣女子麵對著白衣女子,聲音低沉而略帶幾分嘶啞肅殺氣息,讓人聽不出這是女子聲音。


    “好久不見,雪依。”白衣女子也是注視著黑衣女子,同樣的幾個字,如銀鈴清脆悅耳。


    白衣女子頓了頓又是問道:“修羅真身,已經開始改變你的容顏麽了?你不再壓製修羅真身了?”


    黑衣女子聞言握著長劍的右手輕輕一顫,點頭說道:“最近數十年,在修羅域中,我經曆了很多,修羅真意,我已然徹悟,等到解決本源問題,我就會徹底釋放修羅真身,成為一名真正的修羅。”


    白衣女子低聲勸導:“若是你現在放棄,大姐還能讓你重回凡俗之軀。修羅真身雖好,卻注定孤苦。”


    白衣女子慘笑一聲:“修羅殺戮相伴,沒有孤苦,隻有自由,不受這世界束縛。”


    兩人一黑一白,身高相齊,身形相似。黑衣雪依手握滴血黑劍,殺意縱橫,腳下黑蓮流轉,凜凜似魔。白衣雪瑤背負落霞古琴,笑意蕩漾,腳下白蓮玉立,飄飄若仙。


    而大衍劍主在兩人中間,卻是一道分割線,分割妖魔與仙神的氣息。


    大衍劍主看著兩人,聲音中帶著幾分惋惜:“我們三人血脈至親,本該相互扶持,你兩卻道義相悖,一人滋長魔性,一人蘊養神骨,彼此信念敵對,弄到現在相見竟然也如此艱難,若是沒有我在中間牽線搭橋,你兩不知何時能相見一次。”


    兩人眼中流露出複雜神色,沉默不語,無言相對。


    最後還是大衍劍主勉強露出笑臉:“我們三人難得聚齊,就不要談傷心事。先將眼前之事解決。二妹,你可是和三妹打賭了,若是她取來源,放在你眼前,你能取走,那麽源自然歸,你若是你無法取走,那你就要歸隱了。”大衍劍主看著兩人。


    兩人均是點頭示意。


    大衍劍主得到兩人肯定,朝著承載著宗嶽的火蓮招招手,火蓮飄向空中三人。


    大衍劍主看著火蓮中陷入沉睡的宗嶽,有些不解道:“我剛才也仔細探查了,源,確實在宗嶽身上,但是為何氣息總是若有若無,難道宗嶽有什麽阻隔源的寶物,不過這等寶物,自然不同凡響,我也應該能夠感受到,為什麽卻是一點蹤跡都沒有。”


    白衣雪瑤搖搖頭:“大姐,我以渾天衍法推算,源既是在這霸下族人身上,也不在他身上,朦朦朧朧無法說清,倒像是被遮掩了一樣,不過這月娥世界除了兩位姐姐與我血脈相連,能夠以血脈氣息遮掩我推算,就隻有畢方大帝了,畢方大帝遠在原始星域核心地域,鞭長莫及。我想不到有誰能蒙蔽我。更讓人無法理解的是,我推算到的很可能是被混淆的假象。蒙蔽我的推算不算太難,但是混淆天機,讓我推算出假象,這實在詭異地很。”


    聽到白衣雪瑤的分析,大衍劍主和黑衣雪依均是大吃一驚,她們姐妹三人修行道路各不相同,大衍劍主劍道殺伐,精通心靈操控,修羅帝君殺戮無雙,堪稱正麵戰力最強,兩人均在世間留下赫赫威名,而白衣雪瑤卻是沒有任何名聲,因為她修行《三生緣》,剖析世間法則,講求順從因果緣法,天地大勢,洞察宇宙,清淨無為,能夠推算過去現在未來三世,這世界上能夠阻隔她推算的存在極為稀少,更不要說遮掩真相,混淆天機,讓她判斷似是而非,就是大帝,也難以做到。


    這時黑衣雪依笑道:“三妹也有失手的時候,看來我這次打賭我贏的希望很大。連你都被混淆視聽,這一定是源的作用,隻要源還保存完好,沒有被破壞,我就能溝通我留在裏麵的分魂,將它收回。”


    “二妹你倒是很自信,說不定就是哪位大能將源煉化藏起來了,你的分魂早已經被剝離藏在宗嶽體內,宗嶽隻是被拉出來當替罪羊的。”大衍劍主推測道。


    “不會。”黑衣雪瑤搖搖頭:“我剛才還溝通分魂感受到了源,源,與我的分魂結合得渾然一體,沒有絲毫被剝離的跡象。”


    “分魂沒有自主意識,隔離太遠降臨意識就會極為模糊,二姐你是如何通過分魂清楚感受到源?”


    “三妹說的沒錯,而且源怎麽會與你的分魂結合得渾然一體,源經天地法則顯化,需要灌注大量天地之力緩緩煉化,我為你煉化的是這方世界所能提取的最好的源,又是以火之本源為核心凝練,品質極高,我估計就是後天晉升先天之時無盡天地力量加持,也不見得能在短時間內將源與你的分魂融為一體,你的分魂怎麽會與源完美結合?”


    雪瑤大衍兩人也是難以接受,分魂隻是一絲魂魄,類似於世俗界的定點信號源,隻能起到追蹤,定位作用,怎麽能清晰地探查周圍情況。而這枚由大衍劍主親自煉製的源與分魂完美結合更是離譜,那得需要多少天地之力灌注?一般的後天俊才晉升先天,無盡天地之力加持,怕是也難以滿足煉化這樣一枚品質堪稱月娥世界絕頂的源。


    雪依卻是堅持己見:“我親自感受到了,源沒有他人被煉化,而且我的分魂也與源完美結合了,我想就是我,現在也無法將分魂從源當中分離出來。如果源被煉化了,我的分魂被驅趕,我沒有把握煉化源,但是現在源沒有任何被他人煉化的跡象,且與我的分魂完美結合,我隻要能找到源,融入完整的神魂,就能馬上煉化它。”


    看到兩人似乎有些不信,雪依又補充道:“我能清晰感受到源的情況,因為我融入其中的不是簡單的分魂,而是我一道完整魂魄。”


    “什麽!完整魂魄!”


    “妹妹你不要命了,我等修行者。神魂多分,一道完整魂魄承載一種情欲意念,你竟然將一道完整魂魄融入源之中,你當初讓我煉製源的時候為什麽不說,那是你的一種意念,要是分魂有個閃失,你就會永久失去一種情欲意念了。你的意念不算複雜,大多無法形成一道完整魂魄,你是將哪一種情欲意念融入進去了?”


    大衍與雪瑤兩人聽到雪依的話不由得焦急萬分,她們沒有想到雪依竟然如此莽撞,將自己的一道完整魂魄當做分魂融入源之中煉化。那是承載了一種情欲意念的完整魂魄,如果被毀掉,生靈就會失去攜帶的一種情欲意念。修行者神魂壯大,情欲意念也自然壯大,才能分出愛戀,憎惡,貪欲等不同情欲意念,但是每個人都不可能各種情欲意念都十分壯大,可以單獨形成一道完整魂魄。比如一個充滿正義念頭的人,就基本不會有邪惡歹毒的念頭,人的情欲念頭,就是性格的體現,這就製約了分出完整魂魄的數量,而像雪依名為修羅帝君,道心至誠,幾乎是醉心於修羅道,幾乎不會有多餘的念頭,她分出一種情欲意念,對自身影響很大。


    雪依看到兩人如此著急心中既是感動也有一絲絲後悔,終究是血親,自己麵臨神魂缺失的危險,兩人的擔憂都是發自內心,同時也有些擔憂,現在自己的那一道魂魄與源完美結合,無法剝離,要是無法將源煉化,想想那個場景,雪依即使殺伐無數,號稱修羅帝君也有些不寒而栗。


    雪依臉色微微一變,有些害羞地說:“我沒有分出重要的魂魄,我分出的,是我未曾開始的愛念。這也是我為什麽一定要找到源的原因,其中承載的畢竟是我的愛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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